东采奇见庆仲身上黑蛆消退,放下心来,上前查看,神色不安,问道:“为何他短短半天,武功大进?”
索酒道:“碧天公主所说不假,他已练成万鬼万仙身躯,受我娘驱使,身不由己。”
东采奇惊声问道:“那女王是你娘亲么?”
索酒心头悲伤,却不隐瞒,答道:“她非但是我娘亲,掳掠孩童的恶行也是不假,这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盘蜒现身说道:“这女王捉孩童做甚么?”
索酒甚是惭愧,讲述见闻,盘蜒动容道:“你瞧见那石室中孩童,眼中皆有紫光?”
那是贪魂蚺。
索酒点头道:“师父,你神通广大,唯有你有法子救他们。”
盘蜒道:“我也未必能成,咱们看看再说。”在庆仲额头上轻轻一点,注入幻灵真气,要他一天之内,入梦不醒。
三人又返回那黑血潭屋内,盘蜒打开石门,寒气扑面而来,门内紫蛇霎时钻动,色彩变幻,绑住有一消瘦少女,那少女惨叫一声,眼中紫光绽放,旋即变淡。盘蜒左掌如罩,悬在少女头顶,幻灵真气沉沉浮浮,宛如轻纱,笼住少女全身。他这真气招来魂魄,注入少女脑中,可少女本元已丧,又受了惊吓,本身灵魂溃散如沙,顷刻间不复存在。
她眼中充满恨意,凝视盘蜒,仿佛他是杀她凶手一般,但转瞬间,这恨意烟消云散,就此死了。
盘蜒嘴角抽动,神色可怖,目光凶残,从索酒身边抢过,又开一门,更不等待,出手抢救屋内少年,他全力运功之下,当真有起死活尸之能,但这少年本是贪魂蚺,盘蜒将外部魂魄引入其体,仿佛将江水倒入无底深渊一般,过了半晌,少年眼中失了神采,咽气而亡。
盘蜒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凄然疯狂之意,他接连打开十个石门,救助囚徒,却无一生还。这儿的孩童,果然皆成了贪魂蚺,是盘蜒的同胞,他们临死之前,可曾将盘蜒视作凶手?是了,瞧他们神情,定然如此。
他们没恨错人,若盘蜒不曾开门相救,他们仍能活上许久,虽然不见天日,囚禁暗室之中,境况凄惨,却未必绝望,然而盘蜒却断绝了希望,杀了他们。
盘蜒何尝做错了?一了百了,岂不胜过苟延残喘?死得好,死得好,盘蜒既然救不了人,那便将他们全杀了吧。
东采奇见盘蜒双眼充血,异光闪烁,脸上肌肉不停颤动,心中害怕担忧,劝道:“师兄尊长,人力不可胜天,你你还是就此作罢”
盘蜒颓然道:“就此作罢?为何就此作罢?那罪魁祸首现在何处?”
索酒身躯一颤,问道:“师父,你要杀我娘?”
盘蜒道:“杀与不杀,总得先问个明白,她将这些孩童困在此地,到底是救人呢?还是害人?”
索酒黯然道:“是,是,总得问问清楚。”
盘蜒不再搜救,转身出了石室,找向出口,不久回到皇宫之中。盘蜒道:“师妹,你带着庆仲,与我徒儿先行离去。今后之事,你们无需过问。”
索酒道:“可师父,我娘”
盘蜒笑道:“放心,此地深宫隐宫,千门万户,我未必找得到她。即便找着了,也未必打得起来。你师父并非鲁莽好杀之人,只是想问些要事。若她真罪恶滔天,我总让你见她最后一面。”
索酒听到最后一句,心中一颤,闷声不响。
东采奇道:“师兄,保重!”拉住庆仲、索酒,朝殿外跑去。
盘蜒闭目沉思,算卦找寻,却觉得这宫中灵气纷纷,乱象逆数源源不绝,实如无头苍蝇一般。他心中烦乱,凭直觉前往一方。
索酒离了盘蜒,也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心想:“她毕竟是我娘,师父要杀她,两人动上手,稍有不慎,没准便有死伤。我需先找着她,劝她一劝,问明实情如何。”
他想到此处,对东采奇道:“师叔,我仍有要事,你们先走。”往后一转,钻入一茂密花园中。东采奇叱道:“混账师侄,你怎地也瞎捣乱?”只得紧跟在后,分毫不舍。
这宫殿着实太大,构建复杂无比,三人绕了小半圈,已然迷路,全不知身在何处。东采奇正想飞空探查,却见黑暗中,一道黑影飞快跑过。那黑影途径明灯,照亮脸庞,东采奇认出此人正是木龙族的归小龙。
索酒、东采奇互望一眼,心生疑惑:“为何这小土匪会在这儿?”
恰巧又有一宫女路过,归小龙突然抢上,捂住她嘴,喝道:“你们的碧天公主在何处?”
宫女吓得要命,眼泪直流,指向一处。归小龙面露喜色,将她挟持,道:“你若要命,便不要声张,只管带路即可。”
东采奇正想出去相救,却听天上风声轻响,一头青色木龙悄隐而至,上头坐着一人,正是那归小虎,他低声笑道:“哥哥,你果然还是忘不了那婆娘。”
归小龙怒道:“你跟来做什么?万年青体型太大,稍有不慎,便引来侍卫”
归小虎道:“你不务正业,不去找那水瓶,却一心想找那心上人。那公主也真是了得,当年将你打的屁滚尿流,连战连败,你眼下再遇上她,可有半分胜算么?”
归小龙红着脸道:“我我是以理服人,绝不用强。”
归小虎指了指那宫女,面带微笑,神色狡猾。归小龙咬牙道:“此事无需你管。”正要跑开,却见暗处有一人缓缓走来。归小虎、归小龙心中一凛,齐声道:“归鹏叔叔。”
那归鹏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可知那水瓶藏在何处?为何找不着那接头之人?”
归小虎道:“是归小龙心有私事,胡乱带路,咱们这才迷路。”
归鹏忽然仰天长叹道:“这圆腰细扭瓶到底在哪儿?咱们大费周章,闯入皇宫,岂能空手而回?”
他这话说的极响,刹那间声音远传,恍若龙吟。归小虎、归小龙脸上变色,连忙道:“嘘,叔叔不可声张。”
归鹏不理,反而更大声道:“好,若再不交出那水瓶,我便将此地四人全数杀了。随后见一人,杀一人,直至宫中鸡犬不留。”
归小虎奇道:“四人?这儿哪有四人?”
东采奇则大吃一惊:“他将咱们也算在其中,他知道咱们在这儿?”
归鹏话音刚落,四周陡然落下五个身影,这五人身法诡异,来时绝无声响,仿佛一直在此,又或是突然冒出来一般。东采奇看那几人穿着,心道:“这几人是万鬼的高手,他们果然也在宫中。”
归小龙不知这几人底细,以为也是宫中侍卫,扫视一圈,冷笑道:“虾兵蟹将,还不快快自尽?省得本公子动手了。”
其中一络腮胡子的大黑脸叹一口气,手掌灵虚一捏,归小龙霎时身躯颤动,头上脚下,重重摔在地上。归鹏伸手一托,归小龙再往旁一弹,脸色惨白,头晕眼花。
索酒儿仍看得不甚明白,但东采奇却深为忌惮:“若非这归鹏挡了一挡,归小龙已然头骨折断而死,那络腮胡子武功极高,不逊于今早与我交手的二人。瞧他身旁四人做派,地位当不在他之下,应是万鬼的鬼官么?想不到万鬼竟派出这许多高手来此,定是有所图谋了。”
一脑袋尖瘦的万鬼老者说道:“阁下好身手,不知是何方神圣?先前大肆叫嚣,说要找甚么水瓶,那水瓶又在何地?”
东采奇心中有数:“这五人原来也是为那水瓶而来。”
归鹏笑道:“那水瓶如何,我也不放在心上,五位身手了得,既然来了,正好做我剑下亡魂。”说罢手上风声呼啸,一柄雪亮长剑霍然出现。
一羊角老者沉吟道:“风流剑客剑流风,你是十多年前纵横北国的风流剑客归鹏么?”
归鹏奇道:“老头儿见识倒不差,嗯,你们五位,倒也颇为眼熟。你这羊角老头,当是万鬼的‘三阳开泰’阳角,你这络腮黑脸,当是断头老爷黄断头,这尖瘦小子嘛,没准是”他将这五人名头一一点出,这五人面色稍稍缓和,络腮胡子道:“我等素未谋面,阁下阅历,倒也不差”
突然间,东采奇仿佛见归鹏长剑一转,到了他身侧,可旋即又横在掌心,似并未移动,那络腮胡子瞪大眼睛,从脑袋正中起始,一条裂缝渐渐分开,将络腮胡子一切为二,哗啦一声,身躯截断,内脏流了一地。
其余四人双目圆睁,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一下子将内劲布满全身,仿佛见到天下最怪异可怖之事。东采奇不禁瑟瑟发抖,心想:“他这一剑这一剑怎能这般快法?我连看都看不清么?”
归鹏叹道:“你不是我要找的那人。”
羊角老者怒吼一声,瞬间扑上,掌力如潮,凌厉至极,他见敌人随手一招,便杀了与自己伯仲之间的高手,虽有偷袭之嫌,可武功之强,生平罕见,这一出手便是摧城拔寨,山崩石裂的功夫。
归鹏长剑横前,身形晃动,嗤地一声轻响,羊角老者胸口轻轻中剑,掌力打偏,落在地上,顷刻间石屑纷飞,炸开一处大洞,却半点伤不得归鹏。归鹏一转袖袍,喀嚓声中,羊角老者一条胳膊拧成罗圈,他痛的哇哇乱叫,归鹏又劈了一剑,将羊角老者从头到脚斩成了两半,与那络腮胡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