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愣愣望着雨崖子,雨崖子面色微红,似有些着慌,说道:“这传功之事,门规极严,除我这师父之外,你不得向其余门人询问,否则便是犯了大忌。你只需照我吩咐,为师岂会害你?”
盘蜒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师父,张千峰身在第三层时,曾有一爱侣名曰洁泽,两人早已有夫妻之实。他不也仍升至第四层阶了么?”
雨崖子妙目圆睁,一时语塞,愣了片刻,这才说道:“他他那是奇怪,奇怪,按理而言,确是不该。”胡乱说了几句,俏脸一板,说道:“盘蜒,我是你师父,对你期望极高。这渡舟层的飞升隔世功或并非要杜绝女色,但这般放纵,便好生对不住你这脑袋瓜子。我怎么说,你便怎么做!难不成你想违背师命么?”
盘蜒暗想:“师父这一招‘棒打鸳鸯,拆散红线’使得好生笨拙。”心下好笑,说道:“师父想要我怎样?”
雨崖子见他服软,松了口气,半劝半训道:“你发下誓来,若不登入遁天一层,不得不得与振英师侄欢·好。”
陆振英大感委屈,有心争辩,但她一女孩儿家,这话却杀了头也说不出口。
盘蜒急急嚷道:“师父,男·欢·女·爱,乃是人之常情,岂可灭人欲、屈人性?况且所谓‘欲速则不达’,我与振英师妹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彼此愿结为夫妇,若时时刻刻忍耐压抑,只怕不出数年,已被逼的疯疯癫癫,傻不拉几。”
陆振英听他说出情话,一时心神俱醉,情难自已。雨崖子眼神霎时凄然欲绝,她道:“你不入遁天层,便得归我管辖,此事没得商量。振英师侄若真识大体,便不会硬求强要。否则便是胡搅蛮缠之辈,弃之也不可惜。”
盘蜒心想:“师父待我极好,倒也不能与她争吵,不如我来一招吐血三升,要死要活,哭闹上吊,死皮赖脸,总得打动了她。”满脑馊主意层出不穷,却见陆振英向雨崖子深深一拜,说道:“师伯一片好心,盘郎,你还是听你师父的话。”
雨崖子闻言身子一震,默默不语。
盘蜒奇道:“你当真要我如此?”
陆振英嫣然一笑,说道:“你刚刚说愿与我结为夫妻。有你这话,我此生已死而无憾。咱俩身在万仙,寿命这般长,时时刻刻能见面,已是天大之幸,也不必贪这片刻欢愉。又所谓好事多磨,我得你眷顾,总觉得此事太美,怕引来什么灾祸。如此慢慢悠悠,方得细水长流。况且以你的本事,升入遁天,怕也用不了太久。你我皆有三、四百年岁月,今后还会更长,难道便等不了这一会儿么?”
盘蜒喃喃道:“等不了,等不了。见了媳妇儿不洞房,颜面脸皮输精光,我今后行走江湖,还有何脸面见人?”
陆振英轻笑道:“谁谁那般无聊,会问你这等羞人之事?若真有人问起,你便说我已是你的人了,我决计替你圆谎。”
雨崖子硬起心肠,说道:“盘蜒,你快些发誓!莫要耍嘴皮子。师侄甚识大体,你怎地还如此不成器?”
盘蜒叹了口气,说道:“盘蜒在此对老天爷、祖师爷、财神爷、阎王爷发誓,得入万仙第五层遁天之前,只当自个儿是个太监,绝不与女子亲热”
雨崖子惊声纠正道:“不必你只需说‘不与振英师妹亲热’便成!”话一出口,便知不对,匆匆扭过头去,补救道:“反正你也不会勾搭旁的女子。”
盘蜒笑道:“那我这话倒也没错。”又道:“否则便被阎王爷厉鬼索命,财神爷不曾露面,祖师爷不传我功夫,老天爷拿雷劈我。”
雨崖子缓缓点头,说道:“如此便好,盘蜒,为师所作所为,皆是一片苦心,只盼你盼你明白我的心意。”
陆振英、盘蜒心意一般,齐声道:“多谢师父、师伯关怀。”
雨崖子见两人显有话要说,心中有愧,只道:“盘蜒,你若与她说完情话,便来找我,我传你渡舟层的功夫。”说罢闪身不见。
盘蜒与陆振英相互看了看,陆振英双手叉腰,装出判官模样,大声笑问道:“盘蜒,你给我从实招来,你师父为何对你情有独钟?竟敢与老老娘我争汉子?”她心思颇为细腻,见雨崖子这番痴情言行,早猜到了八成,又见她这阻挠设障的法子自欺欺人,神态悲惨,心中竟可怜起雨崖子来,是以并不恼怒,只是想问个明白。
盘蜒惊呼道:“哪有此事!我师父岂能看上我这混球?”
陆振英嗔道:“少给我抵赖,你师父瞒得了旁人,能瞒得了你媳妇儿我么?本大人明察秋毫,判案公正,铁面无私,只要她确有冤情,便容你娶妻纳妾,你师父样貌也美得稀罕,算是便宜你这坏蛋。”
盘蜒回想起雨崖子平素种种关怀,霎时一身冷汗。以他的机灵,此事本显而易见,但他心中却绝不敢往那处想,眼下听陆振英一提,连声惨叫道:“好妹妹,在下尊师重道,岂可做出这等猪狗不如之事?还求大人网开一面,饶小人一条狗命。”
陆振英哈哈笑道:“即便你清白无辜,但无风不起浪,你与你师父到底经历过何事?给我一五一十的说了!”
盘蜒便将他与吕流馨如何蒙雨崖子收徒,三人如何闯入藏经道观,遇上疫魔渊北辰,如何脱险,自己如何用解谷武功救了雨崖子之事和盘托出。
陆振英听了倍受感动,眼眶微红,说道:“你这傻子。你用她以往情郎的身份解救她脱困,师伯她于情事白纸一张,怎能不对你刻骨铭心,念念不忘?”
盘蜒垂头丧气,说道:“早知如此,我便偷偷行事,暗中将那渊北辰除了,也不至于生出这许多波折。”
陆振英说道:“你师父有何不好了?万仙门非比寻常门派,不禁师徒之恋。大丈夫三妻四妾,何等平常?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便讨要了她,又有何妨?”
盘蜒蓦然睁大一双蛇眼,陆振英吓了一跳,啐道:“你这双眼冒出来做什么?好生吓人。”
盘蜒道:“振英,我我一直不清楚自个儿身世。我脑子太乱,过往似罩在黑暗之中,浸泡在深潭之底,总觉得恶兆无处不在。你先前说过,若一事太美,便恐惹来灾祸。我有你一人,已怕受天妒人怨,累你受苦。师父她待我再好,我也必对她敬而远之。我只求能与你在一块儿,其他人是再也顾不上了。”
陆振英不禁动容,钻入盘蜒胸膛,泣道:“但你师父终究终究是个可怜人。”
盘蜒道:“世上有亿万可怜人,我盘蜒算是什么东西?不能与我在一块儿,便是倒霉可怜么?这可是为师父着想。更何况我看我师父未必将我放在心里,咱们也不必胡思乱想。”
心底有声音问道:“你真守得住她么?盘蜒?你不愿害你师父,却偏偏要害她?舍了她吧,舍了她吧。”那是似是血云在说话,语调极为阴森。
盘蜒恐慌至极,他想要哀求,但稍一犹豫,那声音已然不见了。
陆振英苦笑道:“是,是,唯独我眼光太差,当你是块宝贝。”她静了片刻,忽又轻轻笑出声来,说道:“方才你胜了师姐,我听到背后有不少女子夸赞你呢。”
盘蜒大惊失色,暗叫不妙,说道:“我不听!你这是下套让我钻。”
陆振英嚷道:“你给我好好听着!有人说道:‘这盘蜒脸还挺俊,想不到武功这般高强。’又一婆娘说道:‘这人以往越看越讨厌,现下看来,却越来越讨人欢喜。’还有一狐狸精道:‘他这叫浪子回头,加倍的不容易。我想起他以前被人嫌弃,好生可怜他,真想好好怜爱他一番。’”
盘蜒怒道:“这些娘们儿,想对我这个那个?好生放·荡!若有人胆敢过来,瞧我不扇她们几巴掌!”
陆振英说道:“我爹爹曾说过:‘成王败寇,世事皆是如此。’盘蜒哥哥,你需知道,你并非并非再是那受人唾弃,无人拥护的疯子啦。除了我、采奇师姐、你师父、你同门,还有山海派的诸位长辈,便在其余万仙弟子中,你也不再孤立无援。”
盘蜒背脊发凉,惴惴不安,血云笑着说:“你瞧,你瞧,女人有了,名声有了,你眼下与万仙那群狗杂种、伪君子一模一样了。”
盘蜒不禁反驳道:“那又有何不对?”
血云道:“不对的很,大错特错。那是泥潭,是腐坏,是停滞不前,是一蹶不振!像我一样,放逐自己,盘蜒!盘蜒!”
盘蜒怒道:“滚!滚!给我远远滚开!你不是我,我不是你!”
血云道:“我唯有你,你唯有我!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陆振英不知盘蜒心中惊涛骇浪,恐惧得如坠地狱,她一下子探出手,捏住盘蜒脸皮,说道:“若真有狐狸精来惹你,你得给我打起精神,远远逐开。你既然不要你师父,我也不来强迫,从今以后,我心中只有一个你,你心中也只许有一个我。”
盘蜒答道:“是啊,一直都是如此。唯独此事是不会变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