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采石场上每日完成三块方石的,除了铁牛便是战英。
程三原想用最重的劳役逼战英就范,她却总是能在次日交付三块方石。他心下疑虑,准备去采石场一探究竟。
这日,下工后程三和几个使役长相约去喝酒。酒过三巡,程三便欲离席“你们慢点喝,一会儿我再来与你们畅饮!”
“做甚?这才刚开始就走好没意思!”
程三起身又抓了杯酒起来一口吞了,抹抹嘴巴道“就那新来的女犯不省心。上头要我看紧点,我去采石场看看就来。”
程三操起个鸡腿边撕边往采石场去了,此时天色已暮,远处的山上影影绰绰。他的脚步声激起山边的鸟儿一阵扑簌簌的扇动,偶尔夹杂着几声寒鸦的叫声。他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凉,似乎有人窥视。回头却什么也没见着。
战英正在听铁牛,大成聊晏城的市集哪里最有趣,寒鸦声起,大成警觉道“铁牛,我们先回避,有人往采石场来,多半是程三来查看了。”二人把方石往一块巨石后一藏,自己拿着工具闪到另一边去了。
待程三到时,只见战英正飞锤如星,旁边一个人都没有。战英见程三到了,抹了把额上的汗。
程三走到战英身旁,环视整个采石场。采石场除了几块巨石并无其他遮挡物,程三一边对战英说着“每日见你上工只能凿石一方半,上工有六个时辰,可锦绣说你每天下工后一个时辰多一点便回屋,难道每天下工后有仙人帮你?”
战英笑道“不知为何,每日一到日落便觉得挥锤如风,有如神助。”
程三已经绕到第一块巨石后了——没有。他又往第二块巨石走去,他也知战英只是浑说,也笑笑“那我真想会会这仙人,让他助这采石场所有人进度加倍。”
战英心中一紧,知道程三的意思是如果今夜找到帮她的人,以后大家的劳役就得加重。她并不想带累大家。她顿时觉得有点口干,盯着那第二块巨石,神色有些紧张。
程三看出战英表情的变化,自得一笑,飞快往巨石后一转——
后面什么也没有。
战英见程三又转向其他巨石,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
程三无所获,有些失望,本想以此可以要挟战英就范。
“呵,你运气可真好,下次你可未必有这运气。”
战英淡淡一笑“如此便劳烦程使役长日后多跑几次吧,入夜后的采石场如果没有仙人,便是鬼怪了”说到这,战英略带神秘的表情倾身压低嗓门说
“我日前听说这采石场原有几个坟茔呢,还有人说这里出过狐仙,很是貌美。”
程三喉咙有些发紧“你,你别浑说!入夜不谈鬼怪”
战英强忍住笑,早听人说这程三虽身体壮硕,对人凶神恶煞,却很是畏惧鬼神。
“那您回去路上可轻声点别惊扰了先人呐!”
程三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回了工事大营。
铁牛和大成哈哈地笑着过来了“战英,真有你的,把个程三吓成这样”
战英笑道“胸怀坦荡的人自不会被吓到。话说二位爬木杆真是同那山中猿猴一般,又快又无声息。”
铁牛道“若不是你故作紧张,把程三注意力吸引到那块巨石后,我们哪有那么轻易能避开他爬到那破石机上。”
三位相视一笑,程三应该有几日不会再来了。
接下来半个月程三果然没有再来。
这半个月中,程三不是没想过带着人一起过去再次查看,可是锦绣近日不知怎的痴缠得很,再就是他好酒,近日总有人提着好酒请他吃酒。
这日,程三又喝了许多酒,因酒壮胆,他便也不怕那鬼魂狐仙了,踉跄着往采石场走去。路上依旧惊起飞鸟寒鸦,待他到了采石场,战英依旧孤身一人在凿石。
今日月色明亮,在月光下,程三觉得战英宛若谪仙,比之平日看起来似乎柔和很多。程三顿时色向胆边生,伸手便把战英扯向自己。战英习过擒拿手,反应飞快,一扭身便脱离程三掌控。
“程使役长,您可清醒些,你听说过将门出虎女么?在我这你可讨不着好,况且我听说工事主管近来要加你俸,如果捅去他那儿,你兴许差事不保了。”
程三嘿嘿笑着“工事主管早就在你来的那日便要我好好招呼你,你现在在这晏阳城能倚仗谁?不若从了我,爷好好罩着你,你还能平平安安过下去。”
战英并不惧怕,握紧手中铁楔子“你若执意如此那今日我便鱼死网破,看你到时候如何与文相还有我外祖家交代,据我所知文相是让押送的差役带信来的,他顾念往日恩情,必不会让我死的不明不白”
程三打了个酒嗝又往前一步去“你要死了我也有应付之法,我今日偏要尝尝这相国千金的滋味是怎样的,做鬼也做个风流鬼,哈哈哈!”说罢他便要去抓战英。
战英心中瞬间百转千回,最后下定决心,她今日必不能失身于此,先动手再说。
正欲出手,程三被石头砸中头,倒下了,铁牛手里捧着一块带血的石头,怒目立于程三身后。旁边是同样带着怒容的大成。“真是禽兽!”
战英忙用指头探向程三鼻下,还活着,脑袋上的血还在潺潺流着。“还活着”
铁牛刚只是凭着一时激愤动了手,现在听说还活着反而没了主意。“怎么办,一不做二不休埋了?”
战英冷静道“不可,使役长不明不白不见了肯定会彻查,况且不知他今日来之前是否有告知他人或者有人见到。到时我脱不了罪不要紧,彻查起来二位恐遭连累。”
“我不怕,我铁牛孤身一人在世上,做了便做了我一人顶罪”
战英摇摇头,她不愿意这样。突然,她抬头对二人说“我有主意了,不但能脱罪兴许他还得感激我们。”
于是战英便把自己的主意如此这般告诉他们,便各自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