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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白大褂,并且做了细菌防护的权宴带她去了肝胆外科的病房。
“现在,你去给我指出与你母亲病情病状最相似的一位患者。”权宴命令她。
白兰显得有点茫然的走进去,这一间八人病房里,清醒着的病人与家属纷纷盯着她看。
手足无措的她回头看权宴,不知在渴望着什么。被口罩遮掩得只剩一双寒冷似冰棱的眼镜的权院长静静的看着她。
白兰捏着布包带,不安的向她摇头,“没有。”
权宴没有说别的话,她只是对她说:“去下一间。”
白兰紧跟在她身后退出来,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的步伐。
权宴拉着她的手臂停在一间相对安静的病房,这间病房是四人间,空间相对宽敞,病人吊着点滴大多在昏睡。
“哪一个。”权宴又问。
白兰搜寻了一会儿,最后指着靠窗那边的一个床位。
权宴露出的眉头一皱,转身带着她往外走。
“权院长,我妈妈的病,能治吗?”白兰小跑着跟上她的脚步,希冀万分的仰望着她的侧脸。
权宴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白兰刚刚指的那床病人肝腹水已经很长时间了,加上权宴分析过她拿来的病历,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诊断结果。但是为了避免误诊,她需要重新确认一下白兰母亲主治医生的药处方。
“我需要你做好心理准备。”权宴再过委婉的话已经没法说了,她只能这样劝告她。
白兰心里‘咯噔’一下,心跳‘砰砰砰’的不算加速,头皮发麻,脸色苍白。
“权院长,求你救救我妈,钱我会想办法凑给您的!求您救救我妈,我妈她辛劳了一辈子,还没享几天清福,不能……不能……”就这样去了。最后的几个字她没有说出口,白兰咬着下青紫色的嘴唇,眼角湿润通红。
权宴顿了一下,把病历阖上,倚在护士台,看着白兰这样脆弱,不忍的别过脑袋。
“白兰,你心里应该清楚的。你们那边医生的处方药已经足够说明一切,”权宴直直的看着她的头顶,白兰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她锐利的眼神好像要看进她的心底。“我的医术并不能救活所有人。也并不是所有人经过医生的救治,就能长命百岁。这张中医处方药,是我目前能做出的最恰当治疗。令堂现今的病情,只能先排腹水,减轻痛苦。”
不肯就这样放弃的白兰抱着膝盖哭得不能自已,“不——”
权宴最怕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不肯接受现实的病人家属抱头痛哭,或者是对医护人员死缠烂打——没有用的。
刚入这行的时候,她可以完全不近人情的告诉病患家属,人已经没救了,如果想节省开支的话,可以回家准备后事了。
家属会面目狰狞的撕扯她的衣服,质问她为什么不救他的亲人,他们从来没有缺交过任何一笔医药费,为什么拿了钱却不把他们救回来?!
权宴会面无表情的跟他解释:并不是你交了大笔的医药费住院费,人就一定能完好无损的走出医院大门。
每当这时候病人家属就会产生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逻辑: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给你塞红包,所以你们不救他?
权宴面上不会表露出任何鄙夷的神色,但她绝对不会同情这些思想龌龊的人类。她只会冷冰冰的回答他:有没有红包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因个人体质而异,有的人术后无排斥反应,有的人术后恢复奇差。生死由天,人各有命。
但是逐渐投诉她的人多了,流言蜚语渐渐的传进父母跟小猴子的耳朵里,面对他们的不认同,权宴开始学习所谓的‘人文关怀’。与其因为说太多多生事端,不如咬紧牙关只做不说。
“建议你尽快回程,你们团长那里应该会答应。”
白兰不肯接受这样的现实,她执著的拉着她的白大褂衣摆,双目盈满泪,“权院长,求你救救我妈。我妈她还不能死,从小都是她自己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把我养到大,我只剩她一个亲人了。我不能再失去我妈。”
权宴摇头,“事到如今,我已经无力回天。更何况以现在的医疗技术水平,即便你一开始就将你母亲送到国外治疗,也是没有超过10的治愈概率的可能。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最完善的处方,保守治疗令堂的病痛,减轻痛苦。”
“可是、可是……你不是阳城权家的人吗?”
权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阳城权家也救不了天下人,我也不是神。”
医生这职业看着神圣,其实还不如说是被圈外人捧得最高的行当。医生的职责的治病救人,但他们也不是就能够救活所有人的。这世上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医生百分之百的能够救活每一位病人,也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病人自身素质能够全部幸存。
“回去吧。”权宴皱眉,“多陪陪她。”
“不——”白兰不想就这样无功而返,她来这一趟的最初的梦想以及她的雄心壮志,全部都破灭了。她不仅没被权宴选中留下唱戏,也不能治好她妈妈的病让她长命百岁。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设想的生活轨迹不是这样的!她以为她可以更加扬名四海,现实告诉她,没有;她以为妈妈的病能够有药可施,现实告诉她,没有!
她所有的期望与幻想都被权宴一一打破,并且还被她判了死刑。她不想接受这样的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