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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翠的半山腰,渺茫着一条细碎的石板路,路的尽头是一座青灰色的道观。
“还要到什么时候。”
“……哈,你着急了?”
“别跟我嬉皮笑脸!我问你还要到什么时候!我要一个准确的答案!”权宴猛然回身,将桌子上的贡品一扫而光!
盘坐在蒲团上的道袍男子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脸上的嬉笑之容果然消失,他说:“权宴,我不知道。你要等,我也要等。我们俩已经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走不了,于我而言也是同样的结果。”
权宴双拳紧握,隐忍的瞪着眼前这个男人。
“更何况,你真的要走吗?”道袍男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他似乎在嘲笑她,轻笑了一声,他问:“你真的走得了吗?”
权宴扯下垂在耳边、跟这座道观有点不伦不类的经幡,猛地甩在男子的侧脸上,怒目圆睁:“秦微,我的事情你管不着!做好你的本分!”
男子侧偏着脸颊,无所谓的勾了勾嘴角,然后伸出舌尖舔嘴唇上的鲜血。
权宴冷哼一声,怒气冲冲的扶着肚子往山下走。
“权宴,你骗得了所有人,你骗不了你自己!你已经回不去了,哈哈哈哈,你回不去了!”
嘴流鲜血的男人仰天长笑,笑得似乎有点癫狂,笑得泪水打湿了脸颊。
权宴听见他的笑话,顿时僵硬在石阶上。
她知道。
那一刻,权宴的心沉到深渊里,她抬步,继续下台阶,脚步从此之后再也没停顿过。
以前她跟贺至的羁绊还远没有上升到孩子这样的高度时,她还有机会回去。
假如她还没有爱上贺至,她也有机会回去。
但是现在,现在。
小猴子以前都是在很高兴的叫她‘姐姐’‘姐姐’,好像有很多话要跟她说,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告诉她,太多的无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昨天跟她告别了,他说‘姐姐我走了’。为什么!
她还没有想起以前,他是她在这个世界、这个时空里,陪伴她的唯一的亲人。
他说他走了。
权宴走到一块大石头前,慢慢扶着枯槁的树干坐在石头上,泪水再也止不住的爬满了脸颊,她咬着拳头,被泪水模糊的眼神左顾右盼,没有找到任何她熟悉的事物。
这不是她的世界!
这根本就不是她该来的世界!
小猴子到底怎么样了?爸爸妈妈去哪儿了?她怎么会来到这里?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现在的困境就类似于盲人探路,没有人告诉她解题方向。小猴子不见了,相当于连她唯一一个支撑平衡的拐棍儿也偷走了。
可能她现在能做到的事情,唯有等着生命流逝,然后到阴曹地府去找答案!
回到大宅的权宴犹如行尸走肉,她麻木的前行着,没有惊动任何人,漫无目的的来到书房。
她抬头,看着刺眼阳光下,那块散发着陈腐气息的木匾。
她问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心底里空荡荡的,并没有所谓的任何回声。
她得不到答案。
小猴子走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能给她答案。贺至不能,小王氏不能,秦微也不能。
就秦微那个死神棍的破技术,他就是等到死也不一定能回去。
权宴就那样仰着头,迎着刺眼的光,吹着微暖的春风。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贺至找遍了如同迷宫一样的九折回廊,终于在最后的一折找到孤身伫立的权宴。
但是她好像是没听见,依旧直愣愣的眼神空茫的盯着那块陈旧的匾。
不明所以的贺至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天空,天蓝色的空气层,如同往常一样的晶莹剔透,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看什么呢?外面怪冷的,咱回吧!”贺至将她的身子扳正,霸道的带着她离开。
权宴收回僵直的脑袋,转身顺着贺至的力道踏上回廊的木板。
“贺至,我、很茫然。”
贺至不以为意,揽着她软软的躯体,有一次别样的恣意。“茫然个啥?不是还有你老公我在呢吗。”
权宴没说话。
“咋滴了?你心情不好?”
“……嗯,算是吧。”
贺至紧张的抓着她的肩膀,着急忙慌的问道:“不是啊,你咋还心情不好呢?!是不是我儿子闹腾你了?”
权宴直直的盯着他惊慌失措的眼神,脑海中闪现出一千种杀死他的冲动。
“不是别介啊!要不然咱去找徐主任瞅瞅吧!”贺至说走就走,半点不拖延,弯腰将权宴公主抱抱在怀里,拔腿就往大门的方向走。
权宴翻白眼,然后就睡到天黑,一直到自己出现在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