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姨太太
尔后她们把藏玉楼的箱子翻了个遍，找到不少玉石玉器，袁青竹说都是楚国的，但都不如楚珩价值高。来到最后一间屋子，同样是个藏宝箱，只不过尺寸比之前看到的要大一些，难道是尺寸比较长的玉刀和玉剑吗？宋小橙有点兴奋，她要打开看看，袁青竹在旁边说了声小心。
毫不费力地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是一个大尺寸锦盒，她小心翼翼地端出来，带着敬意打开。
咦，里面是一排又小又圆润的玉石，每一枚不比大拇指更长，小小的在长条盒子里闪着莹润光芒。“这玉好漂亮，一共有十枚，而且有九枚玉上半截是红的，只有一枚是一色儿白，真奇怪。”宋小橙想伸手去拿，袁青竹突然低语：“等等，你说有一半是红色？”
宋小橙称是，拿到月光下一看，那红色斑纹每一枚都各不相同，但和刚才看到的白珩葱珩不同，这红好像不是由内而外自然生成，好像是染上去的？
她对此毫无研究，让狗獾看看，它的尖鼻子嗅了一遍，突然弹跳着倒退几步，吱吱叫道：“有血的味道！”宋小橙大惊，险些把锦盒给翻倒，袁青竹叫她们轻声，又细细询问一遍，终于叹了口气。
“女侠你别卖关子好不好，这玉上怎么会有血啊，我实在不明白。”一听狗獾说那红色斑纹是血，宋小橙只觉得这玉邪门了，这不是战国时期的东西吗，太监府里在搞什么鬼啊。
袁青竹沉吟半晌，低语：“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
“什么人在里面！”猛然窗外传来一声暴喝，是府里的侍卫，估计刚才说话声大被他们听到了。“快快快先别说了。”宋小橙赶紧把锦盒放回原处，那楚国的白珩葱珩也来不及去拿了，此时外面走廊上传来侍卫的脚步声。
“你们先走我来殿后。”狗獾叫着，宋小橙还想去抱她，袁青竹一把拉起她的手，跃然出窗，那一瞬间屋门打开，侍卫们提着灯冲进来，灯火摇晃，屋内空无一人。
狗獾已然蹿到窗外繁茂花木的树枝上，侍卫细细搜寻，嘴里说着奇怪明明听到声音。狗獾在枝繁叶茂中捏住了鼻子：“喵~喵~喵~”叫得又温柔又绵长。他们才放松了警惕：“野猫叫/春，还以为来了贼。”
这边宋小橙带着一肚子疑问，被袁青竹带离了藏玉楼，满头大汗地回到厢房，她一回到安全地方就急着问：“女侠，我们怎么能拉下狗獾！”袁青竹安慰她：“它生性机灵不会有事，先进来休息，还有两个地方我们找机会再去，没想到藏玉楼里的真是玉，而不是慧玉。”
“你还是只想着找慧玉，我等狗獾回来。”宋小橙突然不高兴了。屋内不能亮烛火，以免被府里仆人怀疑，她站在门口等，脖子伸得老长。袁青竹在她身后轻轻叹气：“你和它的关系还真好。”宋小橙很不悦，心急地发了牢骚：“女侠，狗獾对你这么忠心，可不能撇下它就跑啊。”
“别站在门口招摇，我说过了它不会有事。”袁青竹拉她进屋，掩上门。宋小橙不满地嘀咕一句：“遇到危险就能看清一个人，如果是慧玉在那里，我想你肯定会奋不顾身去救的。”袁青竹微微蹙眉：“不要胡说，办正事要紧。”
宋小橙还想反驳，“吭吭坑”狗獾熟悉的敲门声响起，她快活地开门一把抱起它：“小家伙，我可担心你啦。”狗獾被她抱得气都喘不上来：“咳咳，宋姑娘你怎么了，我不是好端端的嘛。”说着她关上门，狗獾说了它学猫叫忽悠守卫的事。宋小橙轻松之余还是有点赌气。
袁青竹摇头：“宋小橙，你别借题发挥，如果我没估计错，这太监府里也会有你要救的弱女子。”宋小橙在黑暗中摸到桌边坐下，赌气不跟她说话。狗獾此时好像也明白了，过去拉拉她的裙子：“宋姑娘你为我担心啊，我这么机灵的獾怎么可能被他们捉到，不要意气用事嘛。”说着它噌一下跳上她的膝头，凑到她耳边轻轻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因为袁姑娘找慧玉很积极，所以心里泛酸没事找事对不对，嘿嘿嘿。”
宋小橙脸一红，好在黑暗中也看不出来，没好气地说：“那女侠你说正事吧，反正被拉下的不是我。”袁青竹刚想说什么，外面传来更夫的打更声，已经三更天了。
“说来话长，而且我也只是猜测，这些玉和血有可能和那十房夫人有关。你们先休息吧，白天准备精神对付刘太监。”袁青竹说，狗獾嗖地跳上一张床，道了声晚安就翻身大睡，宋小橙坐在凳子上不挪窝，意思就在这里凑合趴一夜。
“去床上睡吧，如果我没估计错，以后几天有你忙的。”袁青竹淡淡地说，睡下了，她睡在外侧，里面还有一个人的空位。宋小橙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摸黑爬上床，爬到袁青竹里侧，紧紧靠着墙，不要碰到她。
次日一大早，宋小橙强打起精神起了床，虽然她有一肚子的疑问，比如那些小圆玉是派什么用的，上面怎么会有血迹，怎么跟那十房姨太太有关，更加奇怪的就是袁青竹说这些是战国时期楚国留下的美玉，那血腥味到现在还没有消散吗，这也太可怕了吧。
佣人请她们到偏厅用早饭，董管家笑眯眯地亲自接待她们，早饭是葱油饼和花卷、四色小菜和热腾腾的白粥，宋小橙坐下大吃起来，反正那璇玑不在自己身上。
“哎哟，这就是做玉石生意的姑娘商人啊，”此时偏厅外传来一个尖利娇媚的声音，这女子一步跨进门来，一双眼珠子直朝她们脸上溜，明显带着些轻视敌意，“长得都不错，难怪要留她们住下。”她的声音拖得很长，宋小橙只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好做作的女人。
“大姨太别误会了，她们真的只做玉石生意，嘿嘿，”董管家一脸谄媚上前服侍，“大姨太可用过膳了？”这女子是太监的老婆，名叫凤英，刘太监不纳正房，所有的女子都是妾室，她名分最大而已。凤英一双凤眼斜着看宋小橙，抬起下巴哼了一声：“听说你们有什么名贵的玉，我倒想见识见识。”她身边跟进来四个女子，个个穿金戴银，好不奢侈，都朝宋小橙她们打量。
“姿色也不过平平。”另一个女子泛着酸气说。
“已经很不错了，白皙水灵又年轻，可比我们强多了。”还有一个女子细细看着宋小橙，她只觉得身上发毛。
原来她们就是太监十个老婆的其中五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好一间偏厅立刻成了菜市场，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宋小橙不禁翻翻白眼，被她们闹得吃饭胃口也没了。董管家陪着笑脸附和她们：“哎哟大姨太三姨太五姨太七姨太九姨太，请到正厅边用些茶果吧。”恭恭敬敬地请她们出了偏厅，到正厅去坐。
然后他又跟宋小橙赔不是：“不好意思啊让你们见笑了，刘太监的姨太太们就是这样的，生怕多来人跟她们抢。”宋小橙嘴里咬着半个葱油饼，天哪，她们嫁的可是一个老太监，难道我们要跟她们抢太监的宠爱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袁青竹什么都听到了，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悠然吃着花卷。
“刚才她们来过了？”此时厅外又传来声音，另一个女子走进来，鹅蛋脸淡眉毛，看上去比那凤英要和善些。宋小橙下意识往她身后看，果然也跟进来四个女子，只不过气势上没前面那批强。
董管家笑眯眯地称是：“大姨太她们刚去了正厅用茶果，要不二姨太四姨太六姨太八姨太十姨太，你们也去坐坐？”领头的那个是刘太监的第二房，名叫绮云，她也瞥了宋小橙一眼：“长得还算可爱，到凤英那里要吃亏，到我这儿来吧。”董管家拼命解释这真的是做玉石生意，不是来抢老公的，好不容易把她们给劝走。
他转头又不好意思地打招呼，一口一个误会了、宋小橙也不吃饭了，把碗一放：“当我们是猴儿吗，一个个地都过来看，还有多少人你给我个准数吧，看完了我好安心吃早饭。”
董管家赶紧摇手：“暂时没有了，就这十个而已，姑娘你用餐啊，不然公公会怪我们怠慢了客人。”宋小橙才低头喝了点粥，她心想袁青竹还说要救嫁给太监的女子，这十个姨太太已经分了两大派系，想想也知道是一场鸡飞狗跳的宅斗，和她们比起来，我才是弱女子吧。
马马虎虎吃了早饭，董管家又让她们等了一会儿，说是刘太监还没起床。这么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带她们到华丽正厅，一进屋就看到右边坐着以大姨太凤英为首的五个女子，左边坐着以二姨太绮云为首的五个女子，她们喝茶吃果子正在聊天，彼此之间时不时说些刺人的话。最里面的中间有一扇大屏风，画着萧史弄玉的吹笛乘风图。
凤英好像看绮云不顺眼，话语间有些看不起的意思，但绮云这儿也是五个人，对方也占不到大便宜，那些三姑六婆的话嗡嗡灌入宋小橙的耳朵，什么得宠啊什么狐媚子啊。
宋小橙见到她们的腔调就挺不爽，低声埋怨袁青竹：“女侠你是没看到，我看她们在这太监府里过得挺滋润，两派就在玩宅斗，根本不需要什么解救。”袁青竹示意她别说了，宋小橙撅起嘴来，狗獾跳到她的怀里：“宋姑娘别闹别扭了，目光放长远点嘛。”
夫人们都有座位，但她们却只能空站着，难不成这就是太监府给人的下马威？听着姨太太们叽叽喳喳的聊天声，宋小橙只觉得心里烦躁，真想叫她们统统闭嘴！突然最里面那扇屏风发出移动的声响，她们立刻鸦雀无声，一个个放下瓜子和茶碗，安静得令人奇怪。
屏风隆隆移开，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推动着一张卧榻出来，那卧榻装饰着金珠翠华，铺着白虎毛皮，一个白胡子瘦干老头侧卧在上面，那就是刘太监了，他身穿镶金丝紫袍系着蟒带，遍身奢华。这老太监居然躺着待客，他还真嚣张。
刘太监又老又瘦，两只垂着眼袋的眼睛迷迷糊糊的，裹在华贵袍子里动也不动。侍卫们把卧榻放好位置，正厅里一共有十几个人，但却安静得不像话。
董管家告诉他有璇玑的女子来了，他点点下巴示意袁青竹过去。可袁青竹看不见，旁边大姨太她们眼神中有了些哄笑的意思，宋小橙挺生气，她也不管昨夜里有小矛盾，挽起袁青竹的手就带她走上前。
“公公想看看璇玑。”袁青竹依言拿出，温润的玉在她白皙的手心里闪光，刘太监慢慢从卧榻上抬起身子，他本来眼睛迷糊，见到此玉猛然一瞪眼，顿时精光四射，宋小橙倒是吓了一跳：这就是活生生的见玉眼开。刘太监瞪着玉看了好一会儿，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喜爱，随后他伸出干枯如树枝的手，颤巍巍伸过来要拿璇玑细看，宋小橙赶紧提醒，袁青竹手一攥拳，董管家赶紧让她给公公看看清楚啊。
“只能看，不能碰。”袁青竹冷冰冰地说，顿时管家也有些措手不及。旁边的十房姨太太都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有的说不就是一块玉吗，还有的说哪有不让买主仔细端详，好好的正厅又成了菜市场。
宋小橙觉得气势上也不能输人，抬头帮腔：“这就是我们的规矩，只能看不能碰，要是不乐意就算了。”这以退为进的态度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董管家也看出刘太监喜欢这枚璇玑，开始打圆场。
刘太监一压眉毛，手轻轻一抬，她们立刻无话。他又换上一副笑脸，示意再让他看看清楚。袁青竹依言摊开手掌，刘太监的老眼又冒出了光，嘴里喃喃自语：“咱家至多只见过战国之玉，此乃上古夏氏之物啊。”
宋小橙皱起眉头，她可听不懂，但袁青竹嘴角一扬：“公公好眼力。”刘太监用眼神示意她们也过来，凤英首先起身，其他几房姨太太也纷纷拥上来，大家围拢在一起刚想发表意见，刘太监脸狠狠一沉：“闭嘴，你们休得玷污此宝物。”她们赶紧都不发声了，或害怕或好奇或懵懂地看着这枚璇玑。
终于袁青竹发话：“看完了没有？”刘太监并不言语，使了个眼色，董管家会意：“这位姑娘，不知这枚璇玑你怎么开价？”
袁青竹吐字清脆柔和：“此玉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