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顺治十五年的这个新年注定是没有人能安稳的过个好年。
顺治十三年进宫的皇贵妃董鄂氏难产几经艰险终于在十月初七丑时生下了顺治爷的第四子。顺治爷欣喜若狂,十月初八,朱谕礼部为“第一子”议行典礼。皇太后劝阻顺治爷莫要如此,但是顺治爷不听,似是要给心爱的爱妃的儿子一个名分。后皇太后称病,顺治爷多次亲去慈宁宫伺疾,但是皇太后的病依旧不见好转,时好时坏、反反复复的。后皇太后急招尚在宫中的皇二子福全来慈宁宫伺疾,摆明了是在给福全和玄烨撑腰。其实也是,且不说皇贵妃董鄂氏生的不过是个儿子罢了,并且还不是嫡子,就是嫡子也没有“朕之第一子”的称号,况且她一个皇贵妃的儿子,莫说皇贵妃相当于半个副后,她董鄂氏还不是皇后呢就这么猖狂,日后还不翻了天去。再说这个孩子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呢,且不说幼年夭折的大阿哥扭扭,二阿哥福全和三阿哥玄烨如今都还健康的着呢!若是皇帝的这一旨真的颁了出去那么不就相当于不承认二阿哥福全和三阿哥玄烨的皇子身份,不承认他们的皇族血统吗?这让这两个不超过七岁的孩子日后怎么在这紫禁城中立足,怎么面对日后的流言蜚语呢!
皇太后这一病就病了好些日子,直到腊月二十八才算是病愈,而顺治帝的“朕之第一子”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没等众人松懈多久,这一口气刚咽下去,顺治帝那边就又闹出了事。顺治十五年正月初七,顺治帝借故停了皇后中宫笺奏。要知道中宫笺奏是皇后的标记之一,没有中宫笺奏的皇后就像纸老虎一样,经不起半点风霜,一戳就破。而当年顺治帝的元后――也就是现在的静妃博尔济吉特氏当年也是被停了中宫笺奏之后不就就被废了。那么顺治爷的意思是又想废后了吗?!
就在众人想入非非,暗自打探消息的时候,又有一件震惊后宫朝堂的事情发生了。皇贵妃董鄂氏的儿子顺治帝一直当嫡子对待的儿子于正月廿四日卒了。皇贵妃已是哭晕过去好几次,就连顺治帝也是悲痛连连并亲笔写下《皇清和硕荣亲王圹志》,抒发对皇四子的宠爱和痛惜之情:
【制曰:和硕荣亲王,朕之第一子也。生于顺治十四年十月初七日,卒于十五年正月二十四日,盖生数月云。爰稽典礼,追封和硕荣亲王……呜呼!朕乘乾御物,敕天之命,朝夕祗惧,思祖宗之付托,冀胤嗣之发祥。惟尔诞育,克应休禛。方思成立有期,讵意厥龄不永!兴言鞠育,深轸朕怀……】
不论顺治帝和董鄂妃是如何的伤痛,但是去了就是去了,他们能为这个无缘的孩子做的就只有好好料理他的身后事。
顺治十五年。戊戌。二月。
○甲子。上以皇子生甫四月而薨。悼之。追封为和硕荣亲王顺治十五年。戊戌。夏四月。
○戊寅。以和硕荣亲王寝园成。安设神牌。遣官谕祭。
○辛巳。礼部奏言、和硕荣亲王坟园圈丈地内、所有寺庙坟墓。宜令迁移。得上□日、民间年久坟墓。及供奉神佛之寺庙僧道等。为朕穉子建立寝园之故。俱令迁移。朕心实为不忍。况群黎百姓、莫非朕之赤子。所有坟墓寺庙、不必迁移。仍著照旧存留。礼部尚书恩格德、可作速前往。将荣亲王新园附近坟主眷属、并寺庙僧道等、传集晓谕。俾知朕体恤民隐之至意。顺治十五年。戊戌。五月。
○和硕荣亲王发引。遣官祭于茔所。
等和硕荣亲王的葬礼过去,已经是十五年的六月了,每天都要顶着一张死了亲阿玛额捏的样子,还不许饮酒作乐,京里的王公大臣们都快憋坏了。没办法,要是皇帝看见他死了儿子,还是最宠爱的儿子正伤心的时候别人正在饮酒作乐,你觉得皇帝会是什么反应。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皇帝这种小心眼的生物用不着十年,他分分钟就能让你欲哭无泪再也笑不出来。
刚过了和硕荣亲王的丧期,虽然已经过了郊外踏青赏景的好时机,但是京里的王公大臣们还是纷纷出来骑马射箭,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而京里的贵妇人们也点燃了出游上香的热潮。钮钴禄府也不例外。
荣亲王刚去了不久,嘎鲁玳今天出门时特意穿了一身天蓝色的旗装,外罩同色的坎肩,旗装上也并未绣什么喜鹊登枝啊、花鸟鱼虫啊什么的,只在领口、袖口和衣襟下摆用锦线绣着些夏日应景的荷花荷叶,端的是清爽无比。而头上自嘎鲁玳虚岁六岁以后就把头发全梳起来了,今儿个嘎鲁玳梳了个两把子头,发髻上带着一个银花卉绞丝小发簪、掐丝银鎏金带款蝴蝶花卉簪并翡翠玉兰步摇,间杂着金嵌花嵌珍珠宝石头花,耳带粉色的珍珠耳饰,再配上嘎鲁玳精致的眉眼和光滑细腻白皙异常的小脸蛋,按照觉罗氏的话说,那是比之观音大师坐下的童子也不遑多让了。
嘎鲁玳到达觉罗氏的院子中时,才发现她的大姐珠儿也在这里。想必是她的额捏也告诫过她了吧,今天珠儿也避开了那些过于喜庆的衣着,穿着一身嫩绿色的旗装,就连身上的饰物也是没有多少的。
“请额捏安。”嘎鲁玳并未迟疑太久,看大姐这架势想是也要跟着一起去上香吧!
“快起来,快起来。”觉罗氏在嘎鲁玳行过礼之后就一把把她拉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你这个小懒虫,想必又是贪睡起不来床吧!害得你大姐姐在这里等了你许久。墨兰你可不能在纵着她了,再纵着她她可就越发懒散了!”
听了觉罗氏的话,嘎鲁玳有些羞恼,无奈的撇了撇嘴。自从穿越到这里之后,她努力促进与觉罗氏的关系,争取抱上一个巨大的粗大腿,再加上事事有人服侍,除了一开始遭了罪,其他时候都是顺风顺水、事事顺心的,想她前世什么不需要做,而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巨大的落差之下当然越发懒惰了!
而站着也中枪的墨兰知道觉罗氏只是和嘎鲁玳她们开玩笑,并没有真的想要处罚她的意思,要知道福晋可是最爱看格格爱娇的小模样了,福晋总说这样能让她甜到骨子里。既然主子爱看,做奴才的又怎么能不配合呢!墨兰只侧着身向觉罗氏请罪,并不说一句辩解的话。
而坐在下首的珠儿连忙笑着说“不妨事不妨事,原就是我自个儿来早了一些,说不得什么。我还正想找嫡额捏说会儿子话呢!嫡额捏若是这么说的话以后珠儿都不好意思来了。”
嘎鲁玳看着大姐的表情不像做伪,忙补救道“好大姐,这本是妹妹的不是,但若是害得你从此不敢再来额捏这里,那我可真是犯下大错了!你若是不原谅我,我日后恐怕是要寝食难安了!”说着做出了一副苦恼状,一张白嫩嫩的小脸蛋快要皱成包子脸了!
“扑哧!”觉罗氏看见嘎鲁玳在那里耍宝,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好了好了,你莫要在这样了,额捏不罚你就是了。”并且对珠儿说“你莫要因为你妹妹而疏远了我这儿。我这儿还是很欢迎你来的呢!正好我这儿没人陪我聊聊天,你来了正好呢!”
珠儿起身行礼道“那嫡额捏倒时可不要嫌弃珠儿扰了嫡额捏的清净才好!”
觉罗氏点了点身边的嘎鲁玳,开口说“有这皮猴儿在,我这儿那儿还有什么清净可言啊!”
嘎鲁玳一听不依了,拉着觉罗氏的手直撒娇,直让觉罗氏保证没有捣乱才肯罢休!
母女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觉罗氏身边的林嬷嬷进来回报说是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觉罗氏想了想,若是现在去的话刚好可以在日头正毒之前到达寺里,于是决定现在就出发。
觉罗氏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到了二门那里。二门那里停了三辆马车,前两辆都是十分华丽,而第三辆只是普通的青色马车,顶多是比普通的马车更结实些。
觉罗氏和嘎鲁玳坐在第一辆更大的马车上,珠儿则是自己坐在第二辆马车上,而那些随行的奴才中有得脸的则挤在第三辆马车上。
马车的轴轮旋转着驶向远方,而嘎鲁玳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也跟着轴轮一步步的向前进,不论她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