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看管家一路上担忧又无奈的表情,再联想到昨日的事,秦尚心中就有些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故而他老老实实走到祖宗牌位前,恭恭谨谨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其实他心中并不畏惧,他对宋遇是真心的,真得不能再真了!昨晚宋二哥的担忧他清楚明白的很,他不可能让宋遇受委屈,这件事早晚是要和家里人说清楚的。
晚说不如早说,既然事情找上他了,那便趁这会儿一次性把事情交代了吧。
“你说!你自己说!你又做了什么好事?”老太君举着拐杖指着秦尚厉声问道,像是秦尚说话稍有不慎,那拐杖就要落到他背上的一副样子。
秦夫人虽也生气,到底心疼儿子,老太君打人她是见过的,当年二叔······秦尚素来懂事,怎么到了这个年纪,反而爱闯祸了呢?
“尚儿,还不快快和你祖母认错,你怎能如此莽撞呢?”
“孙儿自己做的事,自会一力承担,若祖母要责罚孙儿,孙儿绝无半句怨言,但孙儿绝不后悔!”秦尚挺直了脊背说道。
见秦尚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老太君更是气的手都抖了:“你······你······好啊!你这个孽障!我今日就替秦家的列祖列宗,替你死去的父亲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罢一拐杖朝秦尚的脊背打下去,只见见“嘭”的一声闷响,秦尚确实跪在那里纹丝不动,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老太君年轻时是随丈夫上过战场的,若使足了劲儿打,只怕秦尚也挨不过十拐杖。
不过到底是亲孙儿,老太君还是不舍得下狠手,用七成力气连打了三拐杖,斥问道:“你知错没有,改不改?”
“孙儿没错,怎么改?”在秦尚心中,和宋遇在一起是正确得不能再正确的决定了,他不可能承认这是个错误。
既奶奶生气,让她打几下出出气也没什么,不过是些皮肉苦罢了。
他现在心中甜着呢,其它什么苦都不怕!
“你!好,好,好!我让你没错!”老太君这下是真的气着了,使足了劲儿一拐杖抡下去,饶是秦尚也挡不住身体往前一冲。
“我让你没错!我让你没错!”
七八拐杖下去,秦尚嘴角都沁出了血丝,但每挨完一拐杖,他还是直起身挺直了腰背。
“娘!娘,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打坏了!”秦夫人扑过去抱住秦老太君的手臂哀求道。
“尚儿!你怎么这么倔啊!正正经经给你说的小姐你不要,不过一个风尘女子,怎么就迷住了你了,让你为她这样?”
“什么风尘女子?”秦尚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不是为了抢一个风尘女子,昨晚又和子衍起冲突了,还把人家给······”
秦夫人和老太君也有些疑惑了,看秦尚这幅样子不像作假,他刚刚一进来就是一副主动认错,坚决不改的模样,她们自然认定传言是真的了,可秦尚现在又一副根本不明白的模样,这是什么个情况?
“什么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娘,我是这样的人吗?”
“那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整个朝廷上下都传遍了,说你为了抢一个花魁,又将子衍劫了一遭!你说说你,子衍多好的一个孩子,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欺负人家?”
秦尚这下是彻底懵了!
什么叫他为了一个花魁和宋遇起冲突,他犯得着吗?那个花魁长什么样他都没看清楚你!
不管长什么样,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娘,奶奶,你们真误会了,我昨日不是为了那青楼女子才做出那样的举动的。”
“那你是为了什么?”秦夫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不是为了那风尘女子就好,她的尚儿,怎会是如此轻浮之人?
“为了什么你也不能那样做!人家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招你惹你了,让你这么看不过去?”秦老太君还是气愤得很,不管为了什么,这个孽子做了这事总是真的,这么多达官贵人亲眼看见的,他想赖都赖不掉!
“我是为了······为了······”这会儿秦尚倒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不过转念一想,怕什么,横竖自己也是打算跟家里人坦白的,大不了又是一顿打!
“奶奶,娘,我本来也不打算隐瞒你们,只是你们知道了,要打要骂我都接受,千万不能去为难他!”秦尚像上战场时那般满腔热血地一口气说道:“我是看上了一个人,可根本不是那个花魁,我喜欢的是子衍,我就是看不得那个花魁将绣球抛给了他,才将他抢走了的!”
“奶奶,娘,我就认定他了,他本来也不喜欢我的,都是我死缠烂打追着他被我缠得没办法了,好不容易他才答应我,我说什么都不会和他分开了,以后更不会娶妻生子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你们要是生气,就尽管打我吧!”
“······”
事情发展太超乎预料了,老太君与秦夫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半饷,秦夫人试探着问道:“尚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孩儿知道,孩儿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可他,是个男的呀!子衍再好,你们也不能······”秦夫人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思想颇为保守,自己向来懂事的儿子突然说出如此一番离经叛道之言,她有些接受不了。
“娘,孩儿自然知道他是男的,但孩儿喜欢他,与他是男是女无关,就是喜欢他这个人。谁也没有规定,这世上男子不能和男子在一起吧?”
秦夫人有些语塞,是没有规定,可自古男婚女嫁,娶妻生子才是正道。权贵之间盛行男风,她也不是一点不知晓,可那都是些小馆和奴才,玩玩便罢了,宋遇和那些人又不一样。且宋遇长相虽出挑,可无半分女气,尚儿怎么就偏偏看上他了呢?
“冤孽啊!冤孽啊!”老太君拿着拐杖不停敲着地面,痛心疾首地说道:“秦家的列祖列宗,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没教好他们!一个个的······”说罢老太君就直直跪了下去。
秦夫人赶紧跪在一旁去扶老太君,安慰道:“娘,您消消气,仔细身子,尚儿他定是一时糊涂,待他想明白了,自然会改的。”
“娘,孩儿绝不是一时糊涂,孩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这辈子除了子衍谁也不要!原来想着,若他不要我,我便只能孤独终老守着他,如今好不容易他答应我了,孩儿不可能放手的!”
“闭嘴!你这个逆子,你······你清楚你们的身份吗,你就要和人家在一起?”老太君愤愤训斥道
“奶奶,我从未在意过他是什么身份,在我心中,他是最好的,孙儿只怕自己配不上人家。”
“你知道就好!既如此,为什么还要害人家?”老太君叹了口气,无奈道:“子衍是个好孩子,但他不是普通人,以他的才学品行,早晚能出人头地平步青云,若和你搅和在一起,不清不楚,人言可畏,你将来让他怎么在官场立足?”
“你倒是不怕,有几个敢说我们秦家的闲话,倒时你去边关镇守,天高皇帝远,更是什么也不用管,可子衍是文官,你替人家想过没有?哪怕他将来有什么作为,世人也只会说他攀权附贵,甚至更难听。”
“奶奶,孙儿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些,但是人生在世,难得碰到一个能相守之人,孙儿不想放弃。”秦尚无比认真地向老太君道:“若真有一天,出现奶奶说的那种情况,孙儿也绝不会让子衍受委屈,如今天下已定,边关安宁,谁来做这个大将军都是一样的,大不了孙儿辞了大将军之位便是!”
老太君与秦夫人一时相顾无言。
她们比谁都知道,秦家为了边关安宁付出了什么,,当然秦家并不是贪图权位,想独揽军权的人家,不管谁当将军,只要他能守卫大陈河山,保百姓安宁,都是一样的。
但秦尚今日的成就,是他自己在战场上几经生死用命博来的,他居然为了宋遇,说放下就能放下!
自家的孩子,什么脾气自己最清楚,秦尚自小便有主意,他认定的事,谁能改变得了?
“你既这么说,看来奶奶是劝不了你了,奶奶老了,也管不了你们。”老太君拄着拐杖站起来,边往外走边道:“你就跪在祖宗面前自己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起身吧!”
说罢就带着秦夫人出了祠堂,命管家把门从外面锁上,亲自保管了钥匙。
“娘,尚儿他······”秦夫人跟在老太君身边,边走边不时回头望望祠堂门上的锁。
“怎么,舍不得?那你愿意他和宋家公子的事了?”
“娘,我也没这么说,我自然是不同意的,可是尚儿的脾气您也知道,他认定的事我们反对有什么用?”秦夫人斟酌了下,开口道:“我是想着,他也许只是一时糊涂,咱们越逼他,他越逆反,也许我们不管他,他以后自己便会想通了。”
“你看他的样子,像是一时糊涂?”
“这······”
“哎~”老太君叹口气,抓着秦夫人的手道:“回去吧,这种事我们再担心也没有用,终归还是他们自己一辈子的事。”
“娘你的意思是,同意他们了?”秦夫人心里是抱着些希望的,总觉得这不是正道,总有一天秦尚会幡然悔悟的。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像你说的,如今咱们不同意还有什么用,他可是堂堂护国大将军,哪里还会听我们两个老婆子的话,”老太君看看秦夫人,打趣道:“你还当他是抱在怀里的阿灿啊,什么事都能由得我们做主?”
“走吧,别看了,这么点伤,他吃得消。”
“娘,我知道您疼他,刚刚根本没舍得使足劲儿打下去。”秦夫人讨好道。
“你又知道了。”
秦家那边一早闹得人仰马翻,这里宋二哥也是一夜未眠,烦心得要命。
其实以宋逑的一颗玲珑剔透心,哪里会看不出这二人之间早有不对劲?不过是一直掩耳盗铃,不愿去想而已。
他自己向来我行我素,追求自由,绝不是个迂腐之人。只是在他心里,宋遇总还是那个跟在他后面叫他二哥的小四弟,一转眼,他的小啊遇就有心上人了,这就好似有人活生生把自己的四弟抢走了!
而且还是那个粗枝大叶的秦尚,他实在不能接受啊!!!
更何况,秦尚与啊遇二人身份敏感,他们同在朝廷为官,秦尚依然位极人臣,啊遇若和他有这一层关系,将来怎么可能还有机会一展宏图?
偏偏秦尚还是啊遇的救命恩人,出门时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说秦将军极有可能就是宋遇的命中贵人,让他好生供着人家,啊遇只有在那秦将军庇佑下才可保性命。
宋二哥自然不是个无原则地迷信之人,但鬼神之说,尤其涉及自己最亲近的家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真是愁煞人也!
宋逑第二日连早餐都不曾用就出门了,大晚上才回来,就怕碰见宋遇,不得不听他说和那秦尚的事。
宋遇也是一夜无眠,第二日却依旧神清气爽,虽然早上不曾见到二哥,和二哥好好谈谈的计划失败了,但丝毫不影响他一天的好心情。
直到当值时遇到了同僚李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