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逑问这话时,宋遇刚好将一口粥送进嘴里咽下,险些没呛到,故作平静地说道:“二哥多虑了,不过是昨夜院子里的寒蝉叫的厉害,饶人清梦,故而没睡好
“是吗?那我今日让宋管家派人去处理了,省得日日扰了我弟弟的清梦。”宋逑夹了个孟婶做的灌汤包子给宋遇,不再追问,自顾自吃起来。
宋遇偷偷松了口气,总觉得自己是做了坏事,时不时担心被二哥抓了现形。
用过早饭,宋遇便去翰林院了,本来还想着若碰到李幕,将昨日的事好好与他解释解释,但到了翰林院才得知李幕今日请了假,听说是突染风寒,好像还挺严重的。
宋遇想了想,李幕素日对他颇为照顾,昨天自己又如此在他朋友面前驳他面子,他既生病了,自己也该去探望一番,顺便向他解释清楚昨日的事。
打定了主意,下午宋遇向同僚打听了李幕家的住处,早早离了翰林院,让小柳儿买了些礼品,二人去了李府。
李幕家乃书香门第,是祖上出过大官的世家了,只可惜没落了,到了李幕父亲这一代,李老爷勤勤勉勉读书誓要光宗耀祖,然而年近不惑才中了科举,还没一展宏图呢,一场大病就去了,留下李夫人独自带着十来岁的李幕。
李夫人是从小读女驯长大的,自李老爷去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抚养李幕,督促他卧薪尝胆、悬梁刺股,定要继承父亲遗愿,重耀李家门楣。李幕倒也算争气,二十五岁便中了进士,被分配到翰林院当典籍,不过三年便升为正六品侍讲。
李母见儿子如此出息,自觉脸上有光,也对得起李家列祖列宗,这才开始慢慢露面,时常和一些官太太们走动走动。不过李母为人古板严肃,喜欢她的人并不多,大家倒是十分看好温和有礼又上进的李幕,也有热心的要给李幕保媒的。
无奈李母心气高,眼也高,寻常世家的姑娘看不上,人家门第高的又哪里会下嫁到这样的落魄人家,故而李幕的婚事便耽误到现在。好在李幕自己也不急,跪在祖宗面前向李母发誓,男子汉先立业再成家,誓要成就一番功绩,才考虑终身大事。
李母见儿子如此有志气,更是欣慰,那些眼皮子浅的姑娘小姐,不娶也罢,待我儿将来出息了,要什么样的亲事没有?
宋遇一路向人打听,终于找到了李幕家。李府虽是高门大户,不过房子常年失修,显得有些破败了。
小柳儿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个消瘦的老人家,宋遇上前说明了来意,老人听说是李幕的同僚来看他,让宋遇主仆二人在门口等候便关了门转身进去通报了。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答复,小柳儿抱怨道:“少爷,他们家也太无礼了,怎的让我们站在门外等了这么久?”
“不许多话,我们今日是来探病的,人家是主,我们是客,自得按人家的规矩办事。”
宋遇刚说完,大门就打开了,刚刚的老人弯腰对宋遇道:“我家少爷请宋公子进去,公子请跟我来吧!”
“多谢老人家。”
宋遇跟着老人一路走去,经过花园时,园子的格局虽不错,不过园中草木生长都有些随意,路边杂草丛生,连石径上的落叶都没清扫干净,一眼望去颇有些随意。
老人带宋遇到了正厅便退下了,宋遇和小柳儿站在厅堂中间等待,不一会儿,一位看起来约莫六十左右的老夫人从里间出来了。
“我听管家说,幕儿的同僚特来看他,公子有心,老身在这里先行谢过了。”这位老夫人虽言辞客套,表情却严肃的很,眼神甚至有些高傲,一直挺了腰抬着头,两眼扫过小柳儿便直视着宋遇。
宋遇拿不准这是不是李幕祖母,看年纪似乎都有些对不上,只得先上前行礼:“拜见老夫人,晚辈听说李侍讲突感风寒,心中挂念,便前来探望,希望不要打搅到才好。”
“怎会?我儿能得同僚挂心,证明他人缘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公子请随我来。”说罢便做了个请得手势,转身前面带路了。
宋遇这才心下了然,原来是李幕的母亲。听说李幕是寡母独自带大,想必李夫人为了抚养李幕定然吃了许多苦,才会华发早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跟着李母来到李幕房间,李幕抬头见到宋遇倒是十分高兴,他想不到宋遇会特地来看他,老管家来通报时,兴奋得连头痛都好了许多。
宋遇其实和李幕也没有许多话好讲,如今看李幕气色又不佳,想着解释的事还是改日找个机会再说罢,只坐在床边问了些李幕身体的事。
不一会儿,李母又敲门进来:“幕儿,该喝药了。”
李母亲自端着一碗药进来,依然面色严肃地对宋遇道:“宋公子,对不住了,幕儿他精神不好,需要安静修养。今日,多谢你特来探望他。”
宋遇正坐着无话可说,尴尬的很,听了这话,便起身告辞了。
待他们二人走后,李母板着脸道:“幕儿,为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样的商户人家出来的,少打交道!咱们可是书香世家,与这样的小门小户打交道,没得辱没了门第!”
宋遇这么快就走了,李幕本就有些失望,如今听母亲又开始唠叨那些事,干脆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李母见李幕皱着眉,赶紧又换了温和的语气,担心问道:“怎么样了,可是还难受的紧?赶紧把药趁热喝了。”
离开李府后,宋遇倒是没什么想法,心中另有纠结的事情。倒是小柳儿,回了家在孙虎面前好大一通抱怨。
“孙虎大哥,你是不知道,那个李夫人的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了,正眼都不瞧我们一眼。对这咱们少爷也是无礼的很,进去这么些时间,连茶都不上,坐了一会儿就赶人了!少爷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真是气死我了!”
孙虎见小柳儿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模样,忽然觉得心思有些飘忽,只得随便那话应付着小柳儿。
晚饭时间宋逑还没回来,宋遇便一个人吃了饭,连书都没有看下去,早早地回房闷头睡了。
至于宋二公子,自然不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此时正在清风楼暮烟姑娘的房里探讨琴技呢。这一幕要是让京城的王孙贵族名士富绅看见了,那还了得?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和暮烟姑娘喝杯茶都求不到,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白脸,这就进了暮烟姑娘的闺房了?
宋逑正与暮烟姑娘有说有笑,将美人哄得花枝乱颤,突然房间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锦衣男子闯进来,又迅速将门关了插上门栓,快步闪到二人面前。
宋逑正想开口说话,突然脖子一凉,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他喉咙。
“少废话,按我说的做,否则我这把匕首可不长眼睛!”那男子对二人狠狠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