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了好大的功夫将书本中隐藏的幻影书页一一挑出,弗里克终于忍不住靠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
这确实不是一个容易完成的工作,尤其是他必须要集中精力将隐藏在厚重书本中的幻觉挑出来时更是让人倍感疲劳。它们的内容实在太过隐晦复杂,而作者的文字水平更是让解读书籍的内容变成了复杂的体力劳动。
事实上,在那场规模浩大的葬礼之后,公众便对这位传奇的法术士失去了兴趣,关于他研究的那些奇妙知识也渐渐的沦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而那些企图瓜分他遗产的法术士,也都表现出了某种令人费解的健忘。
“毕竟是那种人,他们私底下应该还想着‘分享’别人的成果,对于自己的研究当然是能保密就保密啦。”
对此,艾库利是如此评价的:“他们本来就算不上是一条船上的人,尤其是在瓜分了库尔特的遗产之后,那些其他拥有‘遗产’的人自然就变成了竞争对手。我敢说他们十个里有八个都想藏着自己研究到的解读,避免有人夺去这些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知识,同时却还想着如何弄到其他人的成果。”
虽然是法术士,但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少身为法术士的荣誉感,如果能取得更进一步的研究成果,就算再下三滥的手段都玩得出来。毕竟就连弗里克与艾库利这种只取得了一些“微不足道”藏品的人都必须小心有人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其他人又怎么敢掉以轻心将自己的研究进度展示出来呢?
除此之外,也有可能是长时间的徒劳无功终于磨损了他们心中的执着。原本对威廉·库尔特博士留有某种密文深信不疑的他们也不再重复自己的论点,随着时间的流逝甚至还像大多数人一样对那些“遗产”的真实性产生了疑问。
“如果真是那样倒好,我倒是担心有什么人在从中作梗,不让任何人发现库尔特博士留下来的消息。”
听了艾库利讽刺般的想法,库尔特倒没有表现出多少对于那些法术士的厌恶:“毕竟我已经一度了解了那些家伙对威廉·库尔特研究成果的执着,如果他们能这么快就放弃自己最初的目的,那可实在是一件怪事——你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争先恐后的抢夺博士记录梦境世界中见闻的手稿。”
弗里克很清楚艾库利的洁癖,毕竟她不仅是一个书士,还利用自己的能力在研究着各种魔学课题。看着一些人不但忽视了本职研究,还想要用各种手段将其他人的成果据为己有,会感到愤怒也不奇怪。
但他总能感觉这件事上笼罩着某种不寻常的气氛,尤其是在接触了一些还在研究威廉·库尔特博士手稿的人之后,这种感觉便更明显了。那些人看上去不太像因为疲累而暂缓研究,而是打从心底不想再继续下去。
其实在库尔特博士的葬礼结束之后,一些法术士还召开了关于他身前研究的研讨会,但会上讨论的东西都没什么价值。在会场上发言的人们好像遭到了奇怪的诅咒,仿佛他们越是叙述自己对于威廉·库尔特研究的认知,这些言语就会变得越含糊,到最后就连他们说的话都变得自相矛盾起来。
如果让弗里克自己来说,就好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加速了人们遗忘关于威廉·库尔特博士的速度,就连原本想要深入研究的人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放弃,最终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便会成为历史中无人问津的一小块碎片。
原本他对这种近乎阴谋论的猜想还是嗤之以鼻,而当他看着库尔特博士留下的手稿回忆那个法术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对于他的记忆也变得暧昧了。他是一个个性有些奇怪的人,专注于精神世界的研究,对于梦境深处存在的事物拥有远超同类研究者的学识除了这些几乎所有人都说得出的信息之外,其他记忆都莫名的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尝试在梦中抓住一些虚无缥缈的事物。
如果不是看了艾库利收集来的照片与画像,他几乎要惊异的发觉自己快要连那个法术士长什么样都记不清楚了。书士需要拥有良好的记忆,弗里克不相信是自己的思维与记忆出了偏差才会将不久前的事物遗忘。
那么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地里做了什么手脚,导致人们在以异常的速度遗忘威廉·库尔特的存在呢?人类其实比自己想象的更容易受到影响,而如果存在能够潜入精神领域的集体在施加影响力,遗忘一些事情或许并不是困难。
除去少部分知晓真相的人,大部分民众眼中库尔特博士本人的死亡实在算不上是一件太诡异的事情。研究精神世界原本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事情,在探索的时候因为魔力侵蚀而死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不管那些人怎么看,威廉·库尔特确实是被谋杀的,杀掉他的人也是拥有进入精神世界力量的集体。或许应该这么说,或许库尔特博士拥有了领先他们一步的力量,但最终还是无法与他们平等的较量。
他们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潜入精神世界截杀即将完成仪式的库尔特博士,那么或许也拥有一项人们思想的力量。弗里克还没有忘记他们拥有的那些法术道具,其中寄宿着足以与月石碎片相提并论的强大魔力。
值得庆幸的是,记录在其他介质上的文字不会受到这种能力的影响,这应该也是威廉·库尔特选择将遗言隐藏在书册中的原因。记录在原稿上的墨迹已经开始褪色,但那只是他刻意伪装出的效果。
而那些隐藏颇深的幻影书页,也在艾库利的努力之下真正的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那是一个简单的小机关,在按照书中隐藏的密文揭示的顺序阅读之后便会展现在阅读者眼中,但却被库尔特博士用作了第二道保险。
“但这些‘诗句’显然还不是谜底,很有可能找到这一步才算是触及了威廉·库尔特设下的谜题。”艾库利看着经由自己手破解出来的第一道谜题,很不满的哼了一声,“虽然不是不能理解这些消息有多重要,但设下这么复杂的谜题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运气差点的人在解密的时候大概就已经被敌人干掉了啊。”
嘴上虽然抱怨着,但她还是理科与弗里克一同将那些幻影书页上的文字抄录了下来,因为它们在显露形象的那一刻起便开始缓缓的消失了,当他们立刻察觉异常的时候,有些地方已经无法辨认。
但就算他们立刻将文字抄录到纸上,也有些许地方留下了空白——那是一些无从解读的奇怪字母。先前弗里克认为是拼写错误的地方留下了一些怪诞的符号,艾库利发觉自己没有办法将它们写下。
不,应该说是写下了也毫无意义。
艾库利确实尝试照着符号的形象描绘了轮廓,但它们却没有显露在纸张上,简直就像是在拒绝被她使用一般。相反,被弗里克记录的文字虽然显得相当畸形,而且也察觉不到魔力,但至少有个类似的样貌。
毫无疑问,只有记录下完整的段落才能确实的了解威廉·库尔特想要告诉阅读者的故事,但他在最后还是设下了某种用于选别的机关。越是接近结尾的记录,这些意味不明的符号就变得越多,似乎它们才是正确的书写方式。
但艾库利却看不懂那些内容究竟在说什么东西,让弗里克来看,他也只会将纸上的文字视作蹩脚的诗句。已经做到这一步,如果还看不出威廉·库尔特不想让人轻易的解读出自己留下的文字那就太不识相了。
不过他们至少还是从支离破碎的语句中解读出了一些有用的内容,那显然是库尔特博士在进行最后一次实验之前留下的。大概那时他已经知晓自己命不久矣,因此才选择在实验中孤注一掷。
“自从我在数年前得到了这种药物,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应该如何补全它的效果,但却从来没有大剂量的使用它。现在,出于那件事的原因,我可以肯定我对于知识的渴望已经战胜了本能的恐惧。”
“有一个好消息,如果我对弗里克·塞拉利昂的血液样本分析无误,那么可以认为它具备一种奇妙的催化性质。就算我见过了这么多种样本,还是必须强调他的血液很特别,尤其是与第三号试制品的相性出奇优良。”
从这些支离破碎的记录中可以看出,威廉·库尔特确实是将弗里克考虑进了试验之中,因为他的血液能成为极其优良的催化剂使用。但如今解读出的文字所记述的内容大多只关于他正在进行的实验,并未提及他的“敌人”的身份。
库尔特博士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研究着精神世界的一切,但得到的却是晦暗莫名的幻影或者残像。但他并没有感到气馁,而是更加渴求那些潜藏在灵魂深处的无形之物,想要洞察那无以名状的知识。
而那种红药液的试制品想必在探索的过程中拥有极其关键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