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具有力量,不仅仅是其本身带有的概念在魔力激发下有着干涉现实的力量,人仅仅只是注视着这些字符也会受到它的影响。
弗里克的目光扫过刻印在金属片上的文字,他认不出这些残缺不全的文字究竟是什么,只能感受到它们隐约构成了一个有些许缺损的术式。于是他脑子里立刻响起了警报,像要移开自己的视线。
随便解读已经组成术式的文字是莽撞的行为,尤其是这个术式已经破损的状况下,不可控的风险更是会相应的提升。就算那个术式本身不带有恶意,也不意味着解读者不会受到魔力的影响。
现在的状况就是这样,当弗里克急忙中断解读移开视线时,从金属片中流出魔力已经顺着他的视线涌入了意识之中。就算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丁点,也足够搅动他体内这段时间本来就不稳定的魔力了。
“该死!”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他就因为感觉到右边的眼镜传来一阵剧痛而弓下了身子,同时立刻闭上了眼睛并且用手按住。可就算如此,疼痛也没有丝毫舒缓的迹象,反倒带起了一股灼热的疼痛感。
当艾瑞克·霍思卡拿出那枚金属片的瞬间弗里克就注意到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物件,从这张两寸见方的薄片中能感受到明显的魔力流动。虽不如月石碎片几乎无穷无尽的庞大总量,但也拥有着极强的魔力。
但这魔力是内敛的,而不像月石碎片那样不加收敛的向外蔓延。弗里克还记得自己拿着装有月石碎片的盒子时的感受,可当这个冒险者将它藏在贴身衣物中的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搞不好在记录文字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个不完整的术式影响了,但因为金属牌上的魔力太过内敛才没有注意到。于是在艾瑞克·霍思卡将它拿出来后,他体内的魔力立刻就开始出现了异动。
他差点就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这种仿佛将烧红的烙铁插进了眼眶里的感觉差点就要让他的头脑也一并燃烧起来。经历这种几乎是在拷问的剧烈痛感,没有痛的直接在地上打滚或许就已经不错了。
“莱恩斯特,你怎么了!”站在弗里克身边的迪恩发觉他有些异常,立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喂,艾瑞克·霍思卡,你到底干了什么?那个金属片是什么玩意,莱恩斯特怎么会变成这样?”
或许艾瑞克·霍思卡并不不打算造成这个状况,因此面对迪恩的诘问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回应。但他或许还是察觉到了自己手中的金属片正是让弗里克如此痛苦的元凶,便立刻将它收回了口袋之中。
然而这一举动还是有些迟了,从弗里克仍在持续感到剧痛的右眼中已经缓缓流下了一道赤热的液体。鲜红而且带着某种黏着的感触,但那显然不是血,因为在那异样的猩红之中还混入了些许闪耀的金红色光泽。
液体顺着脸颊的角度流到了嘴边,除了些许铁锈般的甜腥味之外还混入了药剂的苦涩为。弗里克对这种味道还留有记忆,那正是由威廉·库尔特调配的炼金药剂,据他说有能够调整体内魔力平衡的作用。
最近弗里克产生幻视的次数明显下降了,或许它真的如那个法术士所说,有能够压制魔力躁动的作用。可是它的效果显然也只是压制而已,当魔力彻底失去控制的时候,反倒有可能伤害服用者的身体。
零星的金红色药液从他的右眼渗出,点点滴滴的洒落在地面上,留下些许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的水渍。不知怎么回事。它们似乎与地上的污垢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顿时冒出了一连串闪耀的火花。
从药液中漾起的火花里感觉不到丝毫的热量,但是却以极快的速度扩散着,毫不费力的点燃了触碰到的一切。眨眼之间,不断跳动着的星星火光便蔓延到了墙壁上,在那些破旧的木板上涂抹出细密的火星。
“这是红药液?难道你喝过这种东西!”理所当然,这种明显异质的液体立刻就吸引了艾瑞克·霍思卡的注意,而他似乎对这种药剂有所认知,“该死!怎么会这样,你是从哪里弄到它的!”
一反先前看似病怏怏却颇有余裕的模样,他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挪动着那衰朽的身体冲到了弗里克身边。但是他并没有触碰弗里克的意愿,反倒是在他身前蹲下身子伸出手去触碰滴落在地上的药液。
他触碰药液的指头毫无疑问在转瞬间就沾染上了闪烁不定的火光,忍受了多年肢体腐败疼痛的它也经不住皱起脸来。但与周围被火光包围的物品不一样,那些火光仅仅局限在直接触摸了液体的指尖上而没有扩散。
那一定很疼,因为它枯萎发黑的手指上立刻散发出一种被火炙烤的焦臭味,并且就像干柴般让火光变得更加明亮。而他却咬着牙忍受那灼烧肢体的剧痛,将被点燃的指尖缓缓划过枯萎的手臂。
当那些火苗碰到划过衰朽的肉体时,焦臭味显然变得更加浓郁,附着在他手上的死肉也一点点化作焦炭。看得出来,那一小簇火苗以他的手指为燃料缓缓燃烧着,俨然是要将那衰朽殆尽的死肉焚烧殆尽。
被剧痛折磨的弗里克虽然能看到艾瑞克·霍思卡以火焰折磨自己濒临崩溃的肉体,却无暇分出心来思考。倒是迪恩因为看到两人现在显然异常的表现,脑子差点都没有办法指挥舌头说出正确的话语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大声对艾瑞克·霍思卡喊道,虽然惯用的手还扶着因为剧痛而颤抖的弗里克,但另一只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武器。如果艾瑞克·霍思卡不做反应或者还有进一步异常的举动,那么他就要不客气了。
无论怎么看,这个男人现在正在用“红药液”中诞生的火焰炙烤着自己的身体,焚烧衰朽的死肉。可是迪恩却看不出来,这样做除了会带来痛苦以外还有什么意义,而他却以强大的意志坚持做下去。
然而就想弗里克因为剧痛而说不出话来一样,艾瑞克·霍思卡也没有办法对迪恩的诘问做出回答。他被点燃的手指一寸寸划过枯槁的血肉,用那没有什么热量的奇异火焰渐渐焚毁死灰般的腐肉。
从他紧紧咬着的牙关中只能发出出一阵“嘶嘶——”的吸气声,粗重的呼吸也不断从鼻腔中传出来。仅仅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血肉被烧灼般的疼痛,然而他却以异常的执着沉浸在虐待身体的行动中。
“你你是想烧毁那些死肉么?”好不容易压制住右眼传来的钻心疼痛,弗里克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应该知道、这么做是、没用的充其量也就只能延缓它腐蚀你身体的速度。”
与喝下那些被艾瑞克·霍思卡称之为“红药液”的药剂是感觉截然相反,他从未感到如此寒冷与无力。从右眼中流出污血的势头已经渐渐止住了,而且剧烈的疼痛相比最初也稍微缓和了些许。他更加用力的以手按压住右眼,希望能借此稍微消减残留的痛觉还持续折磨着他的脑髓。
但是很不可思议的,他分明紧紧的闭上了右眼并且用手按住了它,却发觉自己人仍然保有右侧的视野。倒不如说,有些地方比凭借原本的视力进行观察还要清晰,还能看到本不应该看到的奇妙景色。
弗里克怀疑这也是“幻视”的作用,因为他很快就注意到视野的角落里被染上了不自然的色彩,在火光中蠢蠢欲动。尤其是先前滴落地面的零星药液,它们扩散的波纹已然成为出现在右侧视野中“异常”的核心。
如果将双眼全部闭上,弗里克依然能够“看见”木屋中的场景尽管它稍微显得要不自然一些。药液漾起的火苗已经遍布了整个房间,让这破烂的木屋好像成为了火灾现场般包裹在摇曳的火焰里。
而艾瑞克·霍思卡,他四肢那些腐朽的部分正以极慢的速度在缓缓流出翻滚的黑泥,纠缠在他的身体上。那可能便是所谓诅咒的具象化,被黑泥缠绕上的地方已经衰朽不堪,而后便会化作黑泥积蓄的温床。
不仅如此,那些黑泥在这些年中已经渗入了他苟延残喘的这间木屋里,并且渐渐沉淀在这片土地上。药液漾起的火焰便是以这些散碎的黑泥作为燃料,才会逐渐蔓延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里。
他或许知道这种药剂有着能够灼烧黑泥的力量,所以在看见弗里克眼睛中滴落它们时才会有那样的反应。于是他也顾不得为什么弗里克身体中会流出“红药液”,只是急忙用途烧毁身上缠绕的黑泥。
这也是“幻视”让他看到的么?
看起来,受到先前解读术式时反冲魔力的影响,原本就由于魔力紊乱而异常的能力进一步发展——或者说是恶化——了。它更进一步的影响了弗里克的身体,让他不得不适应这种从未有过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