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江晓琳下了多大的决心去接近俞振业,她都漏算了一件事,就在俞振荣婚礼的第二天,俞振业就要回部队去了。
俞振荣是正月初五办的婚事,而周家嫁女儿的喜事就定在了初八,向村里人借桌椅和锅盆碗筷时就说好了,俞家用完了,就洗干净拿给周家,等周家喜事办完再挨户归还。
“周叔,我来送东西啦。”
正月初六,俞振兴赶着借来的牛车把东西都拉到了周家门口,跳下车就帮着周全一起把桌椅搬到院子里,周苹周蕙跟江晓琳也出来拿了锅盆碗筷那些轻便的东西放到厨房去。
周全边搬边问:“振兴,你自己来的?你大哥呢。”
“我大哥他今天就要回部队,已经坐车去县城了。”
什么?!
一边正从牛车上拿下一口锅的江晓琳愣住了,她都还没想好怎么接近他的计划,他就要离开了?
这一走,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不行,不能就这样错过他。
江晓琳丢下手里的餐具,就朝着村口跑去。
跑到村口时,江晓琳忍不住暗叹自己好运气,客车仍然停在村口没有发动,她气喘吁吁地跳上客车,付了车费,就朝着俞振业走去。
俞振业依然坐在最后一排,他惊讶地看着江晓琳走过来坐到自己身边。正月里寒冷依旧,江晓琳却跑得双颊通红。怎么她也要坐车去县城吗,他们怎么总是碰在一起。
“你上县城?”
江晓琳没有理会他,她正忙着稳定自己的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实际上她并没有想好,要跟俞振业说些什么话,表白吗!她从来没有表白的经验,会成功吗?不表白,他们有可能就此错过。尤其是他已界适婚年龄,江晓琳知道黄翠兰一直想给他寻一门亲事,她可不想哪天突然听说了他订亲或娶亲的消息。
那就是说,今天必须跟他说清楚自己的心意,至少也要让他开始考虑他们之间的未来。
俞振业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大口大口地换气,只以为是江晓琳来时跑的太急,一时喘不上气,开不了口的缘故。他也没继续追问,只是看她憋的通红的脸,微微皱了皱眉头,现在的小姑娘也太缺乏锻炼了。
车子已经开出一段路了,俞振业仍然皱着眉看着江晓琳的大红脸,是晕车还是太热了?
江晓琳喘匀了气,依然不做声,也没去看俞振业,只是静静坐在他的身边,感受着他的气息。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咱俩换个位子。”
江晓琳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话的意思,就看他站了起来,于是自己也反射性地站起来,由着他指挥自己坐到窗边。俞振业又把窗子打开一条缝,让新鲜空气吹进来,问她:“好一点没有?”
原来是以为自己晕车。江晓琳感觉脸颊又热了几分,心里因为他的关心泛起一阵甜蜜,故作镇定地看着窗外,含糊地答应一声:“嗯。”
俞振业看江晓琳似乎没有聊天的意思,也摸不清小姑娘的心思,只好保持沉默,坐直身体,目视前方不动。
车子又行了一段,江晓琳仍然保持看着窗外的姿势,却开口说话:“我名叫江晓琳,今年十八……哦不,十九岁了。”
俞振业转头看她,心中满是疑惑。
“我是八庄村的人,目前正在省城大学读书,大一。去年夏天,我父母因为一场意外,相继过世。从那时候起,我就借住在舅舅家里。”
俞振业心中疑惑更盛,同时也惊讶于她的身世,怪不得她会一直住在周家。他不知道江晓琳对他说这些话的用意,尽管心中泛起对这个女孩的怜惜,但也只是留心听着,却未发一语。
“家里原来的地和房子都卖掉了,卖的钱用来跟舅舅舅妈家合作了一门小小的生意,每月也有一点收入,维持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倒也没有问题。”
江晓琳声音平静没有起伏,而心跳却越来越快。
“我专业学的是医药学,未来工作方向或者是做医生,或者是制药厂的研究员,也算是铁饭碗,尤其是……做医生的话,也有机会做军医,是吧?”
俞振业心里有些无奈,他仍然没有听明白江晓琳的意思,是因为想做军医,所以想问他一些意见吗?
“我没什么家庭负担,就一个人……结婚的话,随军也是没有问题的……”终于说到关键地方,江晓琳声音却越来越小,没办法,她已经拿出了最大的勇气来说这些话。幸亏刚过了年,没什么人上县城,车里只有他们两个坐在最后排,要不,说什么她也不敢在这里表白。
俞振业心跳突然跳漏了一拍,结婚、随军……她的意思……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会突然从江晓琳这里听到这样的话。一则自己婚事黄了以后,不得不说他是灰心的,暂时不想考虑个人问题;二则他知道自己快要上前线了,战场就免不了牺牲或者受伤,这个时候不论跟谁家议婚事都是耽误人家;三则是江晓琳,她如此年轻、美丽,又是大学生,甚至还没有毕业,她怎么会看上自己……
俞振业眼神一暗,他知道自己不能对这个女孩的话有任何的回应,尽管她的话已经在他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她还太年轻,比自己小了近十岁,这么年轻的她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婚姻,什么是爱情?很可能是大学生活让她对自由恋爱产生了好奇,而自己又恰巧从流氓手里救下她一次,所以她在懵懵懂懂间把好奇当做了心动,把感激错认为感情,如果自己真的为了她好,就应该帮助她认清事实,而不是自私地回应她的表白,让她越陷越深。
更何况,即使战场归来,自己也只是一个年过三十的普通老兵,甚至还不具备家属随军的资格;而她,还有大把青春年华,光明的未来在等待着她,他们之间是如此不适合。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说的话。我会跟俞瑛要你的地址,写信给你……”江晓琳哪知道这男人在想些什么,她紧张得要死,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甚至不敢停下,怕自己一不说话,就听到他的拒绝。
俞振业清了清喉咙,江晓琳顿时沉默。
“不要胡闹,你还在上学,不要学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婚姻是乱七八糟的事?!”江晓琳瞪大眼睛看着他。
俞振业三十年都不曾因情事而起伏的男人心狠狠地跳了一下,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似乎能够透视人心,凝望着他的时候,让他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一览无遗。他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睛,用一贯的冷静淡漠组装自己:“婚姻当然是大事,可你还太小,不该轻言婚姻。”
太小?自己表姐也不过大自己一岁,马上就要嫁人了。更别说,她心里年龄已经三十岁了,难道还不知道什么是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