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琳琳!”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是她无法回应,一种窒息的感觉笼罩着她,胸腔也承受难熬的压迫,她甚至无法呼吸。
她张开嘴无声的呼喊,突然,胸腔腹腔一阵痉挛,她的肺部突然涌入了大量冰冷新鲜的空气,呛得她大声咳嗽起来,有人翻转了她的身子,从她的口鼻呛出来许多的水。
“好了好了,把水都吐出来就没事了!”
“快,都搭把手,快把孩子送回家去……”
她肺腑依然不住的痉挛,十分难受,支持不住清醒的意识,陷入了无边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一张宽大却十分坚硬的床上,不,这不是床,她见过这个,这是北方农村家家户户都会垒的土炕,只铺垫了一床薄薄的褥子,躺在上面实在称不上舒适。
她怎么会躺在这里?!
细看四周,破旧而又斑驳的土墙,围成这间低矮的土坯房子,除了一张大炕,只在墙角摞放了两个木头钉成的简易箱子,门边还有一张漆已经脱落的差不多了的木桌,妥妥的家徒四壁。
眼前这一切陌生而又熟悉,陌生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名叫单琳,是二十一世纪的大龄剩女一名。而熟悉,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多出了一份记忆,而且目前来看,她身处的环境更符合这份记忆里的人生。
江晓琳,一个年仅18岁,刚刚高中毕业,经历了高考的农村贫家女孩。
她目前所在的这件屋子,就是江晓琳的“闺房”,这里是一个名叫八庄村的小地方,村子东边这三件土房,就是她的家。
更重要的是,在江晓琳的记忆里,现在可是1978年的夏天。
江晓琳是江父江母的独生女,其实在这个没有计划生育的年代,独生女是很少见的。可能是江母在生她的时候伤了身体,后来一直没有再怀孕。两老也没有过继和抱养的打算,反而极为疼爱宠溺这个独生女,一直供她读书读到高中。
江晓琳成绩很好,在县城上的高中,平时都寄宿在学校里。
江晓琳从小受宠,父母从来都舍不得让她下地干活,人又聪明会念书,养出来个了心高气傲的性子,哪怕村里的人对她风评不好,她也毫不在意。一路顺顺当当长到18岁,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憋足了劲考大学。
参加完高考,刚回到村里,就听说了自家发生的噩耗——两天前,村子外的河水因为连续几天的大雨暴涨,为了保护庄稼不被淹没,村长带领村里男人们抢修堤坝,她爹一脚滑进了河里,等被村民们捞上来发现已经断了气。
江母一向身体弱,惊闻噩耗,一口气没上来,跟着江父去了。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也没来得及通知江晓琳,等到她完成考试,兴冲冲的回了家,就被迫面对了父母双亡的局面。
她虽然已经18岁,算得上是成年了,但面对父母已然冰冷僵硬的尸体和村人们同情的眼神,自然是大受打击,伤心欲绝。江晓琳浑浑噩噩的在大伯三叔的帮忙下,料理完父母的后事,在众人们一个没注意的时候,跳了河求死。
幸亏被路过的人发现,及时救了上来,人是就救上来了,芯子却换了一个。
来自三十几年以后的大龄剩女单琳。
她忍着头部的胀痛,理清楚目前的局面,她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件事,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叫做穿越。
这么玄幻的事情是怎么发生在她身上的?
活了三十年,这一下子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身处一个只在书本上看到过的陌生时代,眼下这局面,饶是她一向处变不惊,也很难接受。
正胡思乱想着,她听见屋外院子门被推开的声音。
“琳琳,琳琳……晓琳!”
来人喊了几声,朝她的屋子走来,她透过乌乌突突的玻璃窗,看见了一位四十余岁的大婶。
这是她大伯母苗金凤,她想起来了。
大伯母进的屋来,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就开口了:
“醒了啊……我说你这个孩子,咋能这么想不开啊,亏你还读了那老些的书。你爹你娘养你这么大,你说你就这么去了,你能对得起他们俩?”
“你爹你娘都去了,你要是就这么跟他们去了,你家这一门可就真是绝了。那往后,谁能给你爹娘上个坟烧点纸啊。”
“大娘劝你的,可都是好话,你这孩子好好琢磨琢磨……”
她眼看着大伯母嘴上劝着她,眼睛却骨碌骨碌的乱转,看着这屋子里的东西,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人。
果然,她大伯母也没啥劝她的诚意,几句话就说到了她自己的来意上。
“大娘知道你现在还难受呢,不过呢,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人还是得往前看不是。唉,可怜你爹娘也没给你留下个兄弟。不过呢,咱们虽然是早年分了家,不过你大伯跟我到底是你最亲的人了,依我看,倒不如把我家二小子过继给你爹娘当儿子,也给你当个兄弟。将来你嫁了人,也有个娘家帮衬,逢年过节,给你爹娘烧烧纸,你爹这才不算绝了后……”
苗金凤刚进门的时候,面上还维持了几分哀戚之色,时不时还拉起衣角按了按眼睛,倒真像是有些失去亲人的悲伤。
只是说着说着,眼睛开始放了光,眼底的兴奋之色,或许18岁的江晓琳看不出来,难道她单琳还看不出来么。
心里冷笑了几声,单琳猛地转身伏在被褥上大哭,边哭边喊:
“呜呜呜……如今我爹娘都没了,他们好不容易养我到这么大,连一天儿女福都没享过呢,反正我也是不想活了,还提什么嫁不嫁人,过继不过继的,哪个还能有那个心思……”
“哎呀,你这孩子这是怎么回事,这劝你几句话,咋还嚎上了,让人听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苗金凤吓了一跳,她可从没见过江晓琳这般嚎啕大哭的样子,就是办丧事那几天也没有过。
这江晓琳从小养了个清高的性子,她看不惯粗俗小气的村里人,村里人其实也看不上她那做派。这苗金凤说是亲戚,其实也不过逢年过节送点东西,她喊上一句大伯大伯母,说声过年好的情谊罢了。
她这一哭,倒让苗金凤想说的话说不下去了,劝了几句,全然没有效果,也就托了个回家做饭的借口匆匆走了。
刚走出院子门,就迎面撞见了来送饭的周蕙。
“江家大娘,你来看表妹啊?”
“呵呵,蕙蕙来送饭啦,大娘家里还没做饭呢,这不是放心不下晓琳,赶过来看看嘛……得了,大娘家里事还多着呢,得赶紧回去了啊。”
苗金凤尴尬的笑了几声,赶紧往自个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