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桑一愣,他自是知道怪人所指,乃那剑型发簪。可是为何那怪人对这剑型发簪这般着紧,一见之下,竟是激动得全身发抖,似连话也说不出。
可是这剑型发簪乃白衣女子遗物,这怪人身份不明,为天剑山庄所囚,说不定便是魔教中人,甚或天剑山庄中人假扮,自己怎也不可将白衣女子之事说出。
“我不知!”主意既定,洛小桑性子中倔强的部分也是展现无疑。
那怪人显是心急,黑暗中又是响起“叮当”声,这一次,却是将洛小桑脖子也紧紧勒住。
“说!”怪人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洛小桑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脖子中的铁链有越勒越紧之势。
“不…说…”洛小桑脖子被勒,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向怪人屈服。
便在洛小桑以为自己今日必定命丧此处之时,忽的脖子紧勒处一松,原本紧紧缠绕着脖子的铁链却撤了去。
洛小桑跌坐地上,正咳嗽大口喘气间,却听那怪人哈哈大笑,沙哑的声音依旧如鬼哭狼嚎,只不过,却不知为何,多了那么一丝的凄凉悲伤。
黑暗中却又响起“叮当”的铁链声,只是片刻之后便又重归了平静。洛小桑死里逃生,这段时日相处下,知道怪人脾气古怪,动撤便以铁链伤人。如今他安静下来,自己倒也算逃过一劫。
无意中,洛小桑将目光落在微红的墙壁之上,却是一愣。
那年雨,小桥旁。
腮红更胜杜鹃红。
风唱晚,柳絮飘。
镂刻三生石上缘。
短短几句,却让洛小桑心中隐约见到,烟雨季节,薄薄微风,有个白衣女子,在风雨桥上,撑伞凭栏远眺。
“你怎的知道这个?”不知不觉,洛小桑竟是开口问道。怪人在墙壁所写,分明便是“万鬼窟”内白衣女子吟唱之词。
黑暗中静得片刻,却又是响起铁链“叮当”之声,只见那怪人在墙壁上写道:“由我所写,又如何不知。”
洛小桑心中一动,呼吸不免变得急促了些,有个念头在心中隐隐约约浮现,一时间又抓不住,心急下,口中却是问道:“你是谁?”
那怪人又用铁链在墙壁上写道:“你又是谁?”
洛小桑心中正奇怪这怪人明明懂得说话,却又为何在墙壁上写字,只见那怪人又在墙壁上写道:“你只需张嘴说话,不要出声,我自能知你意思。”
洛小桑虽是心中奇怪,不过想到怪人古怪的脾性,只得照办道:“我是沌天门沌天峰下弟子洛小桑,你是谁?”
那怪人并不答,只是写道:“你在哪里见过那几句诗词?”
洛小桑犹豫片刻,或是被怪人方才凄凉的笑声所染,又或是想抓住心中那个隐约的念头,终是咬了咬牙,道:“我,我从一位姑娘口中吟唱听得。”
那怪人静了片刻,洛小桑借着四周墙壁的微光见到,他浑身微微颤抖,短短几个字“你在何处见过她?她,可还活着?”竟是写了半个时辰之久。
“她,我见她之时已是弥留之灵。”洛小桑只觉口中干哑得紧,终是张口说道。
怪人颤抖的身子一顿,黑暗中又是寂静无声,过了片刻,他竟低低的笑了出来。
那是,一个伤心的人啊!
却不知为何,洛小桑竟有这种感觉。当哭到泪干的时候,笑,是否也能当作心已死的呐喊?
那怪人由初时的低笑,到得后来,变成了喃喃的自语。洛小桑身上有伤,这般凝神等待下,不片刻便胸口发闷,昏沉欲睡。就这般昏昏沉沉间,忽听黑暗中又传来铁链的“叮当”声音。
洛小桑一震,抬头看去,只见怪人在墙壁上写了“你如何得到此物”几字。
洛小桑看了怪人一眼,虽是黑暗中不得真切,但怪人脸上似有淡淡的水渍。莫非,刚才这怪人在哭?
那怪人似有所觉,半转了身子,铁链“叮当”作响,似在催促洛小桑回答。
洛小桑隐隐中觉得此人认得那个白衣女子,说不定能从他处得知白衣女子爱郎坟墓所在,于是把心一横,便将遇见白衣女子之事说出。
“那位姑娘临终将她的一缕丝发交于我,嘱托我葬于她的爱郎坟前,生不能聚,死愿同葬,你,你似认得她,可知她的爱郎葬于何处?”洛小桑问道。
那怪人听完洛小桑所讲之言,忽的放声大笑,只是那笑声由狂傲,却慢慢的变得凄厉,最后竟成了低低的呜咽之声。
“小卉,小卉……”怪人沙哑的声音竟又开始低低的呢喃,只是反复的重复着这个名字。
“你,你莫要再难过。”过了不知多久,洛小桑见那怪人稍微平静,便出声安慰道。
“哈哈哈!”哪知怪人又是一阵狂笑,黑暗中响起一阵“叮当”声,只见怪人又在墙壁上写了两个字,该死。
“哈哈,李雪玉该死,我更该死。我不该轻信他人,追求速成,将小卉置之不顾,让她望穿秋水,受尽煎熬,最终郁郁而终。我该死,我该死啊!”怪人边说边用铁链拍打自己的身体,黑暗中“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洛小桑为怪人疯狂行径看得目瞪口呆,到得最后,那怪人轻抚着手中的剑型发簪,又变成了喃喃自语。
“你,我答应过她,要将她的丝发葬于爱郎墓前,你,不知你可知道在何处?”又过得片刻,洛小桑终是忍不住又问道。
怪人静了片刻,却不回答,只是在墙壁上写道:“你可是为了这物,才被关在这处?”
这下倒换得洛小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怔了怔才道:“我也不知,或许是。不过天剑山庄也是正道门派,也许,其中有甚误会也,也未可知。”
“哈哈”怪人又是一阵狂笑,只是一阵既闭,道:“你便骂天剑山庄中人卑鄙无耻,行事龌龊,沽名钓誉就是。”
洛小桑一窒,心中虽不愿,无奈事实摆在眼前,道:“你到底是何人?可是魔教中人。”
怪人在墙壁上写道:“我说我也是天剑山庄中人,你可相信?”
洛小桑吃了一惊,道:“这怎么可能,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怪人盯着掌心上的剑型发簪,左手一挥,又在墙壁上写道:“小兄弟,多谢你将小卉遗物送到我面前。”
洛小桑只觉心跳加速,将怪人言行前后一想,心中原本模糊的念头却越加清晰,惊道:“这不可能,你,她说你早便身亡,要我将她一缕丝发葬于墓前。你,你到底是谁?”
唉!
黑暗中静得片刻,终是响起一声长叹,却有几多沧桑几多悲凉。
只听“叮当”之声,怪人在墙壁上写道:“我名叫李润玉,乃天剑山庄庄主。我与小卉相识之时,还未挑起庄中重任。后来庄中族老得知我与凡人相恋,便百般阻挠……”
怪人写到此处,身体微微颤抖,这般痛苦回忆,似在腐蚀着他的身心。过了片刻,他终是继续写道:“我与小卉情深,自是不管不顾。后来终因父母临终之命,不得不挑起庄主重任,族老也答应,只要我修行有成,便可迎娶小卉入门。为了将来,我狠心不与她想见。谁知……”
怪人顿了顿,身体起伏更大,落笔力道更大,墙壁前石粉乱飘。他继续写道:“谁知我那弟弟李雪玉,觊觎庄主之位已久,竟欺骗我修炼那什么速成法诀,还服下速成丹丸,实则却是慢慢的将我一身修行散去。我心念与小卉重聚,竟轻信他所言。那日,终是假借小卉到得庄中,将我骗至后山,与那走狗陈一风,趁我不备,将我加害。”
洛小桑一边震惊于这天剑山庄密事,一边为此等卑鄙无耻之行径义愤填膺,道:“这两个狗贼当真该死,可是,小卉姑娘说你当时便已殒命,他们又怎会放过你?”
怪人“哼”了一声,又继续写道:“他们当然希望我死,只不过当时他们一搜之下,竟是搜不到我庄中庄主信物-剑源之心,加上对我族中太祖远修未归也有忌惮,这才留下我一命。他们无非是想逼问出“剑源之心”所在,哪知我早有所觉,已将它交与小卉保管。”
“剑源之心?”洛小桑一愣。
“便是此物。”怪人,哦,李润玉将手中的剑型发簪一扬。
原来如此,无怪乎小卉姑娘当初交与自己之前,叮嘱自己千万不可为天剑山庄见到,也难怪天剑山庄中人认定自己拿了此物,将自己捉住逼问下落。
李润玉又在墙壁上写道:“若不是你身上的‘剑源之心’掉出来,我定以为你是李雪玉那狗贼派来诓骗我之人。以前便曾有过一次,那狗贼派了一人进来,后为我识破。这些年来,狗贼无时无刻不派人监听着我的一举一动,将你关进此处,怕也是为套出‘剑源之心’所在,你我对话,且切不可为狗贼知晓。”
李润玉写完,又将前面所写全部挥去。洛小桑这才明白为何他不让自己出声,道:“你为何不想办法逃去?”
李润玉“嘿嘿”一笑,似有心酸与无奈,又写道:“你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