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水上石是我仙缘谷秘密,自先祖以来,第一次出现异动,对我谷中影响甚大,你当真要让他们离去?”仙缘谷一众人站在谷口高处,目视着易程二人离去,其中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对站在前边的欧阳靖道。
欧阳靖远眺着在山道上化为两个黑点的易程二人,眼中精光闪烁,不知所思何物,片刻之后,才转身道:“水上石虽有异动,但与先祖留下记载中的变化有所出入,我思之定是那程姓青年身上有何异宝,引起了水上石注意……”
欧阳靖再次转身看了看远处山道,直到山道上两个黑点远去消失不见,才又道:“众位长老心情,我能了解。水上石变化,关系着先祖遗命,关系着我仙缘谷在天下正道中的地位,我何尝又不急。只是欲速则不达,我有感觉,这二人往后必会再回到我仙缘谷中。我们静观天命便是。”
程长风边行边低头看着手腕处的印记,这族中遗留的远古印记,被那水上石所发绿光射中之后,在外围处似渡上了一层肉眼几乎难以察看到的金边。
印记传承可追溯到神魔大战时期,莫非真与那水上石,亦或说神主有关联?可自己师父又从未提及过。有此变化,对自己不知有何影响。
正思索间,忽的听见身边易璇一声轻呼后,闪身进了旁边密林。
程长风身形稍后即上,进入林中,却见易璇皱了细眉,掩鼻站在一处小水潭外。
却见小水潭边乌蝇四飞,空中腥臭难闻,潭边趴了一个人尸,已经腐烂成一团烂肉。
程长风忍着巨臭恶心,轻轻将腐尸旁边一把薄剑挑到一边,细看之后,道:“是红鹤,想来他定是逃不过虫蜂追袭,死在此处。”
易璇听罢转身即走,二人走到远处,才见她“啊”的长舒一口气,娇呼道:“臭死了,臭死了。那等魔教妖人,连死了都要祸害人间。”
说完小吐着香舌,拼命吸气,想来定是刚才憋气憋得难受。
程长风见状不仅莞尔,刚想说话,却听易璇转身盯着自己看了两眼,道:“你,我这便要回去门中,向门中禀报小桑哥的事,我们,便在此处分开吧。”
程长风默然,是了,她心中还有个师兄记挂,自然是要回去的。
易璇见程长风默然无语,以为他还在担心魔教妖人的事,祭起思竹剑,道:“此间事情,我自会向门中禀报,门中自会有处置,你不必太过担心。”
程长风看着眼前俏丽佳人,心中似有千言万语,终是化为了轻轻的点头。
易璇跳上思竹剑,刚想腾空而去,却似想到何事般一顿,转头轻轻道:“你往后若无事,可到我沌天门中来,我,我必竭诚以待。”
说完脸上不知为何泛起红晕,心中轻跳,思竹剑带着窈窕身姿冲天而去。
程长风看着空中远去丽人,心中不仅苦笑。
去沌天门,自己又何尝不想去,只是若是让她知道了自己身份,怕是不会邀请自己了吧。
片刻之后,程长风拿出方才从红鹤尸体找到的一封信,看过之后用力一握,顿成碎片。
程长风望了望天空,脸色早恢复了往常的冷漠,祭起长剑,再不犹豫,向着西方冲天而去。
无边的黑暗,永恒的寂静。
洛小桑一步步的行走,“达达”的脚步声,更显得寂寞。
自己这便是死了吧,这无边的黑暗,可是通往地狱的道路?也许自己早便该离开了那个无牵无挂的世界,去找师傅,去找那个世上唯一疼爱自己的人。
光,黑暗中的一缕幽光。
那是什么样的光,竟让自己冰凉的身体,冰凉得快要死掉的心,这般温暖。
“小桑!”易行云的笑脸出现在了幽光之中;“小桑哥!”忽地幻起另一朵幽光,正是易璇俏丽的脸;“洛师弟!”刘师兄浓厚的嗓音;“傻子!”还有,蓝翎儿嗔怒的脸……
“师傅!”洛小桑见到,师傅慈祥的面容,就在眼前。
洛小桑心中大喜,奔前几步,道:“师傅,你可是来接我的?徒儿好想你。”
潘三顺的脸庞只是笑而不语,洛小桑继续奔前,道:“师傅,你为何不说话,徒儿这便来寻你,可好?”
潘三顺只是笑而不语,却始终与洛小桑保持着距离。
洛小桑大急,大步向前狂奔,喊道:“师傅,你为何不答徒儿,你可是不要徒儿啦?”
潘三顺与一众幽光,却是越飘越远,终于,黑暗,又陷入无边的黑暗。
冷,这无边黑暗中的冰凉,寒了身体还不够,还要寒入骨髓,寒入心,寒入灵魂。
洛小桑只觉得这辈子第一次,疲倦到了极点,眼皮沉重无比,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但奇怪的是,脑中却是清醒无比。
往事一幕幕地在脑海中回放,还有,沌天门后山那松云,竹峰的竹海,风吹而动,发出“沙沙”声响,彷如母亲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孩童的后背。
终于,洛小桑极度疲惫之中,眼睛却是慢慢地睁了开来。
还是,那团幽光,轻轻渺渺,如梦似幻,却温暖如情人的抚摸。
“师,傅!”洛小桑费尽千辛万苦,声音却沙哑几无可闻。
那幽光却似一惊,荡了开去,如浮云缥缈,继而在空中一停,幽光空洞中,幻出一张,一张兽脸,狰狞的兽脸。
“兽灵!”洛小桑浑身一震,便想有所动作,谁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
那兽灵在空中飘荡,似在试探,又似在犹豫,最终似乎再也忍受不住,仿佛饿了千万年般,对着洛小桑狂扑而去。
洛小桑在兽灵塔中早便见识过兽灵的厉害,眼见兽灵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扑来,心中大急,却奈何全身动弹不得。
忽的,手边传来一阵温凉,那般熟悉的血肉相连之感,黑尺泛着红黑金三色,感受着主人的危急,缓缓升了起来,停在洛小桑身前。
原本那狂扑而来的兽灵,在空中一个急停,吓得发出“丝丝”惊叫,转身远远的逃了开去。
所幸这兽灵,与兽灵塔中的兽灵一样,都怕极了魔灵所化的黑尺。不过它却是在远处徘徊飘荡,似有所不甘这千万年来好不容易能到口的血肉美味。
那兽灵徘徊片刻,忽的停在空中,发出“丝丝”声响,不到片刻,只听“啵,啵”声连成一片,竟是在黑暗的空间之中,幻出无数幽光,无数的兽灵。
那些兽灵甫一出现,便欲扑下,但却同样害怕黑尺,在空中徘徊得一阵,却忽的似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般,转而呼啸扑向另一边。
洛小桑从眼角之中见到,在自己身躺的草地矮丛当中,三丈之外,是一个白色的身影,众多兽灵,正是向着她呼啸而去。
洛小桑心中狂跳,落入黑暗前的一幕在脑中一闪而过,那苍白的脸庞,嘴角欣慰的笑意,还有那冰凉的手,至死也不会放开的手。
洛小桑奋力一挣,许是由于苏醒过后,身体慢慢恢复了知觉,竟是让身体微微一动,翻了个身。
黑尺泛出的三色光,在洛小桑的动静中微微一晃,却是吓得再空中呼啸而下的众多兽灵顿了一顿。
不得丝毫的犹豫,洛小桑一点一滴,向着三丈外的白色身影挪去。三丈的距离,仿若一辈子的路程。
当洛小桑抓住那只冰冷的手,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将手的主人拉向自己的时候,早就全身湿透,额前汗水大滴大滴向下落。
其中一滴,滴在了那张清冷绝丽但却苍白的脸庞上。
“噫!”一声轻轻地呢喃,宋飘雪缓缓睁开了双眼,有那么一时的迷茫,带了些许孩童般的失措,盯着空中惧怕黑尺的三色光,却又徘徊不肯离去的无数幽光。
“宋师姐,你终于醒来了,太好了。”洛小桑喜形于色,高兴道。
宋飘雪并没有回答,却是迎着洛小桑关切的眼神,在这无边的黑暗阴冷中,那道眼神却成了唯一的温暖。
慢慢地,宋飘雪的眼神回复了原先的冷漠,亮如星辰的眼眸忽地一睁,轻呼道:“兽灵!”
洛小桑点头道:“师姐别担心,那些兽灵似怕我,我的黑尺,不敢靠近我们。”
宋飘雪缓缓坐起,原先缚住身子的“无影绳”不知是否施术之人不在,早不见了踪影。
她看了看那悬浮在二人头顶,泛起三色光将自己二人罩住的黑尺,道:“你那法宝,叫什么名字?怎的连兽灵都惧怕?”
洛小桑脸上一红,细声道:“我,它没有名字,我就叫它黑尺。”
宋飘雪盯着黑尺,似有所思,沉默片刻,似自嘲般,低声缓缓道:“我六岁入门,修行十数载,手上又持了沧浪神剑,竟输给了你的黑尺。枉我自以为手可触天,似则仍是井底之蛙。”
洛小桑脸上更红,急忙分辨道:“宋师姐,你千万别这么说,我,我也只是运气好,以你的实力,在大会中取得第一名乃是实至名归的事。”
宋飘雪看了一眼少年一脸的焦急,道:“可我终究是输了的。”
说完之后却是再不说话,洛小桑知她心事,无奈自己有口难言,觉得越是说些安慰的话,越是落得对方泄气,一时间两人均无言以对,幽暗中一静。
过得片刻,宋飘雪淡淡道:“在洞中……谢谢你了。”
洛小桑一愣,旋即理解了她的意思,道:“不,不要紧,没关系的,没……”小小一句道谢,却是让他心中狂跳,为转移注意力,无意识地欲抬手指着徘徊在空中的兽灵幽光,道:“你看那……”
忽地,两人都呆住了。
抬起的手,竟是带起了另一只手,那只,温暖柔软的手。
原来,二人的手一直便没分开过,一直那般紧紧相握。便如人呼吸着空气,游鱼活了在水中,飞鸟与风共同飞翔,是那样的自然,亲切,感觉不到一丝的不自在。
看着宋飘雪缓缓地抽回了手,洛小桑大窘,脸红耳赤,手便僵在了空中,心中打鼓,直盼这就不是自己的手。
还是宋飘雪先打破了沉默,淡淡道:“我们掉下了地缝,你可知我们现在在哪?”
这清冷的女子原本便让人不知不觉心生敬畏,洛小桑见她不怪罪自己,如获大赦,急道:“我也不知,我一醒来便躺在了这草丛中了。这草丛倒厚实得紧,那般高掉下来都能救了我们。也不知这是何处,竟有这般多的兽灵。”
宋飘雪抬头望着空中飘荡不肯离去的兽灵幽光,转头看了洛小桑,道:“你身子如何?可还能御剑飞行?”
洛小桑闻言微微一运气,胸口顿时有如针扎般刺痛,随即摇了摇头道:“不行。”
宋飘雪听罢,似预料当中,道:“我也不行,不过我们所躺之处,未必便是草丛。”
洛小桑一愣,道:“那是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