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清朗无比,几无繁星,一轮圆月高悬天际,映得林中一片银白。
智空自打坐中醒来,眼见明月高悬,林中虫鸣阵阵,处处祥和一片,不由心中一阵感叹。倒不是贪恋这滚滚尘世,虽说世人修仙,以看破生死,跳出五行,然多少年过去,生老病死依旧是逃不过去。
而对出家人来说,舍去这身皮囊,早日堪登极乐,未尝不是修真的另一条路。只是如今转生芥子传到自己手中,第一次有了反应,百年前的约定未完成,自己心愿未了,如何能撒手归去?
“谁?”智空正沉思间,忽地见到灌木丛中有人影走出,心里一惊,难道自己功力下降如此厉害,来人都趋到如此近的距离才发觉,莫非是魔教的人追来?
只见来人身着青色练功服,手里捧着一个圆盘,竟是下午见过的那个少年。
来者正是洛小桑。原来洛小桑回去后,想到老和尚一个人呆在林中,定是没带吃食,于是便带了些许干粮上得山来给他。
“这是高粱馒头,村中也无其他的吃食,你想必肚子饿了,这便吃了吧。”洛小桑放下圆盘,便转身欲离去。
“少年,你等等。”智空心中顿觉温暖,只是心中一个想法越加强烈,便叫住了洛小桑。
洛小桑转身走回老和尚身边,看着老和尚,等着他说话。智空并不马上言语,只是静静地观察着洛小桑,这少年心地善良,对人和善,必不是奸邪之人;性子倒是坚韧,心中想法一定,便也没再顾及其他。
自己眼见时间不多,何况魔教不知是否还有高手追来。便也如此做吧。
主意打定,智空便慈祥地笑了笑,对洛小桑招手让他坐下,对他说道:“少年,这可多谢你了。你唤何名字?你家住何处啊?家中还有何人?”
洛小桑便答道:“我叫洛小桑,住在山脚下的潘家村,和师傅住在一起。”
“师傅,你还有师傅?”智空问道。莫非这少年也是修真界的人?
“嗯,自小我便是师傅养大的。”洛小桑答道。
或者这少年是他师傅捡来的,这年头俗世并不太平,兵祸一起,家破人亡者到处都是,想这少年便是如此成为了孤儿。
智空想到此处,对着洛小桑点了头道:“嗯,如此说来,你便是和师傅相依为命了。你可曾听你师傅说过修仙?”
“修仙?”洛小桑心里一惊,原来这老和尚也是修仙中人,自己身在沌天门,本身就是修仙门派,又如何会不知。
只是下山时师傅曾告诫自己,不要对外人说起自己的身份。眼见老和尚眼光真切的望着自己,等着自己回答,这说与不说,倒是让洛小桑心中犹豫不决。
“你可知道修仙?可想修仙?”智空见洛小桑不说话,便想山野少年,不明白何谓修仙也是正常,于是再问道。
“我,我知道修仙……”片刻后,洛小桑终于支吾着说道。
“你知道修仙?”这倒是出乎智空的意料了,智空奇问道。
“我原本便是沌天门的弟子,哦,是俗事弟子。”天人交战后,洛小桑终于如实说道。
“你,你真是沌天门的弟子?”智空心里大喜,原本枯黑的脸竟然因为喜悦而有了点血色。心念阿弥陀佛,佛祖慈悲,莫非知道弟子心愿未了,特意让此人来替弟子完成。
“是的,我与师傅在沌天门厨房做事,今次是跟着师傅回家守孝,才到此处来的。”
大喜下,智空心潮澎湃,倒忘了继续问话,自己醉心修仙,曾遍走神州大地,为的便是求得那传说中的修仙成神之道。然多少年过去了,看遍修仙之人生老病死,无奈成为那传说中的神永远只是修仙界的一个信念,空虚无物。
百年前正道三巨头约定之时,自己突发奇想,若集合三家功法修炼,会走上何种道途?是否可更快完成约定?然修仙之人门派之见与俗世之人无异,纷纷否决。后得机缘,有幸学得三家中另外一家功法。
如果把两段心法教给眼前的少年,加上这少年原先便学了的沌天门功法,三法合一,自己百年的心愿便可了却,且也不违百年前的约定。
魔教觊觎身上的转生芥子,相信如果送回梵鸣寺,也只是多生事端,倒不如放在这个少年身上,就算魔教中人再如何料事如神,也必想不到转生芥子会在沌天门一个俗事弟子的身上。
况且沌天门乃正道第一门派,实力雄厚,高手如云,魔教未必敢强上沌天门。
“你,你没事吧?”洛小桑见老和尚不再言语,脸上红黑变幻,担心的问道。
智空一震,回复了精神,道:“好孩子,我没事的。我身上的病是治不好的了,随时有可能丧命,但是我却有个心愿未了,你能帮我完成吗?”
“是什么心愿?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的。”洛小桑说道。
“能做到的,能做到的。我到处周游,自身创了两套功法,只是没有徒弟传人,你可否先学了去,以后碰到合适的人,再帮我传下去,这样我的功法便可流传下去,不会因为我的离去而消失在人间了。”
智空本想让洛小桑学了去,不过想到洛小桑已为沌天门弟子,让他再学别派功法,多是门规所定,不愿意,于是便换了个说法。
“可是,可是……”洛小桑顿觉为难,可是了老半天也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见到老和尚双颊黑色越重,身躯微颤抖,将不久于人世,目光切切望着自己,实在不忍拒绝,况且只是让自己学会后再传授给他人,最多自己发誓不用其他门派的功法就是了,心一软便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智空大喜,便把两段心法逐字逐字说出,让洛小桑背诵,遇难懂处还多加讲解。刚开始洛小桑倒觉着艰涩难明,且多有拗口,便如原本走过一条独木桥,觉着应该下面便是岸,谁知却下到了一条船上,需由船载着过河才能到岸。
从月上枝头到朝阳初升,洛小桑花了整整一夜,才把那两段艰涩难明的功法背下。
智空摸了摸洛小桑额头,道:“好孩子,多谢你了。资质不佳并不打紧,但切记万事讲究恒之一字。我法号智空,此生并无徒弟,所以你我也不必师傅相称,只是你得答应我,练习此二段功法,一定要在夜深人静,众人睡下之时,而且无论任何人也不可以告之,不到万不得以,不能用,你明白吗?”
洛小桑欲问难道师傅也不可以说,不能用将来又如何传授给适合的人?但见到老和尚目光切切,倒和师傅看着自己时有些相似,话到了嘴边便吞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
智空见洛小桑应承,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漆黑圆珠,对洛小桑道:“此珠是我贴身之物,便送了给你,你切记贴身帮我保存,谁也不能说起,你做得到吗?”
洛小桑奇怪为何此珠需做到如此神秘,但想到老和尚就快不久于人世,心想便当做了怀念之物也好,于是便伸出右手接了过来,点头答应了。
却在伸手之际,洛小桑忽地发觉老和尚脸上枯黑之色更甚,原本若隐若现的金光消失无踪,双眼精光大盛,一把抓了洛小桑挂于颈间玉牌,力道之猛,洛小桑顿觉脖颈间便如给巨石挂住,疼痛无比。
只听智空和尚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你脖颈上的玉牌,可是你的?”
洛小桑觉得脖颈就快断了般,用尽全身的力道也挣不脱,只来得及说一声是,便听着智空一阵哈哈大笑,状若疯狂,笑声中只是不断说着天意,天意。
洛小桑只觉声音刺耳,头痛如裂开般,忽地全身一震,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