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茅屋临界西苑出口边缘地带。
说是屋,实则只是一个用四根木桩支撑起来的破旧凉亭,屋檐的下方摆放着一个粗糙的石槽,用大块的石头挖槽而成。
屋顶仅用些许稻草覆盖,以免有雨水淋入石槽内,将里面的食物冲散。
刚刚走进,便闻到一阵淡淡的清粥味道。
“芸香,你说这硕大的瑞王府,怎么能将我们当成猪圈养着。”看着石槽内盛满的食物,洛舞儿不由感叹。
何曾想过,她竟会对这种粗糙的食物垂涎欲滴。
石槽内的小米粥看起来洁白无比,些许细碎的绿色菜叶散落其中,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携带者米饭的香味扑鼻而来,勾起人饥饿感。
芸香走进石槽一侧,弯腰半蹲下,用葫芦瓢往石槽内舀清粥,一边舀一边道:“能不被饿死就很不错,虽然石槽看起来粗糙,但至少清粥很干净,活着总比想不开活活气死好。”
“嗯,折辱些许尊严,对于那些世家女而言,却是致命的攻击。”洛舞儿紧跟着她的动作,熟练的将清粥放进木桶中。
直到两个木桶装满,石槽才渐渐空了。
“朱氏故意要折辱我们,亏她能想出这么恶毒的办法,难怪西苑的女人被逼疯。”芸香伸直腰杆,小心的将装满清粥的木桶挪到一侧位置,才低头就这葫芦瓢中剩下的米粥小口吃起来。
洛舞儿没有再说话,饿了整整一上午,确实饿极了。
藏在屋檐清凉阴暗处勉强食用些许,饥饿的感觉才渐渐消散。
二人提着满满两木桶的米粥回到后院,原本安静的疯美人们听到二人沉重的脚步声,似有所觉,纷纷期待的探出头观望。
领头的姬妾赵氏情绪显然已经稳定,眉眼之间露出些许笑容。
一见到洛舞儿,立马迎了上来:“洛洛,洛洛,用膳了吗?”
“嗯,清粥尚有一丝余温,不会太烫,快来吃吧。”洛舞儿点头。
走进内室,唯一的一张尚算完整的木桌摆放了八九个破旧的瓷碗,碗边有些磕破,但不碍于使用。
洛舞儿依次用葫芦瓢将瓷碗倒满,才对聚拢在身前嗷嗷待哺的姬妾们道:“快过来吃吧,不准抢,每人两碗。”
赵氏一马当先守在最前方,听见洛舞儿的话,扭头肃穆的看向身后神情或抑郁或亢奋的姬妾,伸手一把抓住挨自己最近的人,拽着她推到最前方。
推出一个疯美人后,其余的姬妾则立马聚拢,赵氏快速的抓住第二人的手臂,再次将人推置最前方。
如此依次推出六个人后,她便站在原地不动弹,一脸冷然的守着。
“吃吧。”洛舞儿对被推出来的六个姬妾道。
被关押许久的人皆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她们的衣衫色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早已无法从她们的容颜和衣着来辨认谁是谁。
静静的看着她们的举动,看她们出自本能的靠近木桌,模样滑稽的吞咽食物,洛舞儿眼底的怜悯更盛。
“洛洛,她们真有趣,即便神志不清,还是懂的填饱肚子的。”芸香守在一侧,有感而发。
洛舞儿熟练的往瓷碗中添加食物,抽空回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动物尚且知道生存之道,何况是人。”
直到所有人全部吃完清粥,姬妾赵氏才急忙凑近洛舞儿身前,一只手拽着她衣袖,眼巴巴的看着,仿佛见到最亲近的亲人。
洛舞儿被赵氏眸子中纯粹的光芒闪瞎,声音轻柔道:“赵姐姐今日谦让有礼,堪为府中最受人敬重的王妃。”
得到称赞,赵氏很高兴,姣好的面容显得越发容光焕发。
“赵姐姐,这些都是留给你的,慢慢喝,别呛着。”洛舞儿递给她一碗干净的清粥,拉着她坐到一侧,静静陪着她。
不知是曾输送赵氏体内的灵气影响,还是由于其他原因,赵氏对她特别亲近依赖,凡是她说的话,她都能明白,甚至连疯癫症状也减缓不少。
“嗯嗯。”赵氏高兴的接过,含糊的应了声,便埋头猛吃。
赵氏是所有人中最后一个用膳的,其他姬妾享用完清粥,便三三两两重新回到内室,吃饱后很是安静。
洛舞儿陪着赵氏身边守着,芸香却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两碗未吃动的食物:“洛洛,锦素和锦音闹绝食,不肯吃东西呢!”
“为何?”
“肯定是被揍心气不顺,故意以命相逼。不过她们也真是傻,竟然为了这点小事就要死要活。”芸香将粥放回桌上,语气不善道。
洛舞儿扬了扬眉,对身侧的赵氏道:“赵姐姐,你吃完就回屋歇息,我去瞧瞧新来的姐妹。”
赵氏从碗中抬起头,疑惑的看一眼芸香,接着微不可闻的点头示意,像是在回复她的话。
“芸香,照顾好姐妹们。”洛舞儿简单交代一句,起身往里屋走。
“你不将清粥端进去亲自喂她们吗?”芸香急急提醒。
洛舞儿脚步顿了顿,摇头道:“只是脸受伤罢啦,手脚都没问题,何须我们亲自喂食。”
“可是……”
芸香还待说什么,洛舞儿的身影已经消失眼前。
洛舞儿脚步略显急切,脸上的神情也显得略微冷凝,走进里屋,一眼就看到锦素和锦音。
她们仍是以之前的姿势躺在地上,没有挪动半分位置,仿佛真的眷恋青石地板带来的凉意,不愿离开纳凉的好地方。
察觉到洛舞儿的到来,锦素的眼眸闪了闪,一股愤恨的光直袭而来。锦音则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脸颊的伤口,说不出话。
“哟,当真还躺着一动不动呢?莫非是痛狠了?”洛舞儿未语先笑,全然没有进门前的清冷姿态。
她泡过温泉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色,脸上的泥垢也被清洗干净,再加上和煦的笑颜,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美了许多倍。
锦素吃惊的瞪着她,似乎没料到西苑之中关押着如此艳丽的女人。
“你恨我吧!”不是疑问,而是确定的语气。
洛舞儿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下颚,好整以暇的看着二人,一副打算促膝长谈的样子。
“咕噜咕噜!”回答她的,是锦素喉咙处发出的嘟囔声。
洛舞儿凝视着锦素的瞳孔,认真道:“其实女人某时候要认命,不要将自己的一身托付到不可预测的事情上,更不要将性命交到旁人手中。”
锦素扭头,不肯直视这样灼热的目光。
她恨洛舞儿,不只因为她有个富可敌国的父亲,更因为她明明沦落至与疯子为伍,却仍能气定神闲的自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