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马路只能停在山脚下,周显心神不宁,仿佛感应到有事发生般,疾步赶往冷月庵。
远远地,就听到女人尖锐的哭喊声,周显听出是陈氏身边侍女的声音,那哭声凄厉,定是出事了。
禅房门半开着,青衣婢女跪在陈氏的尸首边埋头放声大哭。
“这是怎么了?”周显站在门口,被屋里的情形惊住。
“显公子。”伏地痛哭的婢女闻声转头看见来人,哭声骤停,情绪激动地嚷开来,“公子要为夫人主持公道啊!夫人被人给害死了,呜呜……”
周显扶起倒在地上的陈氏,那触目惊心的血让他倒抽一口凉气,他伸手探了脉搏,身躯一震,猛地抱紧陈氏逐渐冰冷的身体,怆然大喊,“母亲!”
“夫人死得好惨啊……”青衣婢女又哭喊起来。
周显阖上陈氏圆睁的双眼,红着眼说,“是谁下得手?”
青衣婢女揉着哭红的眼睛,带着哭腔说,“是睿王府的人,奴婢亲眼看见的,他们要抓走夫人威胁大公子,夫人她趁人不备服毒自尽了……”
睿王府?
周显把母亲抱到床上,让那婢女端了水盆布巾进来,亲自拧了湿布巾为陈氏擦拭染血的口鼻,动作轻柔,他专注的看着母亲苍老死气的脸,边擦边说,“他们怎会放过你?”
青衣婢女哭声渐止,脸色仍是哀戚,“夫人让奴婢躲在衣柜里,就是要保全奴婢性命去将军府示警,以免大公子落入陷阱,伤及性命。”
周显动作一顿,视线落在那婢女身上,审视的目光扫过她的脸,“你都听到些什么?”
“来的是个年轻女子,奴婢躲在柜子里看不见她的容貌,只能听见她和夫人的对话。”
“她们说了些什么?”
“奴婢听她们话里的意思,似是睿王勾结叛军欲谋朝篡位,那平阳候假意与睿王决裂蒙蔽众人,博取皇帝的信任,大公子去南疆求援一事也是他们的诡计,调开大公子这个禁卫军统领,皇宫内外就是御林军的天下,那平阳候掌权御林军多年,一声令下,那文官监军便形同虚设,届时他们里应外合攻入皇宫。显公子,你要想办法通知大公子啊!奴婢担心他们会在路上埋伏杀害他。”
周显心惊,盯着她忧心忡忡的脸,平静的问,“她们两个妇人怎会谈及这些事?”
青衣婢女心中微惊,这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周二公子看来并不是个无知草包呢!
“奴婢猜想夫人应是故意套那女子的话,好让奴婢能将这些秘密告诉两位公子,而那女子以为房里无人,也不怕夫人能逃掉,所以说话没有顾忌……”
周显点头,这听起来很合理,虽面容平静,但他心里已是一团乱麻,睿王与平阳候真的窜通勾结意图逼宫夺位吗?周秀已身怀有孕,周家与睿王已是同一战线,睿王为何要对付周家?蓦地,他脑中灵光一闪,莫非周秀发现了什么,这才让他接母亲回将军府,但他还是迟了一步吗?
“她们还说了什么?”
青衣婢女想了想,说,“有些话奴婢也听不懂,好像那女子说什么‘尾大不掉’‘挟天子令诸侯’什么的,奴婢不知其意。”
尾大不掉,挟天子以令诸侯!
原来如此!
这就是他们容不下周家的原因么?
周显带着陈氏的尸体离开冷月庵,那青衣婢女无处可去,便跟着去了将军府。
※※※
离京后,周裕放慢了步伐,他并未掩饰行踪,随行的护卫也并不多。
当李佑听从端木雄的建议向南军求援时,周裕就明白圣京城暂时没有危险。
端木雄那老狐狸打得什么算盘,他心有顾忌,但并不惧怕。
毕竟周家背后有二十万北军,想动周家,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能耐。
此趟南疆之行,凶险异常,途中或许会遭到伏击和暗杀,周裕已有心里准备,但行至千里之外仍是风平浪静,他猜想,莫非他们打算在南疆地界上对他动手,把责任推到南军头上,令南北军交恶,好坐享渔翁之利?
若是如此,他岂能如了他们的意!
几日后,周裕一行人抵达南疆,几乎只是一夜的功夫,端木雄派出的精锐暗卫便发现原本招摇的周统领连同他的侍卫们仿佛蒸发了般,消失地无影无踪。与此同时,在他们入住的客栈里找到一群被拔了衣物绑在床上的商队客人。
周裕在南疆失踪的翌日,消息就传到了慕若兰那里。
看着暗翼将雪白的鸽子放飞,慕若兰凝视着那抹白影渐渐变成白点,随即消失在蓝天白云间。
她收回视线,吩咐道,“传信给画珠,可以开始了。”
暗翼颔首,转身大步离去。
然后,慕若兰在王府里闲庭信步,一路穿花拂柳,踩着青石板,穿过鹅卵石小径,沐浴夏日明媚骄阳,走过荷塘上的木桥,她深吸着风中清冽的荷香,弯腰俯身伸长胳膊摘下一大片碧绿的荷叶,戴在头上。
竹林青翠,沙沙作响。
玄衣男子静坐抚琴,手指刚劲修长,琴音铮铮流泻于指尖,时而温柔低婉,时而沉重杀伐,似是心事多变,矛盾踌躇。
“王爷有烦心事?”慕若兰在一旁的矮榻上不客气的坐下,挥退侍立一旁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