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州,黑松坡的一条山道上,一行三人正赶着路。
领头的是一个面如冠玉,玄云纹玄清色道袍的中年道人,身后跟着十六七岁两个青衣道童。
两个道童,一个面目忠厚,一个长相俊秀,像富家子弟和书童的组合,却是穿着一样的衣饰。
这道人脚步看似闲庭漫步,和常人散步一般,其实一步却是迈出甚远,足有三四米,常人走出好几步的距离。故而这道人虽是不疾不徐,后面两个道童却是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
两个童子都是小脸通红,汗流浃踵,气喘吁吁,看来这三人已赶了不远的路了。因此界道人都粗通几手拳脚,他们又年轻力壮,若是短距离间,定不会如此不堪。
“观主又施展神行法了!”
那忠厚道童,看起来和道人关系更亲近些。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额头的汗水,忍不住就抱怨了一句,随即又问道:“观主,我们已经跑了几十里,实在是顶不住了,能不能暂且休息一下?”
看来那观主倒是好涵养,仍是一脸淡然,头也不回,嘴里干巴巴的回道:“这黑松坡乃是隋末张须陀大将军和夏王败军交战之地,遍地冤魂,满山乱葬岗,一到戌亥,就是百鬼夜游,择人而噬。致一你确定要在这里歇息?”
致一道童闻言,就打了个寒战,再抬头一看天色,却是大日偏西,离戌时只有半时辰不到的样子。
忙把个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歇了,不歇了。”
观主暗自一笑,也不再理他。
这致一道童又回头鼓励道:“秦小弟,加把劲。咱们走快点,过了这黑松坡再歇息不迟。”
这秦小弟,自然就是秦铮,观主自然就是朴清子了。
秦铮好似累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伸手抹了把汗,点头“嗯”了一声。
奇怪的是,他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但脚下的步伐,却是比以前快了几分。
原来,闻听此言,秦铮也是心头寒自发麻,据这几日一路所遇的情形来看,这观主却是不会虚言哄吓,他说此地有鬼,那此地就必须得有了。万一没有,这观主也能施法慑出几个鬼出来。
所以,一想到入夜后就百鬼夜行、追着自己遍山跑的恐怖情形,他就加发现已经精疲力尽、酸软无比的脚肚,又生出些新的力气,这脚步自然就要快些了。
朴清子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虽未回头,两人的一举一动却是瞒不过他。嘴角一扯,不可察觉的微微一笑,干巴巴的说道:“再有十里,就出了黑松坡的地界。”
这毫无感情,宛如后世机械人的声音,在秦铮和致一道童听来,却是如同天籁。两人对望一眼,都是一脸喜色,齐发了一声喊,脚下一起发力,既然短暂的超过了朴清子。
看着两个被狗撵了似得,玩命狂奔的小子,朴清子不由摇头,莞尔一笑,然后才不疾不徐的跟了上去。
三个背影,渐渐远去。
小半时辰之后,离黑松坡约两三里处,路旁有个废弃的土地庙。累得死狗一样的秦铮和致一道童,瘫在残破的蒲团上,拉风般的喘着粗气。朴清子摇了摇头,起身扯下一大块发黄的幔布,再拽下土地爷,一掌下去,就劈得粉身碎骨,变成一堆木块木渣。
做完这些,就转头对着两个后辈,点头微微示意,然后转身自在地上划拉了个相对干净的蒲团,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致一子捅了捅秦铮,气喘吁吁的道:“玩火还是你在行,你先来,我稍歇下。”
秦铮白了他一眼,无奈勉力正起身来,打坐调息。
致一子等了半响,不见动静,睁眼一看,还在打坐,忍不住就催促起来:“好了没有?快点,中午就啃了几个冷馒头,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秦铮没好气的道:“本来快了,被你一吵又弄没了。想早点吃饭就给我闭嘴!”
“好,我不打扰你,你快点。”
“嗯?”秦铮转头怒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要不就闭嘴?要不就你来?”
“好了,我闭嘴。”致一子讪讪一笑,见对方目光不善,忙自觉的捂住嘴巴。
秦铮也是无语,刚开始抱着拉关系的心思,刻意交好于此人,浑不料这货却是个话唠加无赖。让自家一番苦心,付之东流,几百两银子也算是扔进大河里去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在这致一子身上,他却是找到一丝前世大学宿舍和同学们相处的感觉。所以两人之间虽时刻抬杠,但相互感观都还算不错。这货虽嘴碎,但一路却是多了些乐趣。朴清子很是木纳,经常是三天打不出两个屁来。
秦铮狠狠瞪了这货一眼,又坐片刻后,方才觉体内终于恢复了一丝真气,掐诀比划了一番,在致一子不断催促和鄙视声中,勉强发出一丝比头发还小的火苗,落在柴堆上,缓缓燃起一袭篝火。
点燃木柴之后,也不管这货,学着朴清子的样子,自顾坐在蒲团上,瞑目调息。
“喂,每次都是我又弄水又做饭的服侍你,常言道吃人三餐还人一席,我做了七八天了,怎么着也该你做一次了吧?”
致一子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半响,见无人理会于他,无奈只得不情不愿的爬起来,翻出包袱,再走到神台前,扯下香炉,空了香灰,然后掐诀发出一股清水,把香炉清洗干净,架在火堆上,淘米煮饭。
手里做这些,嘴上也没闲,嘟嘟啷啷的抱怨着,秦铮听得不耐烦了,就回道:“你真的确定要我做饭?”
“算你狠!”
想起上次秦铮做的猪都不吃的玩意,致一子瞬间就哑火了。
秦铮悄悄睁开眼睛,瞄了这货一眼。暗自得意一笑:跟老子斗,老子两辈子加起来都不会做饭,咱们三人就你出身酒家,他妈你不做饭谁做饭?
确实,秦铮上辈子只会泡方便面,这辈子更是锦衣玉食,食指不占阳春水。朴清子或许会?但是,在这个环境下,考虑这个问题,特么就是脑残!
致一子倒也手脚麻利,片刻后,大殿中便飘起米饭特有的香味。
饭好了,火却慢慢小了。致一子从包袱里拽出三个大碗,清洗干净,盛好米饭之后。就喊道:“秦铮,没火了。快弄些柴来。”
秦铮取下背后的宝剑,“嘡啷”,一声,掷到他面前,一指神坛上孤零零的土地婆,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你?信不信我弄死你?”,致一子举起了拳头。
“嘘!”,秦铮一指泥菩萨似端坐不动的朴清子。
“靠!”致一子就哑火了,恨恨冲对方一举中指,无奈提起宝剑干活。
没多时,菜就弄好了。
说是菜,其实就是牛肉加野菜汤。不过致一子手艺还不错,这汤倒也弄得浓香扑鼻。朴清子是真沉默寡言还是装高人,秦铮不知道,但能确定此人鼻子一定很灵光,绝逼没有鼻炎。
饭菜才刚一做好,他就醒了。二话不说,端起自己那份就开干。
道家虽不同儒门,但也讲究个寝不言,食不语。当下无话,三人都是默默吃着。
餐毕,朴清子嘴一抹,碗一放,又回到蒲团上打坐。
做饭倒罢了,但这洗碗之事,秦铮就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了。当下就叫致一子又弄出些水来,把家什清洗收拾整齐,又和他斗了一会嘴,然后两人到殿前空地上,各自练了一趟拳脚,消食之后,回到殿内,正欲向以往一样打坐行功。
就听得朴清子淡淡的道:“一晃已是半月,尔等都还算吃苦耐劳,也罢,就给尔等说些修道的基本常识吧!”
一连大半月,每天都是闷头赶路。问及道业上的事情,这观主只是不理,也无一字指点。他们都快绝望到习惯了。没想今日却是大发慈悲,说起了这修炼上的事情。
秦铮和致一子都是大喜,忙聚精会神,悄悄竖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