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桃山镇的集市人潮涌动,走动间,人挤人,人挨人,石板路的两边都摆满了摊子,卖的东西也是玲琅满目,大多数都是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长富走在人潮中,来往的人群中不乏有穿着粗布衣的年轻的男女,男子的一根冰糖葫芦就能逗得身旁的姑娘笑颜如花,他有些后悔没能把赵小妹给拐出来,不然他何需羡慕别人。
长富在卖珠花、发钗、手链的小摊前停下,卖东西的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老夫妻的身边坐着一条大黑狗,那大狗见长富走过去,一直盯着长富,真是一条有灵性的家伙。
摊子上摆的珠花做工精致,闪闪发亮,长富拿起一枚石榴珠花,晶莹剔透,好看极了,问了价钱之后,直接放下钱就离开了,那大狗这时才放下戒备,对着长富摇尾巴。
走出不远,长富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对老夫妻,他们正头挨着头的在装钱,老太太撑着荷包,老大爷正把钱一文一文的放进去,放完最后一文钱,老太太又把荷包系起来,两人傻呵呵的看着对方笑,而那条黑色的大狗一直守在他们身边。
长富收回视线,握着手中的珠花,大拇指轻轻地拂过,这一夫一妻一狗深深的映在他心里。径直走到胭脂铺子前,没有任何挣扎,任何犹豫的走进去,也不在意小伙计的打量,只专心看着铺子里的胭脂。
昨儿前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每去赵家都碰了壁,不止不能和赵小妹说几句话,还不能在赵家留饭,赵父对他的态度也变了,他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管了,他想,过年了还是先给赵小妹买点胭脂布匹,好讨她的欢心,才是正紧。
胭脂铺子里满满的脂粉香,长富对脂粉可是一窍不通,挑了一圈都不知道选什么,最后直接让小活计拿了他们店最贵的胭脂,花了一两银子。把胭脂踹在自己胸口,长富又直奔绸缎庄,选了一匹粉色的绸缎,赵小妹肤白,做成衣服穿起来一定会很好看的。
大年三十那天,一大早长富就来到赵家,没办法昨晚太兴奋,他睡不着,这个年对他来说真的是不一样的,他有了赵小妹,他有了家,虽然赵父见到他仍没什么好脸色,不过这不妨碍他留下来过年,不妨碍他一整天的往赵小妹身边凑。
看到赵小妹在打洋芋皮,长富一脸正紧的凑过去说:“妹妹,我来帮你打洋芋皮。”
赵小妹脸红了,这人怎么这样,家人都在看着呢:“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
“都一盆子洋芋了,你一个人打皮,得什么时候,我帮你,两个人可以快点。”长富不由分说的蹲在赵小妹旁边,“你知道吗,我前几天去镇上,镇上人很多,街道两边都是小摊子,卖的东西也是玲琅满目,还有很多卖吃的。”
“是吗?”赵小妹想着心事,也不知道长富这样,家人又会怎么想。
“恩恩,有卖糖人的,烤肉的,还有卖面的,卖混沌的,你喜欢吃什么?”长富故意说吃的,他知道赵小妹是个吃货,喜欢好吃的,“我买了很多好吃的,放在家里,明天你来家里吃,都是给你买的。”长富压低了声音。
赵父在身后,看长富那小子越靠越近,他心里恨得牙痒痒,沉了脸,走到长富身后,拍拍他的肩:“长富,你一个大男人打什么洋芋皮,快去杀鸡。”
长富看了一圈,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赵叔,二哥在杀鸡,大哥在砍排骨,锅里在炖着酥肉和皮子,我就帮妹妹打洋芋皮吧。”
赵父:“打洋芋皮哪用得着你,要不帮我去砍点柴,你一身的力气,正好。”
长富想着厨房里堆的人高的柴堆:“赵叔,也不差这一会儿,我打洋芋皮,再去砍柴。”
赵父:“…”
赵小妹再迟钝,也反应过来,爹娘怕是已经知道了她和长富的事了,她蓦地起身:“长富,打着洋芋皮,我去给我娘打打下手。”
长富看着赵小妹的背影进了厨房,回过头却正对上赵父那张风吹日晒的脸,长富心里一突,这可是自己岳父,有必要攻克一下。
赵父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笑脸,心想长得真不怎么样,配不上他的小棉袄:“那长富啊,你就先把洋芋皮给打了吧。”
长富看着眼前的一大盆洋芋,只能认命的蹲下来打洋芋皮,他有十多年没打过洋芋了。
晚上,在此起彼伏的炮竹声中,赵家十个人围成一圈坐在青松叶上,毫无意外,长富坐在赵小妹旁边。而赵父此时,怀里抱着孙子和孙女,无暇顾及别的,这日子对赵父这个在土地里刨食了半辈子的人来说,是真的很不错,两个儿子能干,还都成了家有了后代,就像他希望的一样,成了家里顶梁柱一样的存在。
现在就差女儿了,似乎他离当外公的日子,也不远了。
大年初一,处处可闻爆竹声,家家户户穿新衣戴新帽,每年例行的斗山歌已经在大水塘边上展开,穿着一新的农家人成群结对的临水而站,在这个喜气洋洋的节日里,女子们似乎都更偏爱红色,在这个有点萧瑟的季节里,绿水红妆,格外的鲜亮。
有那调皮的小童偶尔往女子站的那方丢一个炮仗,炸开之后,引得人群尖叫,那些小童却跑到男人那边,张着嘴哈哈哈大笑。连门牙都没有长出来,就学会使坏了,并且还乐此不彼。
赵小妹一身新作的青色襦裙,在一群红衣中格外亮眼,长富和赵家兄弟站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反正这什么山歌,他是听不懂的。
赵小妹正在和一伙姐妹们对歌,男唱一段,女唱一段,她低下头发现有人在扯她的袖子,是刚刚往她们这边丢炮仗的那个门牙都没长齐的小童。
“姐姐,姐姐,赵墨哥哥找你回去陪木子娘亲。”
赵小妹一听,顿时有些不舍,她这会正在兴头上,不过小嫂一个人在家里,怪无聊的,也不知二哥怎么想的,非要把小嫂留在家里看孩子。
趁着男方那边在和歌,刘芳笑着说:“琴子,你正好回去把杨桃也叫出来吧,大过年的,哪有一直闷在家里的,她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赵小妹想了想,就跟着那个小童走出了人群,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小童一直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并不是回赵家,直到长富出现在她面前,给了那个小童一文钱,那个小童才笑着跑了。
长富倒也直接,“是我找你,使了那个小童把你叫出来。”
赵小妹忙转头看了一下四周,好在大家都围在大水塘边斗山歌,“你真是,被人看到怎么办。”
长富一把拉过赵小妹的手:“跟我走,不会被人看到的。”
赵小妹才不想跟他走,被人看到那还得了,“你找我什么事,快点说。”
长富二话不说,拉起赵小妹就走。没办法,赵小妹只能跟上,她就是再单纯也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直到坐在长富家的凳子上,赵小妹还没缓过神,怎么一不小心就被他匡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说有东西给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值当他这样,赵小妹有点好奇,只是好奇而已。
长富先给赵小妹倒了一碗水:“喝点水润润嗓子。”
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水,赵小妹心想他这里事越来越有家的味道了,唱了那么久的歌儿,赵小妹嗓子有些干,就要端起面前的碗,长富却抢先一步端起,凑到嘴边吹了吹,“小心烫。”
待吹得差不多了,长富就着自己的手,把碗递到赵小妹的唇边。看着近在咫尺的碗,赵小妹刚要接过,长富顺势一躲,更凑近赵小妹的嘴边,“喝吧。”
赵小妹脸倏地红了:“我自己来。”
“我喂你。”两人各不相让,最后赵小妹妥协,就着长富的手喝了水。
赵小妹双颊绯红,经了那天的事,现在和长富单独相处,她总是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而长富压根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似乎就这样不说话,光是看着她,他也是愿意的。
两个人一个人低着头,一个人目光火热的盯着对方,就这么待了一会儿,赵小妹明显坐不住了,长富的眼睛里冒出和那天一样的绿光。她想到了那天晚上,她收拾整理凌乱的床铺,在床单上看到的那些他留下来的痕迹,她不自在的又喝了一口水:“你找我什么事。”
“就是有些想你,想和你好好说说话。”长富想都不想的说,外人根本就想不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赵小妹再次听到这样甜蜜的话,止不住的想笑,不小心抬起头,却正好迎接了长富的目光,她来不及收回脸上的甜蜜欢喜,忙又低下头躲避,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不是说有东西给我吗?”声音低若蚊蝇。
不过长富还是听到了,拉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赵小妹有些抗拒,抓着桌子脚不愿意走,长富干脆把人一抱,轻松的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赵小妹慌乱间抓住门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