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家的时候,赵大嫂的饭菜还没做好,饭在火上蒸着,窝窝头应是没做,土豆也才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打皮,而赵大嫂人却不在厨房里,炉子里的火也快要熄了。
吹了一早上的风,杨桃头嗡嗡的疼,现在感觉鼻子也不怎么通气,忍着不适,赶紧往炉子里添了一些柴,重新把火给加起来,可不能耽误一家人的早饭。她偷偷扫一眼众人,发现大家却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干什么干什,尤其是赵母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她和赵小妹:“你们两个一起给土豆打皮,我来切吧,这样动作快一点。”
两人应道,洗完手,赶紧蹲下来给土豆打皮,赵母的刀工很好,切得又快又均匀,炉子里的火重新燃起来,蒸笼里的饭重新冒起了汽,杨桃吸了吸鼻子,不通气的感觉真的很不好,闻不到任何味道。
把蒸好的饭端下来,刷锅准备炒菜,这时赵大嫂回来了,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拿着个碗,碗里有一块豆腐,就她所知,好像村里没谁会做豆腐,那这豆腐往哪来的。
赵大嫂笑着说:“爹娘,你们回来了,我还以为还要一久呢,也没做好菜,想着差不多时候再做,你们也好吃点热的,把这豆腐也炒了吧。”
赵母继续着手上的活儿,往锅里放油:“村里有来换豆腐的了。”
赵大嫂:“没呢,娘,我一个好朋友送的,说是给咱家尝尝鲜。”不自觉地抬头看了杨桃一眼,那人真真是会做人,这么大块豆腐说送就送了。
赵母抬头看了她一眼,没问是谁。
赵大嫂把豆腐递给杨桃:“二弟妹,麻烦你了,把这豆腐也切了吧。”
杨桃:“”究竟谁是做饭的人啊。
终究她只能接过乘豆腐的碗,尽管心里不是滋味。
她想很多事并不是她想不干就可以不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吃自己想吃的食物,这终究只是美好的愿望,要是人人都能随心所欲、肆无忌惮,这还叫人生吗?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酸甜苦辣的较量,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一场修行。
默默地洗着豆腐,默默地领悟自己路。
赵母做菜也很有一手,毕竟是那么多年的老人了,为夫为儿为女做了一辈子的饭,炒土豆的时候加点水润润,好吃又不费油,豆腐也炒的不咸不淡,刚刚好,保留了豆腐的原汁原味。
一家人围坐在堂屋的饭桌上,默默的吃着饭,杨桃低头趴着碗里的玉米面花花,鼻子呛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食不知味。
一家人除了赵大嫂谁都没去动那碗豆腐。
赵大嫂:“爹娘,你们也吃点豆腐吧,做的真不错,很香。”
赵母:“你快喂小强哥儿吃吧,别管我们,都是大人了。”
赵大嫂:“嗯,好的,娘。”
不想赵大嫂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豆腐,对着自己的儿子说:“小强哥儿,给爷爷舀豆腐吃,来。”说着把勺子递到赵父碗边。
小强哥儿在旁边口齿不轻的说到:“吃,爷爷,吃”
赵父申过碗,接了豆腐,对孙子慈祥的说:“嗯,小强乖,爷爷吃。”
如法炮制的给赵母舀了豆腐,看到赵父赵母都接了,赵大嫂仿佛更有底气了,笑着对杨桃说:“二弟妹,这豆腐做的可好了,一般人都吃不到,你也给二弟舀一点吃,我记得二弟最喜欢吃豆腐了。”说着舀了一勺豆腐就要往杨桃碗里放。
杨桃心里不舒服,身体也不舒服:“大嫂,豆腐软,你留着给小强哥儿吃吧,容易消化,我一个大人,吃点洋芋就好了,娘做的洋芋丝好吃,我得多吃点,再说我也不喜欢吃豆腐。”
赵大嫂笑得更开心了:“二弟妹,看你说的,咱们农家人还有喜欢不喜欢的,有的吃就不错了,不过这豆腐真不错,不是那个人都吃不到。”
杨桃:“”
赵大嫂:“二弟妹是不给大嫂面子,拿我当大嫂的话就接了这勺子,你看大嫂一直举着呢。”
杨桃:“大嫂这话严重了,这不是伤我的心吗?”
赵大嫂继续:“来来来,二弟,二弟妹不吃,你帮二弟妹吃好了,我记得你不是最喜欢吃豆腐的吗?”
赵默:“大嫂,你记错了,我不喜欢吃豆腐,给强哥儿吃吧,容易消化,我吃饱了。”说着放下碗走出堂屋去了。
赵大嫂嘴角笑意更明显了,以前不喜欢吃豆腐都吃的那么多,这得是多深的感情,才能为了对方吃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吃的菜,只因为那人喜欢。
二弟,你就承认吧,你心里还是放不下的。
赵大嫂:“二弟妹,你看二弟,是我这个做大嫂的不是,不知道二弟不喜欢吃豆腐,明明以前炒豆腐,二弟都很喜欢吃的,每次还吃好多,在这里我给你赔不是了,你们别放在心上。”你有哪一点比得过她,给她提鞋都不配。
杨桃觉得赵大嫂脸上的笑真是刺眼:“大嫂开心就好了,大哥不在,我们是该照顾大嫂,没有什么不是的,大嫂别放在心上,既然大嫂喜欢吃豆腐,那就多吃点。”
赵母:“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招呼强哥儿吃吧,她们都是大人了,自己想吃什么,自己会吃。”
赵大嫂:“恩,娘。”
做人媳妇就是这样,你不能像儿子一样甩手走人,即使再不开心,你都得笑,再不舒服,你都得忍着做事,再不愿意,你都得待着。
熬着吃完这顿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好不容易赵父赵母停筷了,帮着赵小妹一起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心里的难受被放大了无限倍,或许是身体不舒服人也变得脆弱了起来,她想歇一歇,一会儿就好了。
熬着和赵小妹一起洗碗收拾厨房,两个人今天比较安静,赵小妹把那碗豆腐倒进了猪槽喂猪,赵母也没说什么。杨桃什么都没问,赵小妹一直低着头洗碗。
有时候杨桃想,或许什么都不做还好,欲盖弥彰不是正说明一切吗?所为反常即妖,越想要掩盖越盖不住,如果真有什么要面对的,那就晚点来好了,多一点无知,多一点准备,也多一点时间让我发现你的好,记住你的好。
两人把碗洗了,厨房收拾干净了,赵大嫂才端着儿子的小木碗姗姗来迟:“二弟妹,小妹,你看你们,就应该放着我来洗,早上你们都下地去了,回来还做家务,这本来是我的活儿,都让你们给干了,这我多不好意思。”你也就只能围着锅台,一辈子做个抬不起头来的庄稼妇,除了干活儿,你还会什么,喜欢干,那就多干点好了。
杨桃:“大嫂可真会说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或许这话没人相信,是啊,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不是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
赵大嫂:“哪里,哪比得过二弟妹,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窝心呢。”不是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就凭你,也想入我的眼:“对了,二弟妹,我装豆腐的碗呢,可洗干净了没有,那得拿去还的,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豆腐了,真是怀念,以前我们家可是常吃的,对吧,小妹,我记得你也说不错的,今天怎么不多吃点,不过碗柜里还有,晚上热热,你可得多吃点,我记得你爱吃。”
赵小妹:“那碗在碗柜里,二嫂,我先回去了,干了一早上的活儿,怪累人的。”
杨桃:“恩,厨房里没什活儿,那我也回房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赵大嫂笑了笑,哼着歌,打了热水把儿子的碗给洗了,才回房去。不是长得好,会做饭,会做衣做鞋就能得到男人的心的,萤火虫就是萤火虫,怎堪和明月争辉,和那样有内涵的女子相处过,见证了玫瑰的芬芳,还能为身边不知名的野花心动,她不信,男人终究是男人。
鼓起勇气,穿过赵墨老房子和隔壁之间的门,堂屋里,杨桃在卧房外站了一会儿,犹豫再三,才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
他今天很反常。
倚床而坐,窗外阴风阵阵,入目的是结实的右臂,骨节分明的手上一本半旧的书,眼睛在上面定格,平凡的脸在这一刻是那么的不平凡,整个人散发着清贵的气质,朴实无华,却让人不敢小看,这样的人,如果视线只在自己身上,眼里心里只有自己,那该有多好。
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他身边赖着他,她想歇一会儿,一直以来都是她主动靠近他,但此刻她很累,她想睡一觉,一会儿就好了,她想她是感冒了。
不行,她得去打点水,擦擦身子,不然睡着不舒服,昏昏沉沉的离开卧房,那个一直在专心看书的人抬起头,盯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昏昏沉沉的在厨房打了水,昏昏沉沉的进到浴室,昏昏沉沉的擦了擦身子,昏昏沉沉的躺上床,沾枕就睡。
床真舒服,睡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