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淮抬起头,逆着门外的阳光,看着那流金般的光影镀在来人的身上,一时间竟使她有些晃了眼。
“我来接妳了。”裴泽说完这句话,便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她走去,除了害怕自己会惊吓到她,而让如同幻影般的她消失不见,他还发觉到自己的两条腿像有千斤重,沉重得让他难以抬起脚来。
江心淮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又将脸给垂了下去,喃喃自语道:“都是假的,不可能是真的。”
她说完,一只手伸到裙襬边,绞紧了衣服,情绪变得慌乱不安。
裴泽终于走到她身前,蹲下来,执起她的手,将她温暖的掌心覆在自己的脸颊上摩娑。
“不是假的,妳抬头看看,真的是我……”他的声音既暗哑且艰涩,含着一点鼻音,若不是他要扮演的是没血没泪的混世大魔王,他真的无法压抑住想哭的冲动。
江心淮猛地站起身,不小心推倒桌上的那杯茶,茶盏框啷一声,摔到桌子底下。她巍巍颤颤地捧起裴泽的脸,抿着的嘴角,沉默了一会儿,大颗的眼泪就直直地掉了下来,“你来了,你终于来找我了……”
她发现真的是他以后,把他的头紧紧抱在胸口,心里只想就这么将他跟自己揉捏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江心淮怎么也想不到裴泽会来,他竟然能为了她突破重重的阻碍,特地进到书中找她。
她本以为他们不可能再相见,可他现在却活生生站在她眼前,她忽然觉得过去的爱恨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她什么都不在乎。
如今,在书中,或是现实世界,她要的,爱的,想永远在一起的人,只有他一个。
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明明她不是那么懦弱的人,可现在她想放声大哭,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想坚强,她只要他陪在自己身边。
裴泽站起来,温柔地将她环在臂弯里,俯下头,正想吻住她的唇的时候,实验室突然很煞风景地发出提示音,“系统警报,系统警报,危险值升高,请快点撤离现场。”
“……”他的脸瞬间绿到不行,不过顾及此时气氛正好,他只能一声不吭,咬紧牙关,忍了。
“没时间让你们亲热了。”亚里斯对着麦克风说:“她的师父查觉到结界被破了,正往你们那边赶过去,你们要腻歪,以后有的是机会,先离开那里再说,要遇到她师父,事情可就麻烦了。”
裴泽一听,立刻拉着江心淮说:“妳的师父发现了,我们得快点走。”
江心淮虽然这段时日以来,人显得有些精神不济,可真要动起脑来,也马上就能进入状况,她蹙紧眉头问:“为何不直接出去就好?难不成你往后要跟我一起在书里生活吗?”
“不是。”裴泽吻了吻她的额头,“但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做完了就走。”
“什么任务?”她仰着头问。
“我们得把妳的心换回来。”他说完以后,搂着江心淮,正要离开之际,天空远方,积云如大浪般,层层迭迭狂涌向他们所在的山头,后头更是雷声大作,光影闪烁。
裴泽一看,心中顿觉不好,但好在他此时角色是魔王,所以施法这种小事,他是信手拈来,丝毫没有任何困难。
他大掌凌空劈开,像把空间撕扯开一般,出现一个黑色的大洞,他扶着她的肩膀,要进到里头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又调转过头来,对着远方狂傲地大笑,声音响彻云霄,回荡在丛山峻岭间。
“哈哈哈,玄尘子,你的徒弟我已经带走了,若你想要回她,就到魔宫里来找我。”他说出来的每一字每一句,皆蕴含高深的法力,穿透过山峦云雾,传进玄尘子的耳朵里。
江心淮听他这么说,手抓紧他的衣袖,有点慌乱地问:“你干嘛要这么说?”她很清楚自己师父的实力,用这样的方法去激怒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另一头实验室的亚里斯也凉凉地说:“裴泽,你要作死也不带这样干的啊!”
裴泽带着江心淮走进黑洞里,他边走边安慰她说:“没事,我不过是声东击西,我们把妳师父他老人家骗去魔宫,他在那边应该能折腾很久,我们两个往相反方向去,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好好地讨论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还特别在“老人家”上面加重了语气,一方面凸显出他是个极懂得尊师重道的人,另一方面更是点明江心淮跟她师父相差太多,他们辈分不一样,是不适合在一起的。
实验室的众人,早就看出裴泽在使什么坏心眼,眼看他走的每一步,都不像正常男主般,用光明正大的方法与江心淮的师父决一死战,反倒是动着歪脑筋,采行一些不太入流的招数,他的好兄弟们的嘴角真是抽到不能再抽。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裴泽果真的把这句话彻底实践了。
不过就在黑洞关起来的一剎那,数道雷霆万钧的轰天大雷猛然劈了过来,不只炸穿了裴泽他们刚刚站的地方,甚至连实验室也产生了剧烈的摇晃。
大伙儿连忙扶住身边的坚固桌子或者是墙壁,而坐在小板凳的魏琳身子一歪,在要倒下去的瞬间,却被不知何时移动到她身边的傅澄接了个正着。
她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但在摇晃过后,随即收敛起神色,立刻推开他,自己把倒掉的椅子翻正,很是镇定地坐在上头,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叶守一哪里吞得下这口气,一步向前就要说魏琳不知好歹时,便被总裁凌厉的眼神给瞪得缩了回去。
这时,大伙儿纷纷站起来,对于刚刚的突发状况,只以为是恰巧发生地震,没有人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沐卿禾却是目光深沉地凝视着陈大木,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疑虑。
震动会发生,明明与书里是有关联的,但怎么可能会这样?这两个世界,如何会有牵连,不说一个是现实,一个是虚构,就算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两个不同空间,也绝不会对彼此造成影响。
然而,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他暂且将疑问按下不提,默默地观察那个正飞快地打着字的年轻人。
裴泽那边却是高高兴兴地领着江心淮,来到与魔宫距离遥远的地方落脚,他为了让两个人能舒舒服服地过上好日子,还很不客气地在脑子里要求褚铭得给他提供一处豪华的大宅院。
虽然他们是要来换掉石头心的,但没道理要过着刻苦的生活,裴泽甚至要他们写离此地不远处,还有一座大型的城镇,若是可以的话,他希望江心淮能陪着他,去认识她这本书里的世界长什么模样。
要不是她唯一的亲人是那个玄尘子,他还想带她去探访一下亲戚朋友,顺道跟长辈提亲,把他们的亲事给办一办。
听到裴泽这么狮子大开口地要东要西,褚铭的脸色非常难看,但他都把这些不合理的要求都给吞下去了。
只因前几天,裴泽实在太过凄惨,如今他好不容易恢复本来的样子,褚铭干脆好人做到底,让他们小俩口可以过点舒心的日子。
不过,陈大木那边的情况就没那么好过了,江心淮的师父,在听到裴泽的话以后,立刻转往魔宫,但当时魔宫中人几乎都是包围在御宗外头,里面留守的少数魔人根本挡不住他滔天怒火般的攻击。
玄尘子很快就攻破魔宫,闯了进去,可魔宫实在太大,犹如迷宫一般,他在里头搜寻许久,几乎将整座魔宫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江心淮的踪影。
于是,他又立刻赶回宗门,那时两边早已打了起来,双方势均力敌,僵持不下,他一回来,战局随即明朗化。
胜负已定,本该是冷静下来,好好与对方谈判的时候,心境最为平和镇定的玄尘子,却是一反过去的从容慈悲,整个人犹如修罗,几乎杀红了眼睛,甚至连一点活路也吝惜给他们。
他的异常状态,让在他身后的宗派长老们都有些震惊,但因为他的修为不说是天下第一,连二三四五加起来,也不见得打得赢他,是以谁也没办法将愤怒的他拦下来。
因为场面非常浩大的缘故,陈大木那边手指根本没办法停下来,他快如闪电般码着字,人紧绷到流了满身的汗,可还是架不住那个师父疯狂使出的大绝招。
最后连负责裴泽那边的褚铭,也得分神帮他处理一些战斗场面,两个作者忙到不可开交,差点都要背过气去,可那边厢的裴泽却是满怀喜悦,跟江心淮在吃过晚饭后,两个人坐在诺大的寝室,就着幽幽的烛光,抱在一起。
他们耳鬓厮磨,享受着重逢后,那种恬淡平和的气氛。
“妳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出发去换掉妳的石头心。”裴泽拥着她说。
也许是好日子过久了,有些得意忘形,他又凑近她的耳边,吹着热气说:“虽然用那种方法滋味也是不错,但以后我们还得生孩子呢,老走另一条路也不是办法,妳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