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顾恩忙隐藏起自己的情绪,起身去开门。
“您好,请问林先生在么?”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略有些正式的男人,看上去不过20出头的样子。他看到开门的是顾恩,面上闪过一丝愣怔,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而且目光并未向屋内乱看。从他脸上恰到好处的笑容来看,此人多半是擅于与人打交道而且常常接触不同的人。
“他在洗手间。”顾恩道。
那人脸上的笑容未变,继而道:“麻烦您转告林先生,于总已经准备好了行头等在一楼的大厅,二位稍作休息后便可出发了。”那人说罢微微颔首,这才转身告辞。
此时林越冬从洗手间出来,道:“我忘了告诉你,之前我和老于约了今天去打猎。老于就是这园子的主人,人长得没我帅,但是有钱而且不任性,不过他不喜欢男人,你不要动歪脑筋哟。”
顾恩懒得搭话,脸上挂着一副祝你们幸福老子没兴趣的表情。
一楼的大厅里,靠近角落的吧台旁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他戴着墨镜,面前的杯子里装着半杯柠檬水,手里捏着即将燃尽的烟屁/股。听到电梯“叮”的一声之后,他便起身顺便将手里的烟摁灭了。
“林老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男人满面笑容的迎着林越冬老远就伸出了右手。
“你在山上住傻了吧,还是傻逼电影看多了?”林越冬一脸嫌弃的望着他,差点把自己的一只脚塞到对方手里。
“哈哈哈哈。”男人见林越冬不陪他玩儿,便摘下了墨镜恢复正常的画风,望着一旁的顾恩道:“是顾编辑吧?我是于言,越冬的老朋友。”
于言的长相很温和,不像林越冬那么有棱角,一眼看去带着而立之年的男人特有的成熟和意气,倒是让人很难产生恶感。
“你好。”顾恩伸出右手打算和于言握手,却被林越冬突然挡在中间:“行了行了,天都快黑了,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们摸小手啊。”
于言笑着对顾恩点了点头,转而打量着两人的t恤和短裤道:“你们就穿成这样去打猎?”
“大中午的打什么猎啊,你这园子里除了兔子就是野鸡。你中午陪我们吃个饭就忙去吧,下午我俩去山上转转,今天天气不错,日落应该很漂亮。”林越冬一手搂着于言的肩膀,另一只胳膊若无其事的搭在顾恩身上,被后者毫不客气的拍掉了。
于言倒是个好说话的主儿,立马对等在外面的助手招了招手,然后将原本安排在打猎之后的饭局提前,并取消了一会儿的打猎计划。
午饭时间尚有些过早,于言干脆带着两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顾恩原本只是听林越冬说过这里的设施,如今亲眼所见才知林越冬的描述已经是压缩之后的版本。
实际上这里的规模,堪称一个小型社区了。不仅有日常生活和娱乐设施,甚至还配备了私人医生和小型的医院。
午饭后于言本来打算陪两人一起上山,但是被林越冬毫不客气的抛弃了。
午后的阳光依旧很炽热,即便已经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顾恩向来很排斥阳光,所以显得有些烦躁。情绪的变化让他原本已经压抑住的不安和疑惑又渐渐浮了起来。尤其如今和林越冬单独相处,顾恩总是不自觉的想起上午的那一幕。
两人一前一后在上山的路上走着,顾恩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上头装了广脚镜头倒还轻便。林越冬则背着装相机设备的背包,肩上还扛着三脚架,看上去就沉的要命。顾恩不由暗道,摄影师可真是个体力活。
原本林越冬是想去山上拍日落,不过途中正好路过那片被开发成了猎场的山谷,所以他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拍到什么小动物。
“这里视野还不错。”林越冬将背包和三脚架放下,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头,道:“到那个山头应该用不了一个小时,我们可以在这里停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林越冬说罢将背包打开,从里头拿出了一个望远镜递给顾恩,自己则从包里拿出另一个机身,装上了长焦镜头。
看着林越冬有条不紊的将相机装好又找好位置支起三脚架,顾恩心里的烦躁不知不觉平息了些许。他拿着林越冬给他的望远镜,随意的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活物,不由对今天的拍摄计划产生了质疑。
仿佛看穿了顾恩的心思,林越冬轻笑了一声,耐心的解释道:“拍动物不比拍风景,动物是活的,你又追不上,所以只能根据它们的踪迹,选择合适的地点守株待兔。好在这里是人工开发的猎场,地点有限,而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视野又很开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有所收获。”
顾恩找了块石头坐下,道:“我记得你说过,你选的前两期主题是日和夜,所以拍动物属于是附加题么?”
“题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你喜欢附加题,我们就把正题砍掉。”林越冬道。
“我哪一题都不喜欢,所以你完全不用考虑我的看法。”顾恩道。林越冬闻言挑眉笑了笑,面上丝毫没有尴尬之色,反倒很满意顾恩的态度。
“都不喜欢,就代表着都有可能,这也未尝不是最好的态度。”林越冬一边调整着镜头的角度,一边道:“对于拍摄固定命题的摄影师来说,最怕的事情就是变数,天气、温度、光线……任何一个变数对于命题摄影来说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他回头看了顾恩一眼,继续道:“不过有时候,变数也有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顾恩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兴趣,林越冬敏锐的捕捉到了,于是继续道:“我记得有一次,我半夜爬到山顶准备拍日出,结果那天阴天,太阳被云彩挡住了。我气急败坏的打算下山的时候,却发觉那天的云特别漂亮,所以就拍了一组云海的照片。”
顾恩嘴角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我记得那组照片。”那是两年前他去杂志社的时候编辑的第一个专题,那也是林越冬第一次在他们的摄影杂志上发表作品。
林越冬将机器调好,便席地而坐,从顾恩手里拿过望远镜,将目光投向眼前的猎场之中。
此时正值树木茂盛的季节,若是到真正的丛林里,不大可能在高地上将猎场的状况尽收眼底,不过这处山谷是经过人工规划的,所以情况和真正的丛林不太一样。
林越冬选的高地很特别,在上面不仅可以居高临下的看到一大片开阔的灌木从,还能看到一片面积不小的水塘。夏季气候炎热,对于动物们来说,水塘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顾恩望着毫无动静的猎场问道。
林越冬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微红,表情带着一丝焦虑和下意识的厌恶。当然不是厌恶林越冬,而是厌恶身后炙烤着大地和万物的阳光。
林越冬将望远镜放到顾恩手里,然后在背包里翻出一块纯白的毛巾,盖在了顾恩暴漏在阳光下的后勃颈上,为了防止毛巾滑下来,他还将毛巾两侧挂到了顾恩耳朵上。
顾恩:“……”
“挺可爱的。”林越冬从一脸懵逼的顾恩手里拿回望远镜,还不忘满怀诚意的点评了一句他的新造型。
“来了。”林越冬将望远镜又丢给顾恩,急忙起身走到相机那里。他的动作成功的将顾恩打算扯掉毛巾的念头转移到了猎场中的水塘里,那里来了两只鹿。
林越冬将镜头调整好角度对准水塘边的鹿,然后按下了快门。
“它们的睫毛好长啊!”顾恩拿着望远镜,由衷的开口赞叹道。
林越冬闻言不由有些忍俊不禁,开口道:“虽然比不上你的眼睛好看,但是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拍一张它们的大眼睛送给你。”
顾恩不出所料的送给了林越冬一记带着冰碴子的目光,不过这对林越冬而言显然毫无杀伤力,他甚至冲顾恩灿烂的笑了一下。
“糟了,我把增距镜给忘了。”林越冬蹲在背包旁翻找了片刻一无所获,然后又走回相机旁打量了一下高地和水塘的大概距离。
“拍不到?”顾恩问道。
“鹿倒是能拍得到,可是拍不到它们的大眼睛。今天下午本来就是想着来碰碰运气,所以只带了一个长焦镜头和一个广角,又没带增距镜,距离稍微有点远了,再近一点就好了。”林越冬拧着眉道。
顾恩道:“拍不到就算了,本来也没指望你能拍到。”
林越冬回头望了顾恩一眼,被他那副“早就知道你不行”的表情刺了一下,索性连相机带三脚架一起扛了起来,然后便朝着高地下水塘的方向走去。
“喂!”顾恩快要被林越冬这幅争强好胜的样子气笑了,还未来得及阻止,那人已经身手灵活的下到了半山腰。
“你小点声喊,小心把鹿吓跑了。”林越冬用后脑勺吼道。
顾恩在手边找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对着林越冬的背影便想砸过去,后来想了想换了一块小一点的。
“你可别在背后袭击我!”林越冬依旧头也不回的边走便道:“我的相机可贵着呢,不经摔。”
顾恩闻言举着石头的手便僵在了半空,林越冬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这个恶意满满的姿势,忍不住伸手对顾恩比了个中指。顾恩被他的态度激起了战斗的,刚打算伸手比回去,他却又给了顾恩一个后脑勺。
差点被憋出内伤的顾恩,又捡起了脚边那块拳头大的石头,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砸出去,老天便替他报了仇。林越冬想必是太过洋洋得意了,不小心一脚踩空,一只脚陷进了石头的缝隙中。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