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掌门!

  钱亦尘后退几步,踩到铺路的石板边缘差点摔倒:“苍逢?”

  堂堂一个掌门人居然这么低调?长得像个小孩子也就算了,最让他震惊的是进入风水宝地到现在,苍逢是唯一规规矩矩穿着弟子服还没画那么多花里胡哨东西的人啊!

  “今天早上起了一卦,空狸会把我的客人带来,所以出来看看。”苍逢一头白发半束在脑后,气定神闲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是你,还是他?”

  按照原作出现的设定,他的道号叫做天算,大概有几分“人算不如天算”的意思,反正出场以来十卦十准,没有一次错的时候。

  贺兰玖挑衅的抱臂站在一旁:“你再起一卦不就知道了?”

  说过多少次了,初次见面不要摆架子!钱亦尘拽了他衣角一下,客客气气的低头:“见过苍掌门,我们要问的事,和你额间的金粉兰花有关。”

  苍逢扬起圆润的小脸扫了他一眼,突然问:“你叫什么?”

  钱亦尘一愣,忐忑地报出本名。

  “那么就是他了。”苍逢扭头望向红衣的贺兰玖,右手纤细五指合拢成掌,毫不留情地击了过去!

  钱亦尘指间的布料突然被抽走,一道冷风擦着身侧而过!眉头皱起的瞬间,源水草木之灵已经从四面八方涌来。

  贺兰玖轻捷地跃起后退,立在弟子房屋顶的身影像簇跳跃的火焰,赤红妖纹瞬间蔓延至胸膛:“老家伙,想打架吗?就你的个头,我怕不小心把你踩死了。”

  苍逢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眼底却涌起莫名的怀念情绪,重新冲了过去。天上阳光正烈,虽然没有任何温度,却照的他眉心兰花熠熠生辉。

  但是天算苍逢算无遗策,打架水平很一般,几招之后出现明显的颓势,在即将被贺兰玖击伤时从战局中抽身,很聪明的站在了钱亦尘身侧。

  “他先攻击我的。”贺兰玖呼吸平稳地停在不远处,侧脸的纹路几次试着收回,却仍然非常明显。

  钱亦尘记得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被翻涌煞气扰的难以压抑力量,所以会始终维持着妖化的外表。

  然而附近十几里都是灵谷范围,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没那么容易。

  钱亦尘四下巡视一圈,发现风水宝地的弟子们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猛看。

  “贺兰家的人……”苍逢笑了笑中断突然紧张的局面,声音是和外表截然相反的成熟,“就该是这样的。如果想知道什么,跟我来吧。”

  贺兰玖站在原地不动,却冲钱亦尘招了招手:“过来。”

  “这是人家的地盘,你再小心也没用的。”钱亦尘只保持着一点距离,放心大胆的跟上苍逢。

  他还有句话没说,按照设定这人不算坏人,不会害了他们。

  一代掌门的个头还不到他胸口,只是那朵兰花却让孩童样的五官多了成熟,偏大一号的普通弟子服穿在身上,背影格外落寞寂寥。

  一缕雾气缠绕在苍逢头顶,似有若无,最终消散时声音却飘了过来:“你的母亲,叫做贺兰香。”

  钱亦尘的八卦之心瞬间爆炸!眼睛都跟着一亮,炯炯有神的盯着苍逢背影。

  还好最终忍住了没有开口,毕竟这不是他的家事,有问题还是让当事人先问吧。

  “哦,我不认识。”贺兰玖想都没想的冷淡回答,面无表情的跟在最后。

  钱亦尘放慢脚步,迟疑的转身观察他的情况:“你又控制不住力量了……”

  相比自己好奇心都要炸裂的样子,贺兰玖也太平静了一些。难道他是真的冷心冷肺所以毫不在乎?

  首先,苍逢认识贺兰玖的娘亲,而他娘亲叫做贺兰香。其次,苍逢在眉心画了一朵兰花,估计代表着他娘。

  ——难道风水宝地的掌门人,是贺兰玖的父亲?

  钱亦尘迅速在心里过了一遍剧情,觉得自己的推测其实相当靠谱。原作中两个人并没有交集,封梵为了预知蓝终的动向求助于风水宝地天算,那个时候贺兰玖已经暴露身份了——这绝对是个大伏笔啊!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已经被苍逢带到了位于灵谷中央的掌门住所之外。

  脚下的石板路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湿润的黑色泥土,而前方不远处,是一截大得惊人的树桩。

  树桩光是横截面就和钱亦尘当时住的华娘酒肆差不多大,更别提盘根错节的树根,有一部分狰狞地离开泥土,将地面拱起。

  这棵树如果还在,高度称之为“顶天立地”也不过分。能把这样的树木砍倒,大概只有神能做到了吧?

  钱亦尘望着一丈高的树墩,默默思考这个问题。

  苍逢扶着突出的粗壮树根用指尖敲了敲,树墩立刻深陷出一扇门的形状,从内部缓缓打开。

  然而这扇门只够孩童出入,钱亦尘弯腰低头挤进去,走了两步,眼前才开阔起来。

  插在墙壁木质纹理中的几盏鲛人油灯,火焰幽微却执着不灭。

  深褐色的树桩内部仅仅被掏空了一小块,这个屋子远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大,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气,而且空气中极为湿润——这棵树还没死透?

  不光如此,铺天盖地的红线交错成网,占据了房间的绝大部分空间,这种类似蛛网的构造,让钱亦尘想起了只剩下一个脑袋却能操纵头发的孙文君。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认识你的母亲吗?”苍逢在一路静默后终于沉不住气,不过没有坐下来聊天的意思,而是搬了个小凳子忙里忙外,去调试那些红线。

  贺兰玖袖手旁观的看他忙活:“说故事总要有头有尾才行,你这样,我听不懂。”

  苍逢两手扯着一根红线,笑容突然苦涩:“遗憾的是,我也不知道头尾,不如你们来帮我分析?”

  钱亦尘直觉这和头顶的红线网有关,立刻一寸寸仔细查看。

  那些细线数不清有多少根,浸透朱砂后悬在上方,看似杂乱无章,却遵循着什么规律。

  他眯眼看了一会儿,直到发现红线末端都系着铜钱时才恍然大悟——是星轨运转!

  这些红线代表着星辰运行的轨迹,那么苍逢学的应该是三式之首的太乙神数,能够通过观星占卜水旱疾疫,预测古今治乱,说白了,天下什么大事他都能算出来。

  不过最让人奇怪的是,红线纠缠的网上,有五根末端没有铜钱,而且还有一根从中扯断,虚虚的垂在头顶。

  “五位星君临世,天下大乱。”苍逢留意到他的目光,指了指那没有系铜钱的五根红线,又拈起那根断掉的线,遗憾的垂下眼睛,“而你的母亲,或许死了。”

  贺兰玖若有所思的注视那根线:“哦。”

  “你们长得不像,但性格真的一模一样。”苍逢试着将那根红线续上,或许天意使然,反复系了几次都不成功,干脆在垫脚的小凳子坐下,“不如从头开始吧,你们想必听说过邪道三大世家的事情了。”

  钱亦尘没在屋里找到其他能坐的地方,站在旁边点头:“太阴镜苏家,言灵凤家,还有贺兰……”

  “听我那小徒弟说的?不行不行,他知道什么,自己还糊涂着呢。”苍逢连连摇头,挽起弟子服过长的袖子,“比如太阴镜,水生白玉为镜面,千年阴沉木做的镜托,以施术人的三魂七魄为引,月圆之时用心血做媒介,就能和即将妖化的异类沟通。他家的人啊,能从镜子里看到那种半妖怪物的渴望,达成契约助其成妖,收取妖怪的力量作为报酬。”

  钱亦尘听得很茫然,不知道他用这件事作为开头是为什么。

  苍逢像在炫耀学时,顿了顿又说起另外一家:“凤家的人一般自称‘金口玉言’才对,而且说与自身无关的事时能力才好用,想要直接为自己改命,代价通常很大。所以这家人普遍短寿,只能靠壮大族人数量来保证能力流传。”

  “这些我都听江雀说过,只是没那么详细罢了。”钱亦尘有些沉不住气,几次试着打断他。

  所以,掌门人到底是不是贺兰玖的亲爹啦?

  “你就不觉得很可惜么?苏家靠妖力延寿,却因为催动太阴镜消耗巨大,而且为半妖完成愿望不是那么容易的。又有金口玉言的凤家,说出来的每个字都会成真,点拨几个连妖怪都不算的怪物当然不是问题,如果……”

  如果这两家合作,岂止是一加一大于二啊,横扫整个修真界都不成问题了!

  凤家用天生的能力点拨妖物化形,以他们的能力,在说与自身无关的事时最为灵验,甚至不需要完成什么妖怪的执念,只需要简单一句“你会化妖”就行了。

  有苏家作为沟通的媒介,获得妖力后两人平分也好,四六也好,反正怎么都是双赢。

  钱亦尘已经明白了后面的内容,目光顺着苍逢的指引落在墙上。

  树桩墙壁钉着一张淡白宣纸,粗黑的字迹力透纸背。

  “大宁龙兴二年,万妖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