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的小儿子,是不是叫做盛元?”钱亦尘的心脏砰砰直跳,这两天的经历顿时笼上一层迷雾。

  老丈晃了晃白发苍苍的脑袋:“对,是这个名字,成亲当夜他娘子悄无声息的失踪了,从那以后只要嫁到本村的姑娘,就没一个能保得住!其他人陆续搬走,老汉我无儿无女无处可去,干脆在这里等死,又怕旁人接近这个不祥的敌方,每天拖着这把老骨头出来转转……刚刚一时眼花,把这位公子错认成新娘子,真是对不住。”

  原来盛元不是最后一个受害者,而是第一个。

  钱亦尘压下漂移不定的思绪,笑得非常亲切:“我们其实是云游的修士,专门来查清这件事的。那个盛元娘子失踪之后去哪里了,您知道吗,或者最近几天见过他吗?”

  老丈听见最后那个问题,垂下浑浊的眼珠转来转去:“没,没见过,很久没见到他了,你们是修士?怪了,应该是个拿镜子的人啊……”

  “什么怪了?”钱亦尘只听见前半句,后面那些近乎自言自语的喃喃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老丈颤巍巍的拄着拐杖,避讳似的急忙转身:“没什么,二位道长请务必小心,老汉先走一步。”

  “诶,诶!”钱亦尘喊了几声却拦不住他越走越快的脚步,对方那把老骨头也禁不住拽,说不定硬拉住之后就散架了。

  而且看这架势,不管再追问什么,那老头子都不会开口。

  钱亦尘被人像躲瘟疫一样躲开,摸了摸鼻尖站在原地:“他不和我们说实话。”

  “嗯,盛元明明昨天才回了村子,真像他自称的那样日日查看,早就发现院子门口的马车了。”贺兰玖凝视着老人的背影从小路上渐渐消失,突然问,“你说我这时候冲过去掐住那个老家伙,能逼出他的原形么?”

  “千万别!那是凡人,纯的凡人!”钱亦尘赶忙拦住他,“而且都这把年纪了,有个三长两短肯定抢救不过来!”

  但凡人明明畏惧妖邪,却为什么不对有能力铲除危险的修道者说实话呢?

  贺兰玖只是随口一提,对染缸的兴趣明显大过活人:“你还要继续在这里查探么?”

  “没什么可看的,到处都太普通了,我们回去吧。”钱亦尘眼里除了那些染料干涸前的颜色,只有无限清明的世界。

  染坊曾经是整个村子的生存命脉,几年前有多辉煌,现在就有多落魄,尤其是那口大得离奇的染缸,村民以染布为生,按理说不会砸毁吃饭的家伙。

  划破手掌的那块陶制碎片沾血之后毫无异状,钱亦尘拿起来左右看了看,发现上面刻了个浅浅的十字。

  “好像是个标记?”他拿着陶片给贺兰玖看,这个十字画得规规整整,让人总觉得古怪……难道耶稣还来过宁朝?

  贺兰玖接过来瞥了一眼,顿时拧起眉头:“这上面曾经有法术的味道,只要不被破解,不管红染村经历过几次沧海桑田,施术者都能循着痕迹找回来,要不是被你的血一激,根本看不出来。”

  “曾经被施术,现在他找不回来了?”钱亦尘摸了摸那个十字印记。

  贺兰玖凝神看了半晌:“对方很难寻回来,这种法术需要持续的灵力供给,曾经被中断过,所以痕迹已经非常淡了。”

  钱亦尘起初疑惑不解,后来觉得原理和电脑强制关机后文件损失一部分差不多。

  这就比较奇怪了。

  修道者只要不死就不可能中断灵力,除非对方死掉之后……又活过来。

  钱亦尘将陶片上有着十字痕迹的部分敲下来随身携带,又在村里转了一圈,没调查出什么结果便原路返回。

  他们走时没关院子的门,反正红染村几近荒废,小贼也不会摸到这里偷东西。

  贺兰玖大概已经饿到极限,牵了马匹就嚷着要离开。

  钱亦尘举棋不定的站在北边瓦房的门口,心想到底要不要找个门锁,突然发现屋里多了点东西。

  多的当然不是盛元,而是另一件嫁衣。

  颜色同样簇新鲜艳,样子却与贺兰玖随手买的不同,挂在屏风上仍能看到上面繁复到极致的吉祥花纹。

  成衣店里一般是不卖这种花纹的,老板觉得绣起来麻烦成本太高,通常会选择更简单的花样。

  所以这件恐怕是真正的待嫁姑娘,怀着忐忑爱意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嫁衣。

  微风拂过,柔软的下摆轻轻摇曳,无限温柔缱绻。

  是谁把它放在这里?

  钱亦尘脑海中隐约闪过这个问题,刚想招呼贺兰玖过来看看,眼前却突然一片遮天蔽日的血红。

  他没动步子,是那件嫁衣自己冲过来的!

  钱亦尘僵硬地伫立在原地,紧张到无法发声。现在的情况不像从前,只能让人疑神疑鬼,在太古驭灵术的作用下,他根本察觉不到一丝鬼气!

  对于修道者来说,如果开了天眼都看不到异常,就只能解释为幻觉了。

  钱亦尘将眼睛闭上又睁开,那片血红顿时消失不见。没错,是幻觉。

  “你……”

  贺兰玖站在对面,一脸惊愕的表情让他刚放心又不安起来。

  “我怎么了?”钱亦尘勉强笑了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本来就难看的笑容更加苦涩。

  刚刚不是幻觉,那件嫁衣真的存在,现在还穿在了他的身上,就像件普通的衣服一样!

  “穿这个干什么,快脱了,我也察觉不到异状,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贺兰玖难得慌乱起来,赤红纹路从眼角蔓延到胸膛,沉不出气的动用了十成妖力。

  继承自妖狐赤炣的兽爪锋利,在嫁衣袖子上轻轻一扫就留下五道抓痕,等不及他脱掉衣服,打算直接将其撕毁。

  “疼疼疼!”

  钱亦尘脸色煞白地痛呼,不由自主跪倒在地:“别碰我,别碰那件衣服!我……我的皮肤好像跟它长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