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德的眸子终是缓缓闭了起来,而后睁开,重重地看向了那个一直抱着古儿的女子,一个迈步,已是站起了身子,推了开去,再回身时,所有人皆是看见了穆天德,那含着滔天怒意的神色。
“咳咳……咳咳……”又是一大口血吐了出来,穆云古努力睁大自己逐渐模糊的眸子,手颤抖着伸出,逐渐靠近了小梅的面庞。
“小……小梅……”
“小梅……在。”
“昨日说的……我食……言了……”
“太子殿下……你……你不要说话了……”小梅只感觉到触碰到自己面庞的手越发冰寒了起来,死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傻……丫头……怎么连哭……都不敢了呢……”穆云古的手上全是血迹,不断地抚着小梅的面庞,想要将她面上的泪水擦去,却是越擦,越是沾染上了血迹。
小梅死咬着唇,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直往下落着,丝毫声音都没有发出。
又是一阵翻腾的疼痛涌上,像是一只大手,重重地抓住了穆云古的腹部,使得他的身子又是一阵明显的抽搐。
小梅本一身浅青色的宫装早就是被穆云古的血所浸染透,见穆云古抽搐地愈发厉害,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把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哭腔终是猛然打开:
“太子殿下!!!”
被小梅抱在怀中,纵使此刻自己浑身满是血腥之气,可他依旧能从这血腥中嗅到,女子身上那丝丝缕缕的女儿香。
眼前,已是一片模糊,纵使他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面前的东西。
那双满是血迹的手,终是缓缓抬起,渐渐搂住了小梅的手臂,冰凉的唇,也是渐渐贴上了女子的面颊,一个寒凉至极的吻,就那样落了下来,落在了女子的面上,落在了,她的心上。
女子的身子颤抖地愈发明显,双手死死地扣住穆云古的衣袍,生怕下一瞬,他便会离自己而去。
穆云古的唇边,是极为清浅的一缕笑意,声音贴着女子的面颊缓缓落下,一字一字,重重落在了女子的心头。
“祁梅,你的名字……很好听……”
“可惜……我……不能同你……同你……”
“举案……”
刹那间,男子的手终是猛然,落了下来。
举案……齐眉啊!!!!!!
女子哭意再没有了任何的压抑,决堤的泪倾泻而出,小小的身子拼尽力气,将穆云古搂在了自己的怀中,哭声翻腾:“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小梅知道……举案……齐眉……举案……齐眉……举案齐眉!!!!!”
伤情绝古留红线,愁云恨雨芙蓉面。
……………………
杜微微被贺潇紧握着的手心中早就是出了满满的汗,视线里的雾气愈发明显,看着女子跪在血泊中抱着穆云古,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贺潇明显感觉到身旁女子的不对劲,一个跨步,已是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中,并未多言语,只是掌中用了力,传递出了自己的力量。
雾气越聚越浓,杜微微终是收回了视线,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边,声音有些闷闷道:“以后,我定不会这样。”
闻声,贺潇的眉头微动,转过眼,看向自己怀中的女子。
杜微微并未抬头,只是闷着声音接着道:“若是以后你也这般,我定会给你一刀。”
眉头重重一挑,贺潇还是没有说话,不过视线里泛上了浅浅的光。
“然后我陪你一起死。”
心头像是被点燃了一般,一瞬间热了起来,贺潇的手,愈发用了力。
“没了你,我又怎么能独活呢?”
最后这句话,杜微微的声音已是逐渐低了下去,似是说给了自己听。
贺潇的唇边,笑意终是浅浅涌现了出来。
女子的哭声愈发凄凉,满是鲜血的双手死死地抱着穆云古,怎么都不愿放手。
穆天德一直背对着这处,四周本是嘈杂不已,但却是在小梅开口说话的一瞬,全部安静了下来。
一双老眼中,终是涌出了满满的惊恐和慌张,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双腿泛了软,极为艰难地转过身子,看向穆云古的方向。
那一地的狼藉血红,那一片的凄凉悲戚。
“古儿!!!”穆天德声音颤抖着大喊出口,已是极致沙哑。
声音重重在祭祀台上回荡,一圈又一圈,落在所有人的耳中。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落雪,竟是又纷纷扬扬洒了下来。
霎时,雪便大了起来,落在了所有人的身上,落在了那一片血色中。
小梅的手依旧死死地抱着穆云古,好似未感觉到到那落雪,只觉得自己怀中的男子逐渐冰冷,直至刺骨。一双哭得红肿的眸子里,只剩下了绝望和欲绝悲痛。
“今日所有参加祭祀礼的人员,全部扣留宫中!!!”明黄色的龙袍上,斑斑点点沾染着红色的血迹,背对着所有人,声音重重而下,龙威大怒。
祭祀台上,白雪飘落着,一片寂静。
所有人皆是明白,今日,定不会是个安稳的日子。
闻声,杜微微的视线从那悲凉之处移过,下意识地看向了那格外惹眼的两道白色身影处。
穆云锦的手牵着杜飘灵,身子微微侧着挡在了她的身前,让她的视线并未直视着看到那血腥之地。
杜微微的视线变得深沉了起来,心头上那今日一直存在着的不安愈发扩大,下一瞬,径直看向了那一身深红色的男子背影,握着贺潇的手猛地用力,杜微微的声音也是略略有了丝紧张。
“是谁?”
穆云古之死,绝非简单之事,有这般的胆量去杀当今的太子殿下,定非一般人所敢做。
穆云古一死,太子位一空,如今剩下的适龄皇子,便是只有穆云新和穆云锦,那这其中,又会是谁动的手?
贺潇的眸子始终深沉,黑仁上好似蒙了一层完全看不清的光,极为收敛。抬起手整了整杜微微的披风,贴近了杜微微的耳旁,内力传声: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