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德在龙吟殿上坐下时,已是极晚,殿中已经是有了三三两两的议论声,若是仔细听去,便能知晓,大部分人都是在观望,这太子之位将会是哪位皇子的。
“恭迎圣上——”海公公现了身,极为正经的甩了甩拂尘,高声道。
一时间,所有大臣均按品阶一字站好。领头处,是杜云石和王琦两人。
穆天德入了龙椅之座,依靠在右扶手上,看向众人。
“跪——”海公公又是一阵高声。
齐刷刷,众人一并跪下。
“山呼——”海公公依旧高声。
“吾皇万岁。”众人磕头高呼。
“山呼——”
“万万岁。”
“再山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海公公一声令,众人又一次齐刷刷的站起身。
往前走了两步,海公公摆了摆拂尘,换了一只臂膀枕着,洪亮的音调几乎听不出这是个个阉人的声音:“吾皇有言,众爱卿,谁有本可奏。”
霎时间,一片安静,无人开口,后排几人甚至相互看了看对方,但却始终无人进言。
揉了揉眉心,穆天德几乎一夜未眠,极为不适,刚想摆手示意海公公无奏退朝。一道雄厚的声音响起:“皇上,臣有本可奏。”
眼神直刺刺的看向发声之人,尚书大人闫陆一迈出队伍,拱手做礼。
“奏——”海公公朗声。
“皇上,臣等以为,汀元国安,天下大美。在这大安盛世,汀元国更是需要一位能力天赋都极为高的储君来让我们汀元强盛壮大!”一番话,慷慨激昂,说的闫陆一满面激动。
“哦?闫爱卿这是觉得,朕老了,不够能力来理这天下了?”穆天德微眯着眼,看不分清其中的意喻。
愣了半瞬,闫陆一深低头,依旧声音洪亮:“臣不敢,臣只是觉得,皇上一代明君,一定会选出我们汀元最为合适的储君!”
“那,爱卿认为,谁有那才德有那能力得到这储君之位呢?”穆天德单手撑住额头,问道。
“老臣认为,大皇子才能有加,亲和百姓,是太子的不二人选。”未加任何思索,闫陆一脱口而出,并未觉任何不妥。
一旁,杜云石几不可见的皱了眉,这老闫,太过耿直,皇上分明是在试探他,给他下了个套,以此来看这些个皇子是否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来争取皇位。内心一阵哀叹。闫陆一乃是大皇子从小习书时的太傅,为人又是正直不屈,却只怕,皇上已是对他不满许多了。
“众爱卿认为闫爱卿所说如何?”穆天德提高了声音,隐隐带上了一丝不满。这立储之事,何时轮到这些个臣子干涉了。
无人接话,龙吟殿一片安静。
“退了吧。”低低的一声,穆天德这话是说给了海公公。
“退朝——”长呼一声,海公公依令。
“皇…”闫陆一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众人俯身齐声:“吾皇万岁。”
穆天德离殿,众人三三两两散开,却无人上前和闫陆一讲话,更有甚者,竟用着怜惜的眼光看向他。
老脸上一阵愤慨,闫陆一摆袖,,心中气结,却也无人诉说。
急着往外走,却听到一人的声音:“闫尚书,留步。”
停下脚步转身看,杜云石拱手做了一礼。
“杜大人。”闫陆一回了一礼,杜云石是这朝中少有的让闫陆一敬重的人。
杜云石朗然一笑:“闫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闫陆一眼眉卿然,跟着杜云石出了龙吟殿,走到楼阶背地一处无人的角落。
“闫大人,恕老夫直言,今日闫大人之举,极为不妥。”杜云石没有任何遮掩,直接奔入主题。
闫陆一闻言,眉头猛然皱起,心底涌上的是对杜云石的不满,语气里也带上了不敬:“杜相爷!老夫原想,杜大人为人清廉有为,必是不会牵扯到这些乌烟瘴气之中,没想到,杜大人也成了这世俗之人!告辞!”说罢,转身便欲离开。
杜云石一把拉住闫陆一的衣袖,语气也稍显急躁:“大人且慢,且听老夫一一道来。”
停下离去的脚步,闫陆一却还是未有好的脸色,只待看杜云石还有什么话要讲。
“闫大人觉得大皇子如何?”杜云石以问句开话,却是正中了闫陆一的心下。
“大皇子为人敦厚,习书有方,知书懂礼,尤其以天下为己任,自是最好的储君人选!”闫陆一从穆云古小时便一直做他的太傅,自是对他喜爱有加,更是因为从小指导,对他更是如已出一般照顾。
料知闫陆一会如此之说,杜云石更是皱了皱眉:“老夫有几句话告知闫大人,还望闫大人能听进心里。”顿了顿,看了看四周无人,沉声说道,“跟随皇上多年,我们都是知晓皇上的脾性,皇上做事自有主张,最心烦的便是有人干涉他下决断。储君之事,虽被提过多次,但从未有人直接说这心中人选。今日闫大人一提,虽说是心中清明推举,但恐怕皇上不会如此认为。”
闫陆一默然攥紧了拳头,似是有些明白过来。
见闫陆一听进去了的样子,缓了缓又补充一句:“恐怕,今日这事,在皇上眼里,就是落了个结集大臣争位之举,反倒是对大皇子不利啊!”
猛然抬起头看着杜云石,闫陆一面色一阵青白,恍然大悟,明白了今日自己做了件多愚蠢的事,懊恼不已。
“若是想助大皇子,怕还是得从细事入手,皇上必是会看在眼里。”道出这最后一句话,杜云石心里一阵轻快。
杜云石本无意站队,只是多年前,这闫陆一在官场上因为人正直帮助了他,一直以来,杜云石都极为敬重此人,今日之事,也算是帮了他悟了一番,权当是回报了。
仿佛突然醒悟,闫陆一拱手做了一个大礼,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多谢杜相爷指点!改日必定登门致谢。老夫有事先走一步。”说罢,没有半点停留,转身离去。
杜云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再回身看向肃穆的龙吟殿,心中暗道,这天下,怕是要大变啊,只求,我杜家能安稳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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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杜微微正细致看着暗阁送来的情报以及最近的交易情况,一条条看过,不是富家子弟的正房花钱买自家夫婿在外面鬼混的情报,就是江湖上的门派花大价钱买敌手内部情况的种种,并无什么极为有用的情况。
缓缓翻过所有记录,杜微微瞧得极是认真,猛然间,一个名字突然跳入她的眼帘:施慕然。
抽出名字条后面的文书,只有两行字:欲求天仙美如画,却失此世堂正身。
还未细想其中的寓意,沉木略显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四小姐,小姐在习书,不许别人去打扰……”
“我是别人嘛?我是要去找姐姐谈心!让开。”杜飘灵眼眉狠狠瞪住沉木,语气蛮横。
“四小姐,这是规矩。”沉木并不吃杜飘灵这一套,极其尽责地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往偏房的门。
“你给我让开!”杜飘灵伸手去推面前的沉木,沉木却如山般却丝毫未动。
快速而又沉稳地将面前的东西收好,杜微微拿起一副字帖端端正正地摆着,才朗声道:“沉木,不得对四小姐无礼。”
得了小姐的意思,沉木这才退开了身,并替杜飘灵推开了门:“四小姐请。”
“哼!”重重地哼了一声,杜飘灵又狠狠瞪了眼这个不识趣的奴才,这才跨进了偏房。
刚进去,便被一阵淡淡的清香给吸引了:“哇好香啊,姐姐这房中是什么如此之香?”
远处,杜微微坐在椅上,手中是古色古香的字帖,扯起一个淡淡的笑:“妹妹要觉着这香不错,改明儿我教人给妹妹送去几盅。”
杜飘灵似是见着了奇屋一般,在偏房各种转悠张望,满脸新奇。
杜微微看着字帖,并未说话,眼角余光却是一直随着杜飘灵的动作,直到杜飘灵看见极其漂亮清透的松瓷琴,煞是欣喜地在琴前坐下,伸出手刚想拨动。
“不许碰。”清冷的声音,丝毫没有了先前的亲密情绪。
杜飘灵僵在原地,伸出去的手半天都未敢动,看向杜微微的眼神里,充斥着疑惑及惊恐,那道冰冷至极的声音,竟让她心里惶恐不已。
“为……为什么不能碰……”虽说有惶恐,但杜飘灵硬撑着问出了这一句。
“碰,也可以。”杜微微起了身,走近了她,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了。”
瞳孔放大,杜飘灵的身体竟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好似那一瞬间看见的不是天香女子,而是地狱恶魔。
气氛顿时有些紧张,两人一立一坐,杜微微面色笑意不减,还有越发加深的趋势,却使得杜飘灵心里越发害怕起来。
“我……我不碰就是了……”抖着手说出这句话,杜飘灵起身离开古琴的位置。
走到茶桌前,杜微微轻拂水袖坐下,示意杜飘灵也坐过来。
见杜微微没有了刚刚的寒意,杜飘灵也渐渐放下心中的不适,坐到杜微微的身边,终于是将今日来微苑的目的说了出来:“姐姐,再有一日便是那知书论画会了,你说我要不要准备些什么,好让我出得彩,让那四皇子能注意到我。”话语间,就好像自己已在那论会上出了头彩。
挑起一块绿豆糕,杜微微看了好久,轻轻捏了一角,捻了捻,绿豆糕碎掉在桌上。
见杜微微不回自己,杜飘灵提高了声音疑惑着唤了句:“姐姐?”
好似刚回过神,杜微微笑得温婉可人:“什么都不用,妹妹只需要一件衣服。”
说完,高声唤道:“紫蔻。”
“小姐。”紫蔻进了房,却是在看到了杜飘灵的瞬间,连半分眼色都未给,只一瞥而过便等着自家小姐的吩咐。
“去把那珠纱流缎送到飘零妹妹院里。”杜微微拿起茶盏轻抿一口,仿佛口中说的是什么毫无价值一般的物件。
紫蔻愣了愣,竟没有反应过来,小姐说的是名贵的珠纱流缎?心里一阵疑惑,紫蔻呆愣在原地,没有回声。
见紫蔻一脸错愕,杜微微又笑着发了话:“做什么愣着,快去。明天再找个手艺好的裁缝婆子,给妹妹裁剪套好的衣裙来。”
一旁的杜飘灵早已是满脸震惊,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珠纱流缎?那绝世的衣料?
“是,小姐。”紫蔻垂了首,领命而去。
“姐姐!真的是潇湘阁的无价之宝珠纱流缎么?”杜飘灵一把抓住杜微微的手,脸上的狂喜与贪婪交杂着,说不出的丑陋。
心里越发冷了起来,杜飘灵果然是个不知轻重的人,一心只想着怎么出彩,却从未注意到是否符了这规矩,面目上,杜微微却是一脸笑意肯定着:“是了,姐姐怎么会骗妹妹。”
“姐姐,你对飘零真好!”说着,杜飘灵竟一下子拥住了杜微微。
强忍着心中对于杜飘灵靠近自己的不适,杜微微轻拍了拍杜飘灵的背,话语间,虽有笑意却丝毫未达心底:“放心吧,姐姐,定会让妹妹出得那‘头彩’的。”
眼中,盛满了说不清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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