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注定要引起轩然大波的剑宗大改随着徐北游任命剑宗的三大长老,已是徐徐拉开序幕。
待到消息传开之后,整个江都必然要为之震动。三位新出炉的剑宗长老,拿出其中任何一人,都足以让江都津津乐道许久,可一次就是三人一起上位,就像一块大石头当头砸下,让人懵了。
当徐北游离开主座向后堂行去,近百位剑宗之人起身相送,待到徐北游离开正堂,大多数剑宗老人都涌向张雪瑶那边,想要从这位“旧主”的口中打听到一些关于这次重整剑宗的内幕详情。本属于闻香教的众人则是环绕在秦穆绵身边,自成一派,与周围的剑宗中人泾渭分明。其实不少闻香教老人对于教主加入剑宗的做法不甚赞同,只是秦穆绵向来独断专行惯了,而且她本身就是闻香教的第一任教主,上头没有什么祖宗规矩压着,所以她决定的事情,谁也不敢反对,倒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多说什么。
至于属于徐北游嫡系的年轻人们,则是与冰尘站在一起,他们早就提前得到了风声,在他们看来,既然冰尘是宗主亲自请到剑宗的,自然是属于宗主的人,这次出任三大长老之首更是明证。
不过三位女子长老却没有在这里久留,只是各自交代一番之后,便也往后堂而去。众人知道这是三位长老要去面见宗主商议接下来的重整剑宗之事,也不敢贸然跟去后堂,只能各自散去。
整个新建的剑气凌空堂占地颇大,原本就是由江南道门在道术坊中的紫荣观改建而来,而且在紫荣观的基础上又合并了数个道观,整个后庭足以容纳近千人,只是如今的剑气凌空堂还没有这么多人,以至于偌大的剑气凌空堂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在剑气凌空堂的后庭角落中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竹林,其中有以青石铺就的小径,尽头是一块在竹林中开辟出的空地,摆放有石桌和石凳。此时徐北游正坐在其中一个石凳上,瞥了眼另外三个尚还空着的石凳,伸出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石桌,指肚触碰桌面上的细微纹络,若有所思。
此时前头的景象,他看不到,却能猜出一二,这已经显现出一个很大的问题,他的本意是消弭剑宗内部的两大派系之分,可设立三大长老之后,却又在无形之中显现出三大派系的萌芽,想要彻底消灭派系,不现实,因为抱团是人之天性,而想要在最大程度上消弭派系之分,则需要三位新长老的竭力配合。
人人都有私心,虽然三人共尊徐北游这位剑宗宗主,但三人之间未必就是情同姐妹了,毕竟三位女子的年纪加起来将近三百岁,历经世情,就算曾经是闺中密友,如今还能剩下几分也是有待商榷。而且纵观三位女子的过往,绝非是一帆风顺,各人有各人的坎坷和失意,造就了三人各有不同的乖僻性情,还都是徐北游的长辈,按照人情世故来讲,若是身处对立面,辈分高低没什么关系,可如果是自家人,这个辈分资历就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尤其是张雪瑶和秦穆绵两人,若是她们与徐北游意见相左,不到万不得已,徐北游也不好用太过强硬的手段。
辈分和资历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有极大影响的东西,就拿韩瑄来说,正因为他是辈分极高且资历极老的老臣,所以他在归隐二十年后重回庙堂,仍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慑服群臣,这便是一众老臣的不可替代性,萧玄想要罢黜蓝玉,只能启用辈分资历与蓝玉相差无几的韩瑄,换成别的臣子,便会难以服众。同理,张无病出任西北军左都督,禹匡出任江南军左都督,都是因为他们资历辈分极高,足以服众,而翰林院中的许多翰林耐着清苦日子苦熬,将其称之为“养望”,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今剑宗算是有了改朝换代的气象,虽然现在的徐北游不再是幼主,但也不比当年上官仙尘那般独断专行,面对张雪瑶这些“老臣”,受制于这些资历和辈分,不能一味用强。作为剑宗宗主,他要有容人之量,容得下“阴”,也容得下“阳”,然后再去调和阴阳,这才是人主之道,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帝王心术。
没人教过徐北游这些,但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多本事本就是无师自通的。
前几年的徐北游,眼睛里只有黑白分明,没有人情世故,心里头装着人上人的梦想,没有天下苍生。
后来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能只看眼前的三寸地,要往远处看。如何才能看得远?那就要往高处走,所谓登高望远,上了山,眼界自然开阔。
于是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也明白了成为人上人后该做什么。
在徐北游沉思时,竹林的小径上传来脚步声,徐北游收回思绪,从石凳上起身相迎。
冰尘、张雪瑶、秦穆绵三人联袂而来,徐北游先行一礼,算是还了三人先前对他所行之礼,然后四人分而落座,徐北游泰然坐于主位,开口道:“这次请三位前来,是由事情相商。”
冰尘历来不擅应酬,面无表情,默不作声。秦穆绵神色淡然,作为一个剑宗的“新人”,同样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唯有张雪瑶既是老人也算是半个主人,主动开口说道:“这里没有外人,南归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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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点点头,说道:“那我就直说了,党争一事,历来为祸甚深,看今日之道门就可见一斑,我不希望剑宗也是如此,这是我重整剑宗的根本目的所在。不过重整剑宗是一件大事,非我一人之力可以做成,所以还望三位长辈从旁助我。”
秦穆绵长长哦了一声,说道:“我大概听懂南归的意思了,你是想要在剑宗内部消除派系,最起码做到不要互相掣肘,就拿道门这次的事情来说,慕容萱和尘叶在前头拼命,另外一帮人就拼命扯他们的后腿,不败而败,就是秋叶也无可奈何,南归是怕这种事情也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