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莹回去,莲儿过来谈起安嫔获罪,也是轻蔑一笑:“陛下崇尚节俭,不忘农耕,阖宫皆知。她自以为得宠就讥讽天莹,陛下听了,心里一来厌恶她骄矜不事农耕,二来厌恶她以嫡庶尊卑辱人,岂不是作茧自缚?”
阿秀点点头:“经此事后,后宫应该再无人敢以出身乱言了,婉嫔做了这等顺水推舟的事,也算她聪明。”“姐姐在写什么?”莲儿凑过来看,“王维的《终南别业》么?”
“闲来无事,徒做练笔罢了。”说完搁下笔,让莺儿等人收拾了,拉着莲儿坐下吃茶,“天莹复宠是迟早的事,上次那个宫女听说你让陛下封了选侍,如今还在天莹宫里么?”
“李才人么?本就是陛下一时的乐子,陛下说搁下也便搁下了。”莲儿抓起几个榛仁放在手里,“今早在长街见了一面,模样不甚出挑,走路瑟瑟索索,不甚大方。”
“毕竟是承过恩的,若真只是这一晌之欢,误在这宫里也可惜了。”阿秀吹一吹茶,“不过既然在天莹宫里,见面三分情,也总比送回寿昌宫和其他秀女杂居一处要体面的多。”
“姐姐当时昏睡,我自作主张让陛下放在天莹那里,心想着她位分低,总比在安嫔婉嫔宫里强些。”莲儿说的客气,阿秀一笑:“你的主意正是我的心思,你是妃位,安置一个才人何来自作主张之说?没来由的听起来觉得生分。”
莲儿吐舌一笑,嚼完两颗榛仁:“又要年下了,年年不得闲,今年你有了身子,这些劳碌的事就交给尚宫局和素心她们操办吧。”“想自己亲力亲为也不可能了,这几天腰酸的厉害,往时站着习字两个时辰都无妨,现在不过小半个时辰就酸痛的紧,每日又贪睡,总要睡到天光大亮。倘使哪日起早了,一天头都是晕的。”阿秀皱眉道。
“可叫太医看过?我那时有孕虽也乏力,但没有姐姐这般厉害。”莲儿关切的问。“戴先生说是连年积劳积弱,所以气虚血虚,要我好生养着,多加进补,过几个月会好些。”阿秀叹口气。
“可不是说么!年年大节小节都是姐姐一人操劳,办一次就耗一次心血,这四五年哪有片刻得闲?真正是要好好补养,快点生个娃娃给我带。”莲儿也嗔怪道。
“好了好了,听你们的躲懒便是,清筠和你各领一局,我也大可以安心,但有一条,该去陛下面前回话的时候,休要找理由推脱。”阿秀无奈的妥协。
说着清筠,正巧清筠芷兰两人结伴来看阿秀,四人相互行了平礼坐下,阿秀笑着让素心她们备茶点,把榛仁推给两人:“喏,莲儿丫头说这个好吃,吃了半碟了,你们快尝尝,等下被她一个人独吞了。”
芷兰一笑:“过半个月就是新年了,清筠妹妹领了一局的公务,莲儿姐姐也是有一局,偏我没有,往时我是不眼馋的,如今姐姐肚子见大行动不便,我就来领一局的事务,给姐姐分忧。”
莲儿拍手道:“可巧刚才我就说让姐姐今年躲懒,我们帮她操办,你们就来了,正是妹妹说的这个理不错半分!”清筠也笑了:“如此剩下三局事务,姐姐宫里的素心自然可以协调处置,姐姐且安心把胎养好,早日诞下麟儿,才是正经。”
阿秀笑着点头,莺儿进来回话:“外面有人求见皇后娘娘。”阿秀点头:“进来吧。”一个茶色衣裙梳着斜髻的女子进来,身上没有任何饰物,施施然下拜:“才人李氏,叩见皇后娘娘。”
阿秀一笑:“起来罢,阖宫觐见你每次都躲在后面,今日为何单独来求见我?”这一问不要紧,李才人慌忙跪下:“罪女李氏冒犯皇后娘娘,请娘娘降罪!”
“这话从何而来?”阿秀和几人面面相觑,问道。“罪女无知,今日才知道因陛下宠幸我致使皇后娘娘凤体违和,娘娘非但不怪罪,还命人把我接出来封为才人。”
听她如此说,阿秀才安了心,笑道:“起来罢!还以为是多大的事!陛下宠幸你,与我当日晕倒并无关联,你不必惊惧自责,如今寿昌宫搬出来住的可还习惯?”
李才人瑟瑟索索的起身,莲儿也安慰她:“皇后娘娘是最宽厚的人,宫里这些姐妹都是承蒙皇后娘娘照拂的,你进宫时日尚浅,不要以为皇后娘娘是严苛的人。”
“娘娘旧年对我和我皇儿有救命之恩,宫里的人,无论得不得宠,皇后是一碗水端平的,谁给你说了这些嘴,让你这般害怕?”清筠笑着问。
李才人这才不再害怕:“长街上的宫人见我经过就指指点点,我拦住一个问,她便这般告诉我,说皇后娘娘因为陛下临幸我,才气急晕倒的。”
芷兰噗嗤一笑:“那些末流宫人,经年累月未必亲眼见皇后一次,她们传的那些掌故,你大可以听过就忘,若皇后真是那般心肠,我们三个怎敢这样散漫的坐着?”
李才人脸一红:“是我愚钝了。”阿秀一笑:“无妨,既然来了,坐下说话吧。”待她在下手凳子上坐下,阿秀问她:“若我没记错,你家是濠州中立的?”李才人点头:“皇后娘娘明鉴,妾身确是中立人。”
“那你和德嫔住在一处倒是最相宜的,她也是濠州人,你可以和她勤往来,自有裨益。”阿秀大方一笑。李才人眼睛一亮:“真的?”阿秀点点头:“自然。”
“你平日也是穿的这般素净么?”芷兰问她。“我家父亲亡故的早,母亲养育我们姐弟五个,颇为艰难,我进宫也是为弟弟妹妹省些口粮,所以没有什么细软装饰。”
“这便奇了,既进了宫,又是承了宠的人,没有发你份例首饰么?”阿秀疑惑道。李才人摇摇头:“只有几柄银簪,我来见皇后请罪,不如不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