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一惊,懊恼不已:竟然忘记这时没有枪,这时只有火铳而已,火铳火枪,一字之差,虽然都是管形射击火器,但是还是差了很多的。徐达不会了解这破绽的,万幸万幸。
想到这,阿秀忙装出若无其事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是了是了,是火铳。我记不得名字,所以胡乱叫了。”又道:“此计是否可以解决船身低矮之劣势?”
徐达略想了想,脸色也变了变,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说道:“夫人高见。如此甚好,只是时间略显的紧迫些。待徐达如今就去搜集各军营的火铳,以备明日使用。”
徐达说完,告了礼,刚要转身下船,“站住!”阿秀冷了脸说道:“你且听了,明日之前,希望你手下所有军士手中都有火铳和挠索,否则输了首阵,小心国公拿你军法从事!那时任谁也救不了你的!”
徐达谨慎的答应着,转身领命去了。阿秀却渐渐起了疑:明明像是有话要说,终于没有说,很古怪啊,之前也经常刺探自己,难道,他有外心?不会啊,旁人的事情说不准我会忘记,这个徐达可是至死忠心不二的。
越想越乱,阿秀右手握拳,击打着自己左掌,在船上来回踱着步。突然,她踢到了什么,哗啦啦的一阵轻响,像是铜钱滚地的声音,循着声音的大概位置,阿秀过去蹲下,借着舱门口的灯光,仔细一看,却是三枚铜钱。
谁把铜钱放在这里?刚才怎么没注意,阿秀想。四下再看看,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徐达在小船上指挥吩咐的声音,低低的若有似无的传了来。
仔细看这三枚铜钱,仿佛经常被摩挲般,晶亮光洁,应该是常常拿来使用,又是三枚一起,如此一来,应该是卜卦的铜钱。阿秀更是疑惑起来。
算了,既然有铜钱,不妨解一卦吧。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算了,就当娱乐好了。阿秀心中自我安慰道。于是从怀中掏出了那张藏在牛皮塞子竹筒中的六爻八卦图,又自船舱门口取了灯火来,席地而坐,开始卜卦。
起卦完毕,捻来对照着一看,是“地水师”,中上卦。卦语是“行险而顺”。象曰:‘将帅领旨去出征,骑着烈马拉硬弓,百步穿杨去得准,箭中金钱喜气生。’
还真是应了当下的景了,可不就是出征么?又是中上卦,算是个好彩头了。看来这占卜,还有点意思啊。且看看下面又说什么。阿秀想。
‘此卦是下坎上坤相叠。“师”指军队。坎为水、为险;坤为地、为顺,喻寓兵于农。兵凶战危,用兵乃圣人不得已而为之,但它可以顺利无阻碍地解决矛盾,因为顺乎形势,师出有名,故能化凶为吉。’
这……要不要这么准啊!阿秀想,这简直是太奇特了,从来这个时代到现在,起卦也起了不少回,偏偏一次变爻都没有,不但省了脑子,依着卦谱上的本卦直接解就好。也太省事了些,难怪那么多人喜欢给人算命。
再往后看,‘阻力很大,困难很多,处于激烈的竞争状态,必与他人密切合作,谨小慎微,行为果断,切忌盲目妄动,适度即可,注意保全自己。机动灵活,严于律已。从容沉着对付一切,必能成功。’
阻力很大,困难很多倒是没错,二十万对六十万,小船对大船,确实有些困难,所以才想要扬长避短,用挠索和火铳近身迎敌,压制住敌人,发挥长处,才能有机会取胜。
至于这保全自己,机动灵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刚过几天安生日子,又要和在未来一样犯小人么?og,仁慈的老天爷,您就放了我吧,我被扔来这么古旧的世界,食之无味,郁郁寡欢,本来已经很惨了,您就大慈大悲不好么?
想到这里,阿秀出了神:是啊,来这个世界已经八年了,除了朱元璋,自己没有任何的依靠,穿的吃的和现代也是不能比,虽说未来的世界崇尚节能环保,但是连洗澡和吃饭这种低级的享受,都不似往日便捷,也实在可怜。
八年了,阿秀叹口气,转眼间我已经三十六岁的人了,大概是因为无儿无女吧,还是一直一副二十几岁的单纯心肠,多亏是古代,人心还较为淳朴。否则难免让人看轻了去。现在卦象又好像说要犯小人,哎!怎么办啊!
阿秀正在感叹自己的命运,冷不防听见背后有人道:“夫人,已经很晚了,风又大,还在这里做什么?”这一声言语,声音虽是不大,却吓得阿秀真魂险些出窍,回头一看,竟是徐达安排停当,已回到船上。真是丢人啊,居然走神了。阿秀想。
阿秀正想说什么,徐达却拿起了地上的六爻八卦图。阿秀着了急,这可是最后的一点乐趣了,你说抢就抢么?!
正要抢,徐达却先看了起来。一看之下,他的脸色又是吃惊非常,阿秀趁他愣神的功夫,好歹才把图夺了回来。
“徐达!你好没规矩!和我抢东西么?”阿秀怒骂道。徐达却不回答,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问阿秀道:“夫人不是这里的人,对么?”
!!!阿秀惊呆了,脑子像被雷击中一般,傻在了原地。这是什么话?!
阿秀稍稍定了定神,笑道:“嗯,我家乡距此尚远,自然称不上是这彭泽一带的人,徐将军怎么突然如此说,难道有什么事情么?”
徐达见阿秀张口结舌的样子,已经猜到了八九,正要说下去,又被阿秀抢先这么一解释,倒低头轻笑了起来,虽然尽力忍耐,还是笑的耸动了双肩,摇头不语。
阿秀见他笑,心里直发毛,于是道:“呔!徐达,你且回我的话!凭什么抢夺我的东西?不晓得什么是僭越么?!不回话也便罢了。且在那里胡乱笑什么!”徐达收了笑意,意味深长的道:“夫人,莫要装傻,在下说的这里人,夫人心里应当明白,徐达是指夫人不是这时代的人!”
时代!我晕!徐达在跟我说“时代”?他说的居然是时代!这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阿秀几乎神经错乱起来了。
徐达见她神色骤变,更是深信不疑起来,打定主意要让她说实话,便道起了意,乍然说道:“天王盖地虎!”阿秀一愣,条件反射道:“宝塔镇河妖!”
话一出口,阿秀就把肠子都悔清了:这是干啥啊!能不能不这么二啊,什么都可以下意识,干嘛现在这么顺溜啊!这是脑子生锈了么?这臭嘴,哎!恨不得抽自己的嘴。
徐达一试之下,见阿秀露了马脚,自己未免得意起来。又加上想起往日的种种,只觉得这个小妇人仗着是未来的人,就装神弄鬼妖言惑众,才求得朱元璋的宠爱,心里便多了几分轻蔑。
两人沉默不语,各自有各自的主意。徐达笑了笑,打破沉默道:“夫人大可放心,我并不想拆穿夫人。我既然是徐达,也不会是夫人的敌人。”
言罢,转身自己进船舱去了,阿秀见他知道自己是现代人,就如此怠慢,有心和他吵,却想起第二日要出兵,所以忍下了这口气,心里却很郁闷。
阿秀气呼呼的把图收进自己的小竹筒,又站了下,感觉风大了起来,有了丝凉意,打算回身进船舱取件义父来披,却听见了脚步声,站定一看,是刘伯温。
哎,总比看见死徐达强多了,阿秀这样想,便先打了招呼:“是伯温先生么?怎么这么晚了还到船顶来?”
刘伯温低头正在找什么,听见阿秀说话,一抬头,不好意思的说:“是夫人在此,伯温只顾埋头寻物件,却没有看到夫人,往夫人莫怪!”
阿秀问道:“寻什么物件?说来听听?我手里有灯,帮你一处寻罢。”
刘伯温一笑:“不烦劳夫人了,只是三枚铜钱,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是平日用惯了的,下午时用了便忘记收,才上来看看,不妨事。”
阿秀一听,知道自己捡了的竟是他丢的,也觉得碰巧,就笑了:“原来是伯温先生的铜钱,我还疑惑谁会把这么光整的钱丢在这里,喏!物归原主。”
刘伯温听言也笑了,伸手接过,笑道:“竟是夫人寻到了,多谢!”
“不谢。你这铜钱确实值得一寻,方才刚寻到时,我也就顺便起了一卦,解来倒是十分应景!如此一来,也要谢谢伯温先生的铜钱,解了我的疑惑呢。”阿秀也笑着说。
“如此么?!但不知是哪一卦?”伯温问道。阿秀笑答:“是‘地水师’。伯温先生你道这卦应景不应景?”
伯温一听,愣了下,也笑道:“确实!不过之前夫人卜卦可曾遇见过变爻?”阿秀道:“不曾。”伯温更是一愣,阿秀见他这般,恐怕是有什么讲究,收了笑意问道:“有何不妥么?阿秀确实从未遇见过变爻。伯温先生尽管直言。”
伯温想了想,答道:“也并非是不妥,只是伯温愚见,以为夫人此后莫要多行此事为好。”阿秀听了,更是疑心了,就要问个究竟。
伯温又想了想,认真答道:“人道是物极必反,六爻之卦术,多在一个变字,凡人起卦,大抵总免不了遇见一两次变爻。夫人终未见一次变爻,恐怕或体质或命格与常人有异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