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公众人物就与媒体站到了对立面,要么合作,要么开撕。
像今天这种情况,任凭这些记者们怎么想,都是想不到的。
群情激愤之下,一群记者有些目瞪口呆,想要反击,但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快的被淹没在谴责声中。
就像余白被围攻起来,束手无策一样,两者的情况及其的相似,只是被围困的对象已然转换。
“还愣着干嘛?”
“赶紧离开吧,别碍事儿了。”
“……”
其实已经记者陆陆续续偷偷撤离,只不过有人先后喊出话之后,这才从被挪开的人群,快速离开。
一场不见硝烟的斗争,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结束。
而远处的一家肯德基内,当这些记者全部撤离后,那个人也独自离开,不过临走前却向旁边的手下吩咐了这么一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很显然,这位曹社长可能是感受到了汪潭生的意图,也可能是感受到了余白这位新人的力量,所以才放出这般赶尽杀绝的话。
而另一边,当余白再次回过头,他发现每一个留下来的人笑容是那么的温和。
“余白,快回来,咱们抓紧时间开始吧,这么多人等着呢。”
听到远处汪潭生的喊声,余白应了一声,随后冲着周围的人弯腰鞠了一躬,随后便回身上了签售台。
整整两个小时,余白除了上厕所外,一直在不停的写,不停的画。
本来是准备方方正正写下余白二字,可这个坚持在签了几十本书后彻底放弃,改用先前设计好的“鬼画符”。这种签名极大的证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笔下去,提起来,搞定。非常速度、方便、快捷。
即便如此,一个小时候,余白是觉得整只右手已经不是他的了,酸痛的不行,但看着面前仍旧满当当的人,只能咬着牙坚持。
两个小时候,人群已经开始稀疏,但余白的鬼画符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最后还是汪潭生出面很是和善的宣布签售会结束,而剩下一部分人也只能叹息离开。
这场签售会,从本身上来说是成功的,这点光是从余白签名的数量上就能看出来,另一点就是从旁边书店的《三重门》销售一空,也能反映出来。可余白和汪潭生都清楚,今天那群折戟而归的媒体人,指不定又会乱说。
从这上面看,这场签售会的效果非但没有达到,反而还会影响《三重门》的销售。
离开雁田商场,余白并没有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而是跟着汪潭生马不停蹄的赶往另一个签售地旁边的酒店。
两人此刻坐酒店的餐厅,看着对面的大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多吃点吧,下午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余白尽管也有些疲惫,但还是尽量提着精神。
反倒是汪潭生望着面前的一盘面,丝毫没有胃口,手中的叉子,在上面卷了又卷,却始终没有把面条喂到嘴里。
“吃不下,我喝水就行。”说着,便端起旁边的一杯白开水喝了一口。
余白微微摇头,“老哥你还在为上午的事儿烦心吧。”
“能不烦心吗,我甚至都能想到,那些记者会怎么要大放厥词,会怎么样尽力抹黑。”说完,又是一声叹息。
“别这样,从上午的签售会来看,效果不挺好的吗,肯定能挽救老哥你现在的困局。”余白以为他是担心那些记者媒体乱说,导致销量下滑。
但汪潭生却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原本坐立不安的他突然站了起身,随后来到旁边,看着对面的大厦,“余白,恐怕这次老哥要对你说声抱歉了。”
看见他那么说,余白走了过去,站在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好似真的能透过层层间隔,看到他们带回就要去的签售现场。
“别这么说,当初也是我选择让老哥您出马出版的,即便是出事儿也有我帮你扛着。”
“哈哈,好小子,老哥果然没看错你。”
……
中午的签售会,相比起上午,来的书迷直接多了一番,本来就没缓过劲来的余白签到手抽筋。甚至有人提议用印章来,因为那样更快。不过却被余白直接否定了,回绝的话也很简单,人家掏钱买我一本书,这是份心意,别人对我好,我总不能糊弄人家吧。
如果说上午的签售会是一波三折,那么下午的签售会则是风平浪静。
体验了一天签名的乐趣,享受了一天被人恭维的言语,让余白觉得整个人走路都轻飘飘的。
少年得志这句话,形容余白,一点都不过分。
他可没有汪潭生那样杞人忧天,更没有他那种忧国忧民的心思。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人之所以无所畏惧,是因为知之甚少。就比如此刻余白的情况,他之所以对自己的处境毫无挂虑,正是因为他对局势的知道的太少。
汪潭生,四十出头,长衫文艺出版社总编,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家出版社的情况已经到了什么地步,说是青黄不接那算客气,奄奄一息正是恰当。
出版行业随着互联网的崛起,随着电子阅读的兴盛,本就江河日下。出版社在汪潭生的操持下勉强度日,可自从一年前,曹社长的出现,他就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事实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从这位曹社长和他的沪南前尘出版社出现以后,不断的吞并长衫市中小型出版社。
一年过去,前尘出版社已然成为长衫市乃至沪南省一家独大的格局。
其实,如果不是巧合之间和余白相视,更加巧合的看到他那本《三重门》或许他连挣扎的动作都懒得去做。
因为两者已经是悬殊无比,怎么斗,结局都是那样,无非就是让自己离开的更为体面一些罢了。
今天上午签售会那些来捣乱的媒体记者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手中的资源已经所剩无几,对于宣传更是半点没有办法,也就是余白,换做其他人,恐怕让对手如此抹黑,早就如同他一般丧失了信心。
本来下午签售会结束,是要举行一场内部的庆祝会的,毕竟效果很好,收获颇丰。
然而当余白赶到长衫文艺出版社的总部,再次见到汪潭生,见到这位老大哥的时候,却像是看到了一位垂暮的老人,没有丝毫的精气神,就那样瘫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凝视着面前的几份报纸。
“老哥你不厚道啊!下午结束的时候就有人跟我按照惯例要举行庆祝会,怎么你这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余白说笑着走了过去,迎来的却是汪潭生忧愁加剧的面容。
深深的一声叹气,就将面前的报纸推了过去,“你看看吧,我知道,我知道的他不会给我任何机会。”
余白没吱声,拿起几份报纸看了起来。
第一份报纸是长衫晚报的,头条非常惹人注目,“新生代作家余白,挂羊头卖狗肉式的作品,应当被全社会抵制!谴责!”
耐着性子,余白粗略的将下面的正文看了一遍,其中有一段是这么写的。
“说他是新生代领头羊般的作家,倒不如说他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因为他本质上就是个骗子,文学骗子。披着作家的外衣,赚着广大无知青少年的钱,宣扬着他所谓的反叛思想。这是可悲的,是让人耻笑的。更可悲的是,对此他还洋洋自得,更有被他迷惑的人,为其喊话。高中三年不学无术,荒废学业,最终连大学都考不上的人他能说出什么来?至此,我看到了什么?看到的是他带着面具后得以的笑脸,在此我提倡全社会对这个人的作品进行地质,对他的本人进行谴责!”
余白沉着脸,出了表情凝重点外,看不出其他的东西,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看下一份报纸。
《湘江晚报》,“试问余白三话!”
内容第一话,“天才?我看是蠢材,毫无内涵的作品正如他毫无内涵的人,通篇零碎的废话,表达什么不知所谓,要说什么不知所云,这样的人试问能称之为作家?”
第二话,“其本性的恶劣,丑陋达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根据知情人透露,在今日签售会现场,他大放厥词,对众人进行辱骂,那狂妄之姿好似在强调着他年少有为的资本。试问,这样的人能成为青少年的偶像?”
第三话,“不完整的家庭,造成了性格上的不完整。根据知情人透露,余白单亲,从这点不难看出,他并没有大多数人应有的生活和关爱。所以写出了满篇灰色和负能量的作品,这种作品毫无疑问是应该丢弃的糟粕。不完整的家庭教育,导致他学业无成,甚至连大学都没考上,试问这样的人能写好一部正常的作品?”
……
看到这里,余白已经没有耐性继续看下去,当即就把报纸撕得粉碎,然后摔在了地上。
“我靠!这些人都他娘的在放屁!”余白骂完还不解气,冲着面前的汪潭生继续吼道,“他们看过我写的东西吗?他们有什么资格说我!他们更有什么资格来曝光我的家庭!草!”
最后说完,恼火的将面前的凳子给踹翻了。
不过当他看到面对如此气急败坏的自己,却仍旧无动于衷,保持着先前动作和神色的汪潭生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些攻击自己的媒体,一点是为了打压自己,另一点则是可以遏制住《三重门》的销售。
那样一来……
想到这的余白,赶忙把凳子拿起来,坐到了汪潭生的对面。
“老哥我……”
哪知道汪潭生却苦笑着摆摆手,“罢了,我管不了他们,也帮不了你,更救不了……”
说到这儿,他缓慢的抬起头,审视着四周的无比熟悉的办公间,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眷恋,“更救不了我的老伙计,算了,算了吧。”
“老哥你说什么呢?难道咱们就让他们这样污蔑我,就这样……”
“争了这么多年,忙了这么多年,我真的有点累了。”
一瞬间,看着本来才四十多岁的汪潭生,此刻却像是迟暮般的老人,摇头叹息,悲凉丛生。
正如汪潭生所想,从当年被他挤走的曹前尘回来后,他就明白早晚有一天。
就像报纸上所说的那样,他有着媒体这条路,他能做到他想做的一切。
诋毁、谩骂、曝光,无所不用其极!
甚至汪潭生已经预料到,几日之后,全国的媒体会像刮过一场台风般,统统调转枪口,对余白这个刚刚兴起的新人,进行毁灭性的打击。到那时,别说是《三重门》和《绯色年华》会滞销。恐怕就连余白这个人也会被全国人民打上不再接受的标签,今后不仅余白再难出头,恐怕根本不会有哪个出版社再用他的稿子。
而后,自己这个老伙计出版社,也将不复存在。
想想自己为止奋斗的东西,就这样在自己眼前覆灭,想想一个刚刚冒头的潜力作家余白因为他而被打压封杀,汪潭生便油然而生出一股歉意。
对老伙计的歉意,对余白老弟的歉意。
艰难的从自己坐了几十年的位置上站起来,甚是疲惫的来到余白面前,刚准备开口说几句话,办公桌上的电话便响了。
此刻的电话铃,显得格外刺耳,不过汪潭生还是按下了免提,接了起来。
“不好了主编,全国各地很多经销商都纷纷取消了订购,而且跟咱们合作的两家印刷厂刚刚也表示说要跟咱们终止合作,主编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啊!主编……主编?你在不在了……在不在了……”
余白睁着眼睛,时而看看旁边的咆哮的电话,时而看看自己面前老态龙钟的汪潭生。
直到此刻他才清楚,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一地步,好像他已经连同面前的老哥,一起被逼入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