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王鹏自己讲的,如果他不想被提拔那肯定是假话。?〈 ?
施国权突然被叫去省委组织部谈话,让王鹏的神经还是不由自主地颤动了几下,心里一下子涌上各种猜测与计较,但他怎么想都觉得施国权升迁的可能性不大,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原地再任一届或是平调。
不过,晚上席书礼的一个电话,却让他意外之余,又凭添了几分感叹。
席书礼电话打来的时候,王鹏正在隆聚吃饭,徐展飞庆祝存款亿举办的一场庆祝晚宴。
看到是席书礼的手机号码,王鹏立刻站起来进了包厢的洗手间。
“有个消息,你要有所准备。”席书礼直奔主题,“潘书记可能会调回中央,上面找他谈过。”
“那你呢?”这个消息只是进一步印证王鹏过去的分析,相比潘荣芳的离开,他更关心潘荣芳身边的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安排。
席书礼犹豫了一下才说:“我跟他提过,想到东江。”
“你想来东江?”王鹏吃了一惊。
席书礼跟了两任省委书记,是老资格的省委大秘,在俞柏岳担任书记的后期,席书礼就已经担任省委办公厅主任一职,本来很快也能像很多数省份一样,出任省委副秘书长并兼任办公厅主任,但随着俞柏岳的突然调任,席书礼的前进步伐一下慢了下来。
此后,省里一直有传言,席书礼想出任省委副秘书长入常,但一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达成,所以他至今一直以副厅的级别担任办公厅主任一职。
席书礼想在潘荣芳调走前把位置定下来,王鹏觉得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席书礼年纪也不小了,再担任一届书记秘书的话,他估计就再也没有外放的机会,能够在省内好点的部门任职就不错了,而且万一是江一山接替潘荣芳的话,江一山是绝对不会再用席书礼的,这也就意味着席书礼将失去所有的机会。
只是,席书礼偏偏要选择东江,这又是为什么呢?
“很吃惊吗?”隔着电波,席书礼似乎也看到了王鹏脸上那种诧异的表情。
“有点。”王鹏实话实说,“你应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王鹏,还有个消息。”席书礼突然打住原来的话题,“施国权前两天主动向省纪委交代了一些过去一直没有向组织交代的问题。”
“什么?”王鹏又是一惊,马上想到施国权看到周昌海那些视频时的表情,忍不住暗叹任何人犯了错都要受到惩罚,即使暂时逃脱了法律的惩罚,也会因为内心的害怕惶惶不安,一有风吹草动就自己先跳出来惩罚自己了。
“问题严重吗?”王鹏想了想问。
“大部分是渎职,也有受贿的,不过数额都不大,他到省纪委交待的时候已经同时退赔了。省委考虑到东江最近事情不断,他又是主动交待并且退赔,过去这些行为也没有给政府工作造成负面影响,所以决定不对他采取司法处理,只进行党内处分,并让他提前退下来。”席书礼说。
王鹏静静听着,心里已经炸开了锅。
施国权彻底退下来,将意味着东江市委书记一职将真的空出来,席书礼想来东江,他又一直没有担任过地方职务,没有搞经济工作的实际经验,省委如果真的同意他来东江,很有可能就会空降他来接替施国权。
王鹏的心情很复杂。
在经历刘锡北、周昌海引起的东江官场新地震后,王鹏仔细分析了各种情况,觉得他想出任运河省副省长的希望极为渺茫,所以他的确希望省委能动一动施国权的位置,让他可以有机会接替施国权出任市委书记。
如果席书礼告诉他,来东江的是另外一个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争取省委对他的支持。
但是,他不能拒绝席书礼来东江,仅仅从席书礼这几年对他的支持来讲,他都不能这么做。
“希望你能早日来东江,我们兄弟俩可以携手共进,为东江百姓多做点实事!”王鹏向席书礼表达自己的支持。
“别这么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潘书记只是答应我会留意。”席书礼说,“而且,说不定你会到省里,以后我还需要你多多支持呢!”
“席兄,你太抬举我啦!就我自己几斤几两,我心里啊是一清二楚的,能在东江这里再平稳干上个几年,然后再平调换个地方就不错啦,”
“你太谦虚啦,兄弟!”席书礼立刻说,“你也不想想,东江一下肃清那么多问题,政治一片清明啦,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省委怎么会让你还是原地踏步?”
俩人又扯了几句,都是不痛不痒的,王鹏忽然现,人所处位置一旦生改变,言谈也会有所改变,席书礼只是有了来东江的想法,还没有具体落实,但说话比起过去又开始有所保留了。
王鹏回到包厢,意外现已经多了一个人,是东子。
“你什么时候到的?”王鹏拍拍东子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
“王市长下了班还这么忙,我进来都快半小时了,你的电话才讲完。”东子小声取笑。
王鹏看到一眼,也低声说:“待会吃完找个地方喝杯茶?”
“好啊!你现在官当得越来越大,我这个平民百姓要见你也不容易啊。”东子说。
“少来这套!”王鹏在东子肩上捶了一拳,“兄弟之间讲这种话?再说,你要算平民百姓,这天底下就没有平民啦。”
俩人在南风茶楼的包厢坐定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
“这杯茶我估计没那么好喝吧?”东子扔烟给王鹏,笑着点上,一边吐着烟泡一边调侃。
“本来想跟你去喝酒的,但是最近这两年,我啊,越来越怕喝酒。”王鹏笑着摇摇头,有点答非所问。
“有心事?”
“东子,说真的,这些年我的仕途虽然时有波折,但因为你,因为你家,以我现在的年龄也完全算得上一帆风顺啦。但是,人呐,总有贪心的时候,明明看着前路有各种光明等着自己,肯定是想要去伸手抓一把,有时明知不可为也想试试,你说是不是很傻?”
“看来,你是对接下来的换届很没有信心?”
“信心?”王鹏苦笑一下,“这种事情,我从来就不存在什么信心,就是觉得人活着,大部分时间都像一条汪洋中的小舟,天气、潮汐等等都会影响它的方向,许多时候甚至它根本掌握不了自己的方向。”
东子突然掐了烟,正色起来,审视着王鹏说:“看得出来,你现在有点彷徨。”
王鹏一惊,但还是点了点头,“不止现在,这种感觉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只不过现在更甚,不是吗?”东子问。
“东江这段时间的事,你应该都听说了吧?”
东子点点头,“这么大动静,别说运河省,中央都惊动了。”
“那你觉得我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怎么说?”
“按说,能够肃清这些蛀虫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我一想到许延松案以后的一些无奈,我就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如果说施国权对最近这两个案子有领导责任,我难道就没有?谁要想定我的责任,也是轻而易举啊!”
东子想了想说,“自从小妹回家后,我的注意力已逐渐全部投向生意,政界的事关心少多啦。不过,要说到东江的情况,也许我们可以分析分析。”
王鹏笑笑向东子举了一下茶杯,“愿闻其详!”
“这么说吧。东江因为这一系列的案件,目前来说已经成就了一种大换班的局势,而你们的施书记,据我所知,应该很快也要靠边,这种情况下,你如果留任东江,不管是出任党委一把手还是政府一把手,整个东江人事几乎都会控制在你手中。你当官这么久,你觉得有多少人会喜欢这样的局面?”
“呵,”王鹏不得不承认东子有商人的洞察力,又有着政治家庭敏锐的政治嗅觉,“你幸亏不当官,否则很多人会栽在你手里。”
东子不接茬,而是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我的分析是,你很快要离开东江了。”
王鹏看了东子一阵说:“我该说借你吉言吗?”
“你清楚,离开东江未必就一定是好事。”东子说。
王鹏这才点点头,“这才是令人苦闷的地方!如果说我这些年把东江经济搞得一团糟,政府工作没有任何建树,把我换个地方安排平调也就罢了,但如果是因为东江的人事变清朗了,要换地一边儿待着去,心里难免不舒服啊!”
王鹏说着长叹了一声,举起杯子大口喝着茶,用以掩饰自己从未在人前流露过的强烈失落。
东子俯过身来,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安慰道:“还没这么糟糕,任何事没到最后一步就还有转机。”
“难说啊,这段时间,省委对东江颇多微词,连长来视察时答应的那些资金,和省里一些部门同去京城申请时,他们的表现都很冷淡,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钱到了东江以后,不知道会不会又让人给贪了。”王鹏苦笑着。
他有些茫然的目光扫过东子的脸,觉得他自己今晚说得有点多,但似乎说出以后心里舒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