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正视着邓处长说:“我是国家干部,宁总是到我们东江投资的商人,就这么简单。[ ”
“是吗?”邓处长重新点了一支烟,递到王鹏面前,建议道,“还是抽一支吧,边抽边想,或许你能想起点什么。”
王鹏轻轻把邓处长的手推开,“谢谢,不需要,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投资洽谈上一些正常的来往,你也不会有兴趣听。”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有没有兴趣呢?”史处长冷不丁反问。
王鹏呵呵一笑说,“好啊,那我就说说。”
他于是把宁枫来东江投资的前后始末说了一下,反正这里面前前后后没有他什么事,宁枫究竟操作了一些什么,他也不得而知,与其和这两位纪检干部顶牛,不如就说点什么。
两位纪检干部听了一半就没兴趣再听下去,这一次是史处长先打断了他,“按你的说法,宁枫到东江投资与你无关,但据我们了解,你早在宁城工作时期就与她认识,对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我没说不认识她啊,只不过她来东江投资不是我引荐的,我和她也没什么经济来往罢了。”王鹏看着史处长直直地说。
“好,她的事先放一边,冯天鸣呢?”邓处长的耐心也越来越差,似乎有种想快点了结此事的意思。
如此东一枪西一炮的,王鹏明显感到他们是想诈自己,如果说在询问与童胜华的经济来往问题上,对方不相信他们上下级间果真如此清白,那么在宁枫和冯天鸣的事情上,他们更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所以只是走过场匆匆揭过了事。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王鹏讲起自己与冯天鸣的关系时,摆出一种细说从前的态度,立刻让两位纪检干部露出了头痛的表情,同时挥手制止他,让他不要把事情扯远了,只说与冯天鸣、宁枫共同有关的事。
王鹏马上说:“他们共同有关的事?我不知道。”
邓处长与史处长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邓处长正视着王鹏,细看了王鹏一阵,又问了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问题:“你和龚顺认识吗?”
“认识啊,东江龚顺房产的老板。”王鹏说。
邓处长点点头,“既然认识,就说说吧。”
“说什么?”王鹏有点恼火,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会儿童胜华,一会儿宁枫、冯天鸣,现在又出来个龚顺,怎么感觉他们非要在自己头上安点罪名才罢休呢?
史处长阴阳怪气地说:“怎么,你每一个都想不起来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真要我们提醒才能想起点什么?”
史、邓二人完全是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史处长刚刚不阴不阳地捅了王鹏一句,邓处长又接着语带安抚地说:“王市长,有什么问题呢,自己主动说总比由我们提醒着交待更体现你的认识态度,真让我们提醒了再说,你可就被动了。”
王鹏终于火了,“没有的事你们让我怎么说,我总不能黑白颠倒,没有说自己有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史处长一拍桌子,食指一下指到王鹏的鼻子尖上。
王鹏扫他一眼说:“什么态度?实事求是的态度!”
邓处长又开始打圆场,推开史处长的胳膊,干咳了两声说:“既然你态度这么坚决,好吧,我就适当提示一下。”
王鹏做了个手势说:“请。”
“你能不能想起来,今年春节前一周的星期天,你在哪里,干了些什么?”邓处长提示的时候,邓、史二人的眼睛都牢牢锁在王鹏脸上,一刻也没有挪开。
王鹏看着他们俩的表情,忽然明白,这才是他们真正要问的事情。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在脑海里搜寻那个日子,他是不是与龚顺见过,可他连春节前后几个日子都搜遍了,愣是没想起来曾经在那段日子与龚顺有什么接触。
最后,王鹏茫然地摇了摇头说:“真记不起来。”
“你确定记不起来?”史处长一脸失望地看着王鹏问。
王鹏认真地摇了下头说:“真没印象,要不,你们再说具体点?”
邓、史二人又对望了一眼,邓处长才说:“春节前的那个星期天,你有没有去天水?”
“天水?”王鹏眼睛猛然一亮,拍了一下桌子说,“啊!对对对,我那天是去了天水!”
听他承认那天是去了天水,邓、史二人也双目放出光彩,同时又觉得王鹏城府真太深了,挤了半天牙膏才露出这一点点。
邓处长生怕王鹏耍滑,决定再点他一点,“到天水后,你是不是去了雷迪森?”
王鹏点点头,心里却咯噔一下,心想不会扯上冷冰吧?嘴上已经应道:“是,我如果不是当天回,基本都是住雷迪森。”
邓处长有点得意了,看样子总算开始进入状态了,“你和龚顺下午在雷迪森的咖啡座见了面,是吗?”
“等等!”王鹏一下抬起手掌推到邓处长面前,歪了一下头问,“你说我和谁在雷迪森的咖啡座见面?”
“龚顺!”史处长替邓处长大声回答王鹏。
“胡说八道!”王鹏收回手臂不满地说,“你们要了解情况我理解,但也不能靠这样瞎蒙吧!”
“我们瞎蒙?”史处长直了直身子恼怒地说,“王市长,我们一再给你机会,就是因为你的事情还没定性,才给你自己说清楚的机会,你不要以为是我们不掌握证据!”
邓处长也脸带不虞地说:“不错,王市长,我们如果不是掌握了证据,也不会把你带到这里来问话。”
王鹏心想,好嘛,“请”变成了“带”,“谈话”变成了“问话”,再搞下去,不定性也定性了!
他没好气地说:“好啊,既然你们有证据,就直接给我定性嘛,还浪费时间问我干嘛?”
“你!”史处长看来很容易着火,一下又给点着跳了起来,手指第二次点到王鹏鼻子前。
王鹏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着,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莫须有的指控了,更何况在对待龚顺的态度上,他始终站得端正,根本不怕人查,即便侯向东跑到自己跟前来问,他也还是这几句话……
想到侯向东,王鹏的脑海里立刻一道闪电击过,他猛地坐正了身子,看看邓处长,又看看史处长,大声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是午饭后到天水的,然后与省纪委侯书记一起钓了一下午鱼,又去他家下棋吃了晚饭,直到九点多才回到雷迪森休息。”
邓、史二人异口同声地问:“你确定?”
王鹏重重点头确认,并说:“你们可以向侯书记求证。”
邓、史二人对望一眼后,史处长走出房间。
邓处长又问王鹏:“你会不会记错了日期,和侯书记见面是另一天?”
“应该不会错。”王鹏说,“你们说是春节前最后一个星期天嘛,那天之后直到春节,我就没去过天水,应该不会错。”
“你和龚顺没有其他来往?”邓处长又问。
王鹏有点头痛地抚了抚前额说:“没有。”
“那他和童胜华有没有经济来往?”邓处长继续问。
“邓处长,我知道你们查案很辛苦,可你不觉得你问的问题太奇怪了吗?他们之间有没有经济来往,你得去问他们啊,我怎么会知道?”王鹏被反复问得有点气结。
邓处长呵呵笑了笑说:“你也不用急,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我们也是想把问题弄清楚,你不配合只会使问题越来越复杂。”
“子虚乌有的事,让我怎么配合?”王鹏反问。
史处长拿着手机走了进来,附在邓处长耳边耳语了一阵,邓处长的表情有点意外,等史处长重新落座,邓处长才搓了搓手说,“侯书记证实,那天的情况确实如你所言。不过,我觉得这事太奇怪了,怎么你说的情况,和龚顺自己的交待会不一致呢?”
王鹏没好气地说:“要么我撒谎,要么他撒谎,事实证明是他骗了你们。”
史处长立刻问:“他撒这个谎,对他有什么好处?”
“是啊,我也想知道,对他有什么好处?!”王鹏喃喃地重复史处长的问题,他的心里已经雪亮雪亮的一片,邓、史二人不会知道龚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却知道对方是存心报复自己在围塘村土地一事上的处理方式。
只是,令他不解的是,中纪委办案难道就这么糊涂,凭什么就相信了龚顺的话,对他采取这种盘问方式?
在邓处长送他出来的时候,他问了这个问题。
邓处长讪笑着说:“也是我们被他带入沟了。他通过宁枫给童胜华送礼这件事,已经从宁枫、童胜华这里获得证实,所以,我们……”
“你们就想当然以为,他送礼给我也是事实?”王鹏不客气地反问。
邓处长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是默认了王鹏的说法,但他没说的是,他们本想籍由童胜华一案牵出宁城的案后,再牵出一个东江的案,在国内树立一个典型反面教材,没想到却让龚顺这个生意人反过来利用作了报复手段。
去雷迪森的路上,王鹏反复在想,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只是龚顺报复自己这么简单?会不会在龚顺的背后,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