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站走廊里看毛森海重新折回去,才去追詹强他们。
从内心来讲,王鹏很不愿意做这种递信封的事,但在来前的电话里,石沪生再三关照他,要想把事情办成,这个人情是一定要奉上的,每天来办事的人太多太多,他们会记得你谁是谁啊?只有这个人情奉上,人家才会对你抬眼。
一路上,詹强很沉默,显然是窝了一肚子的火不能。
庄鸿怀是詹强的秘书,自然知道自己的“老板”心里想什么,詹强不能火,他能啊。
因而车开一路,庄鸿怀几乎是唠叨了一路,直到快到驻京办了,詹强才喝止他。
王鹏看了心里直摇头,看秘书就多少能看出领导的水平,詹强居然可以允许庄鸿怀说这么久,显见也不是有度量的人。
想到詹强需要通过宁枫来引荐京城里的人,王鹏对詹强当初是怎么坐上这个书记位置的,倒有了几分好奇,实在是不该啊!
坐在如此位置上的高干,诸如俞天岳、江一山这流,哪一个不是城府极深,表面又从善如流的?
王鹏觉得詹强可真算得上省部级官员中的异类了。
回到驻京办稍作休息,王鹏便与詹强打了个招呼,一同去赴石沪生的饭局。
因为王鹏不想这事太扎眼,石沪生把这顿饭安排在宁园。
刘大志五十开外,短小精悍的样子,据石沪生介绍,其不是京城人,来自西南省。
因为有石沪生的穿针引线,刘大志虽然身为副厅级干部,但比起王鹏他们上午遇到的那位副处长,可是和颜悦色许多。
不过谈到审批的事,刘大志却说:“其实,这事要怪你们自己不好,不然早就批下来了。”
“刘主任,我们难得来京,有些事情办的时候不懂规矩,还请您多多指点,让我们少走弯路啊!”王鹏连忙说。
他不清楚驻京办原来在办的时候,搞出什么问题,会让刘大志有这么一说,但刘大志既然肯来吃这顿饭,就证明事情不是没有余地。
果然,刘大志说:“本来也没什么,主要是你们那个驻京办主任口气太大,不但要我们快办特办,还说如果一个月不给办好,就直接向国务院汇报,你说这话气不气人?”
王鹏尴尬一笑,詹强坐在对面,他实在也不方便接这个口。
“我们都是按程序在走,你们的心情我们理解,但这种态度,谁还敢给你便道走啊?”刘大志摇头说。
詹强这才说:“他们不会办事,前些日子已经开会专门批评过了,还希望刘主任多帮忙,尽快办好这事啊!”
刘大志马上说:“这个事不是我说了算的,不要说还有其他副主任也可以参与意见,上面也还有我们程主任,得都点头才行啊。”
“那是,那是,”王鹏连忙说,“有刘主任帮忙把关,相信其他领导应该都会点头的。”
“你先别给我套高帽!”刘大志看看王鹏后,又把目光落在詹强脸上,“这个地矿部的备案你们还没搞好吧?”
詹强的面色一僵,脸上很是有点挂不住的样子。
王鹏从驻京办出来吃饭前,毛森海与桑杰刚回来,毛森海朝行色匆匆的王鹏做了个“ok”的手势,因而现在听刘大志这么问,就接了话答道:“刘主任放心,我们詹书记都已经亲自来了,备案的事情应该没有问题,下午我们去你们办里的时候,会把备案表一起带上的。”
詹强吃了一惊,脸色更难看了,心里暗骂王鹏托大,这要是下午拿不到东西,还怎么去稀土办办下面的事?
刘大志听了则哈哈笑道:“一下子动作这么快?我可是听他们姜副部长说了,你们在成立矿业展公司这件事上,事先都没有和他们打招呼,也没有让区地勘局参加,完全无视地勘局的行业规划、监督、勘查职能,他们在重新勘查前是不会批的。”
王鹏一听头就炸了。
这中间居然还有这么重要的一环,詹强居然一直没有说,那么毛海森刚刚那个办成的手势到底是什么意思?仅仅就只是人情送了,或者仅仅副处长那一关过了?
如果地矿部领导对这件事还有看法,王鹏刚刚说出去的话就真的托大了,王鹏直视着刘大志道:“刘主任,当我们詹书记的面,我也不兜圈子,如果真是您说的这样,您这里还有没有什么办法给我们先办了?”
刘大志呵呵一笑,避开王鹏的问题说:“要不是沪生介绍,我也不会把这些大实话拿出来跟你们说。我觉得啊,蒋副部长的话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该解释补救的时候,还是应该要及时解释补救的。”他说着又看向了詹强。
詹强朝刘大志笑了笑,没有接话。
王鹏这么一看,知道这事不是一下就能办好的了,于是问刘大志,“那您看,我们下午去向程主任汇报的事?”
“照去嘛,这又不冲突,他让你们把地矿部的资料补齐,你们就去补齐,事情应该马上就能办了。”刘大志瞪着眼说。
话说到这份上,就不能再往下强求了,对于适可而止这点,王鹏很明白。
吃完饭在吧台结账,石沪生把刘大志拉去一边聊了一阵,把从王鹏那儿拿的几个信封一股脑儿都塞给刘大志,让他代为转交一下其他领导,刘大志笑着收了。
把刘大志送上车后,刘大志又摇下车窗对着詹强和王鹏说:“放心吧,我会在你们和程主任见过后,让下面的人把你们审批的流程先走完,只要地矿部的东西一递进来,你们立刻可以拿批复,这样总成了吧?”
詹强和王鹏连忙表示感谢,王鹏还上前把手伸进车窗与刘大志重重的握了一下。
返回驻京办的路上,詹强不悦地问王鹏:“你怎么就肯定我们下午能拿到东西?”
王鹏不能说毛森海跟他打的那个手势,那样的话等于是把责任推在毛森海身上,所以只得说:“是我托大了,还请詹书记批评。”
詹强眼睛斜瞄了王鹏一眼,半晌才又问:“这个刘大志为什么走的时候又突然松口了,愿意帮我们把其他手续都先办好?”
“多半是过意不去吧,反正批文不给我们,他也不违反程序,也谈不上松口不松口。”王鹏淡淡地说。
詹强头靠在汽车后座背上,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说:“要不,我们下午兵分两路吧,你去稀土办,我再去一趟地矿部找找姜大山。”
王鹏点点头。
他看得出来,詹强极度不愿意去见这个姜大山,其中必定是有隐情的。
到驻京办后,离下午约定去拜访程强的时间还有一阵,詹强在去地矿部前想单独静一会儿,王鹏便邀请庄鸿怀到隔壁的茶庄喝茶。
才坐下来,王鹏就将自己刚从房间里取出来的一条烟递给庄鸿怀,“庄秘书,尝尝这个特供烟,看看是不是比你平时的烟好抽些?”
庄鸿怀手里接过烟看着,嘴里则客套着:“这怎么好意思,受之有愧。”
“一条烟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王鹏笑着点了茶,等服务员走开了,他帮庄鸿怀点上烟,叹口气说,“这个地矿部也真是难搞,竟然还要詹书记亲自去跑几趟,牛啊!”
“可不是!”庄怀鸿一边吸烟,一边不断地看着烟身,“还真是好烟呐!”他夸了烟又替詹强不平,“不就是没让毛森海他们局参股矿业公司吗?搞出这么多事来!”
王鹏心想,果然有事。
“这干毛局什么事,他不是也在为这事跑吗?”王鹏装作随意地问。
“毛森海那家伙,城府深着呢!”庄鸿怀不屑地说,“要不是他向地矿部打报告,哪会这样?他背地里说了,光你让运河地勘局作那个勘查,就让他们局少赚了几百万,搞个矿业公司还都是运河那边得利,竟然没他们什么事,说是咽不下这口气!”
庄鸿怀跟在詹强身边,知道王鹏有些能量,但到底有多大能量他不清楚,所以他专挑有利于詹强的话来说,把问题都推在毛森海身上。
当然,这中间还有一个原因是,王鹏看到毛森海做那个手势,詹强没看到,庄鸿怀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猜不透王鹏与毛森海是什么时候跑一块儿去的,不管詹强最后会不会不得以向毛森海的老领导姜大山服软,考虑让区地勘局入股矿业展公司,庄鸿怀觉得至少在眼下不能让王鹏与毛森海抱成团。
不管庄鸿怀的话有几分真实性,王鹏已经明白一点,毛森海的确是个老狐狸。
毛森海用收下两个信封的方式,向王鹏传递一种可以互相靠近的信息,但事实上他的真正目的却是要迫使王鹏与他合作,从矿业公司分一杯羹。
其实对于地矿部来说,无论哪个省的地勘局都是它的直属局,完全没必要参与进这件事情来,但正因为姜大山与毛森海的私人关系,才使得事情变得有些复杂。
王鹏不知道这方面的原因,更不知道詹强在京城工作的时候,曾与姜大山在一个部门待过,彼此嫌隙很深。
正因为不知道,庄鸿怀也不会说这种事,所以,王鹏还怀着一点希望,认为詹强与姜大山直接接触后,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