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十三楼光芒此起彼伏,闪闪烁烁,晦明变化。像除夕守岁放烟花爆竹一样,光芒一亮,便爆响一声。
海棠和周帆那里最是热闹,一人身形飘忽曼妙,灵动飘逸,一味地只攻不守,打得吴常和黑斗篷人毫无招架之力。周帆一人举着棍子,厚重沉稳,专门照顾海棠后背,扫清袭击他的狗腿子们。两人一攻一守,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连苏鱼也要拍手叫好了。
两个黑斗篷人一上一下地攻打海棠,吴常趁机跳出圈子,手捧一团火焰,生出几条吐着信子的火蛇出来。与之前的火龙不同,这些火蛇十分灵动,懂得进退配合,佯攻偷袭。
火蛇助阵,黑斗篷人压力顿时骤减。
火龙是人为阵法所拟,力量雄浑但并没有灵性,可以远攻不可近战。这火焰蛇却不一样。
它专有个名字,叫“赤练”,是财神殿秘传“招魂拟体”之术,将已经启灵成妖的毒蛇的精魄剥离出来,精气做引,点燃火焰,把蛇妖的精魄寄生在火焰上。
本人精气不灭,火蛇不死,可谓同时兼得火术之凶,毒蛇之灵,甚是凶猛险恶。这几条火蛇被释放出来,炽热火焰顿时把众人逼开一圈。
海棠微微皱眉,冷笑一声:
“燕子坞的蛇姑娘捉多了。”
一双洁白玉手通体透明,直接和火焰蛇相抗起来。
吴常接连使完火龙、赤练,正在气喘。看见那白海棠这样生猛,直接就徒手搏蛇,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哪里知道,燕子坞白海棠一门都是女子,容易受人欺压。不少江湖败类,求欢不得,总喜欢放蛇来惊吓戏弄姑娘解恨。白海棠一门之主,对待毒蛇自然熟门熟路。
海棠白色身影疾如闪电,屡屡击中赤练七寸。这洁白晶莹剔透的双手是燕子坞的绝技“琉璃手”,本来是治病救人推拿通气的妙法,是一等一的行气法门,海棠使来对付这以精气为本的“招魂拟体”甚是巧妙。
眼看赖以发威的精气被海棠一拳拳打散,这些火蛇气焰越来越弱,吴常目瞪口呆。
不多时海棠便把蛇信子们打了一结,往身后一递。身后周帆眉头一皱,这恶心的蠢东西竟敢靠近海棠?三尺青棍奋力一锤,青芒大盛,那些蛇信子悲鸣嘶哑,闪出红色的火星子,噼里啪啦,消失在夜色中。
吴常又惊又怒,赤练凶猛,精魄本来就难得,何况招魂拟体?用的都是自身的精气。没想到海棠有克制之法,直接把这些赤练打碎虚无,这亏吃大了。
正在恼怒,却不防海棠身影迅捷,转眼间,一双洁白柔嫩的巧手已到眼前。猝不及防,一阵璀如星光的耀眼光芒,和强大的冲击力让他鼻梁剧痛,并向后飞了几米,倒在废墟上,扑起一阵烟尘,好一阵子爬不起来。口鼻血腥味浓郁,吴常呸地吐出满口碎牙,只觉得头昏眼花。
十三楼对面的楼顶上,竹杖芒鞋瞧着下面闪闪烁烁,脸上戏虐的笑容不断。
“有趣有趣,海棠使得好一招燕子坞琉璃手,直接把吴常的鼻子给平了。哈哈,这小姑娘厉害得紧。师兄,当年你年轻的时候,不是也被你老情人用这招打中了鼻子吗?那个白海棠也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呀,哈哈哈……”
竹杖哼了一声,年轻时的记忆又浮上脑海。
鲜衣怒马,美人如花,一日一城,恣意走天涯,真是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年轻就是好,精力旺盛,想干嘛就干嘛。老子也想抡起胳膊下去干一场!”竹杖感叹一声,扭了扭胳膊,活动活动了自己的关节,就要往下跳。
芒鞋急忙一把扯住,大骂,“这些小打小闹有什么好掺和的?财神殿老不死的还没上场呢!着什么急?!”
另一方面,黑暗角落中满堂红的邝清野的眼神确一直注视着迅疾如风的疏影,啧啧称奇。
疏影使得一手好幻术,手中一团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的东西,如一阵风般穿梭在众人之间。她所经过之处,财神殿的黑衣人都似喝醉般手舞足蹈,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鞭子,眼前似是看见了奇怪的影像。
“早听说画聊斋常作魇境为乐,胜过魑魅的梦魇、海上的蜃景,果然传言不虚,李师叔,今晚我们算是来对了!看那些财神殿狗子在抖腿发春梦,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只能凭画聊斋宰割了,呵呵。”邝清野幸灾乐祸地道。
苏鱼远远瞧着那群醉倒一般的黑衣人,不禁大乐。想当初自己大闹画聊斋的时候,也着了江临的这个道。所幸自己聪明绝顶,很快发现端倪,才不致被江大神棍忽悠回家去。想到这里又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唐圆圆小小年纪,一手穿针引线的功夫十分了得。
她笑嘻嘻地露出两颗虎牙,手捻数根银针,跟在疏影身后,向那些陷在魇境中的财神殿黑衣人挥出双手,银针带着长长的尾巴,没入黑衣人身上。随即唐圆圆舞动双手,那个黑衣人竟随着她的手型摆动起来。
唐圆圆咯咯地笑起来,唱童谣一般摇头晃脑道:
“金丝线,银丝线,没入人心看不见。听我说,听我言,你执长鞭为我行。”
从魇境中突然醒过来的黑衣人,不知为何手脚竟不停使唤,竟朝着自家兄弟挥去鞭子,不禁大惊失色。
有意志力较强的,发现这小姑娘的古怪,特地镇定心神,聚精会神在识海中与丝线抗争。更强大一点的,从识海里寻根问底,与唐圆圆拔起河来。
唐圆圆一人控制多人,终显力气不够,连忙朝唐宋呼救:
“哥,那个人扯我丝线!”
唐宋转身上去对准那人脑袋便是一拳,毫无花俏,全凭肉拳生出劲风,猛捶下去。
“找死!”
翻身而去,又和许一山一道,一前一后,互相配合起来。
人们都打得热火朝天,苏鱼看得手脚痒痒,恨不得也上场帮忙!自己人形行气玉佩,根本不用别人作掩护,多方便的武器?
又见场上闲着只有自己和子辛两人,不禁好奇地对着镜子道:
“江大神棍,你这妙计用得好,难道这些情况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江临摇摇头,沉吟道,“我并不知道财神殿在这里撕破脸皮出手围攻我们,到底想干什么。就凭这点力量,若说想重创我画聊斋是痴人说梦。逼我画聊斋现身十三楼必定有非常复杂的原因。不过是相互留下后手支援,以备不测而已,算不得什么妙计。”
苏鱼又道:“这些埋伏出来了,后手就算完了?打完就可以回家了?”
“没有这么简单。我现在倒猜到了财神殿真正的意图了。先用魂魄设下诡计,引我画聊斋到场,想杀我临江镜一个措手不及。
吴常再出来,当个捕蝉的螳螂,引出我画聊斋的后手。接下来,恐怕才是正角上场,吴常只是个鱼饵,分散我画聊斋的后手的注意力。
你看着吧,今晚真正的主角马上就要出场了。海棠他们被吴常牵制住,背后的正主便可以专门对付我临江镜,逼我现身。这才是他们所谓的‘单挑’。果然是一环扣一环,金蝉、螳螂、黄雀、老鹰依次排队等着上场呢。”
苏鱼听得发愣,神色一变,急道,“现在怎么办,赶紧跑路啊。我见过那几个穿斗篷的,要不是周帆帮忙,连海棠都要吃亏,厉害得紧。等他们围上来,我们就跑不了!”
江临声音嘲讽,“财神殿光明正大摆下这局,下这挑战书,既然我画聊斋接下了,断然没有怯场的道理。不然天下人都以为我画聊斋主临阵脱逃,胆小怕事。阴阳道其他同行,便会觉我画聊斋内无人,可任意欺凌。那些捡水鱼的,恐怕胆子就更壮了。”
苏鱼语塞,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凭一面镜子和一个童子,你江临不在场现身能打赢吗?面子和小命,总归是小命重要吧!
子辛不耐烦嚷嚷:“要打就光明正大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我画聊斋临江镜还能怕了这劳什子?要是财神殿真有本事破了得我临江镜,就不用这般煞费苦心设下一计又一计!”
苏鱼一听,也十分有理,不禁咧嘴一笑,底气又足了。
临江镜是个大宝贝,它的神奇之处自己不过是管中窥豹,只瞧见一丁点儿。刚刚那片吉光和贯天长虹,已然那么厉害了。只怕江临还藏有看家本事没露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从空中飘下。
“画聊斋主,你能破第一计,还能破我第二计么?再不现身,恐怕就迟了!”
苏鱼一惊,七八道强劲雄浑的气机顿时逼了过来。
场上玉佩察觉的气机太多太乱,他根本无法远距离地预测和分辨。等他反应过来,斗篷人已经到眼前了。
七八个斗篷人从天而降,将他和子辛团团围住。
镜中江临放声大笑:
“财神殿三殿十六堂,每堂十二门客,每客二十八门徒。为了今日的时机逼我现身,只怕阳州城前后布局,出动了至少一殿七堂的人。本斋主的面子倒大得很!如今唱戏的都到齐了,是车轮战,还是你们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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