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寒在此之前对于沧海流忽然提起的接臂之事是有过一些疑惑与幻想。
但就是他如何去想也想不到沧海流为他准备的那只手臂竟然眼前这个来历不明但却极为古老与强大存在的手臂。
他的脑袋有些发蒙。
即使他的心性强出同辈不少但毕竟也才十七岁此刻他完全无法想象拥有那样一条手臂究竟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境遇。
但很快他的眉宇间便有一道决意闪过他本就不甘现状方才有了卖身森罗殿的际遇如今断了一臂虽然平日里他对此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但心底对此却多少有些不平与阴郁。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是得试上一试。至于之后是祸是福徐寒自然说不真切但他却愿意赌上一赌。
若是这点勇气都没有当年他又何苦入那森罗殿。
而在徐寒脑海中思绪翻涌之时沧海流这边得了那虚影的许可便不再迟疑手中剑锋一荡直直的朝着那虚影杀去。
虚影未曾想到沧海流如此果决他自是不敢托大毕竟沧海流的修为虽然难入他眼但他敢提出那般赌约必然有所准备虚影明白这个道理故此格外谨慎。
他的脚尖在那时点地身子猛地后撤想要避开沧海流这忽然刺来的一剑。
只是沧海流却并不满足这样的战果他浑浊的眸子中寒芒闪彻周身的灰袍如气囊一般鼓起剑锋的速度在那一刻陡然快了几分不依不饶的直追着虚影退去的身影杀去。
虚影的眉宇间终于在那时浮现出一抹浓重的怒色。
他是何其强大又何其古老的存在?
若非当年不慎又怎会被封印至此?
又若非当年那位仙人封印始终压着他的本体他又怎会每隔三百年便被那些剑陵门徒所欺?
四千余年愤恨在此刻纷自涌上心头虚影双眸猛地赤红了起来。
“小辈当真以为本尊好欺不成?”他发出一声暴喝滔天怒火化为震天的雷霆天地为之变色。
方才还万里晴空的大渊山顶在那一刻风云际会闷雷响彻。
那虚影的周身爆出一道恍若君王一般的威压他的手猛地伸出竟然就这般直直的迎向沧海流刺来的长剑。
天上的云山间的风就在那一刻犹如得了敕令一般疯狂的朝着那虚影伸出的手掌涌来前赴后继的迎向沧海流的那一剑。
“噗。”沧海流的身躯猛地一震口中发出一声闷哼殷红色的鲜血随即自他的嘴角溢出。
“区区大衍境也敢来此自取其辱!”一击得逞的虚影眸中浮出一抹得色他寒声说道周身的气势大盛。那风云汇集而成之物在那一刻继续攒动在数息之后赫然化为了一只只细蛇。
而虚影周身的红光随即顺着他的手臂涌向那些细蛇细蛇们的身子便在那红光的侵染下化为了血色模样顿时狰狞了几分。
那分明是由虚影的力量幻化而来的毒蛇在这时他们眸子中的血光萦绕好似有了灵智一般在虚影的驱动下吐着信子缠绕着沧海流的长剑飞快的朝着沧海流袭来。
眼看着便要越过剑身嘶鸣着杀向沧海流的手臂时。
沧海流的嘴角忽的勾勒出一抹笑意双眸之中也猛地爆出一道神光。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
一道低沉有高亢的音节便在那时自他的嘴里吐出。
他言道。
“刑天。”
此言一落。
本已在虚影的驱使下昏暗的天色顿时再暗了几分。
恍若已经压到了头顶的云层之中雷蛇攒动电蟒嘶吼。
一股股滔天的威压自天地间涌来直直的去向沧海流就像是想要将之镇压一般。
而那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足够镇静的虚影也在听闻那二字之时双眸中瞳孔陡然放大。
叮!
但就在这天地异象万钧雷霆之中。
一道极轻的声音忽的穿过了这暴躁的雷鸣清晰的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那声音就像是昼前的鸡鸣暮里的晚钟。
并不浩大却又响若雷霆。
那是一声剑鸣。
随着剑鸣落下沧海流手中的那把长剑猛然爆出一阵耀眼的血光。
轰!
天地间的雷鸣之音更甚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陷入了无边的暴怒。
甚至云层之中的奔雷有那么几道在那时化为了电蟒直直的落下在沧海流的周身劈出一道道沟壑。
但沧海流却屹然不动。
他就像是矗立在天地间的一尊神祇万物奔流他却不动如山。
剑身上的血光愈发的灿烂那些缠绕在剑身上的毒蛇在那血光之下犹如触碰到了熔岩一般发出一阵阵惨烈的嘶鸣最后纷纷身子碎裂化为虚无。
“天圆地方!”沧海流的嘴里吐出一道惊雷。
他手中的剑连同着他的身子便在那时化作一道流光直直的去向那虚影的面门。
虚影方才所召唤出的风云在那剑芒之下犹如败革一般被撕裂开转瞬之间剑便及身。
仍处在某些震惊之中的虚影根本来不及抵挡身子一震便在那剑芒之下被生生的击飞数十丈远。
轰!
天际的雷鸣更甚。
二人这看似短暂实则博弈良多的一次对拼落幕。
沧海流持剑落于一侧他衣衫飘零眸含星光周身剑意涤荡气势如虹。
而那虚影浮于天际眉宇间神色凝重周身的凝聚起躯体的红光黯淡显然是在方才的对拼之中吃了暗亏。
“刑天剑?怪不得你能有如此胆魄与本尊为敌。”他沉眸看着沧海流寒声言道语气嘴中再无之前的狂妄与轻蔑反而是多出了几分凝重。
只是这样的凝重却并非针对沧海流而是他手中那把此刻闪着妖艳血光的长剑。
远处的徐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二人的打斗早已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即使之前对于沧海流的实力早有了预估但此刻见了他才知对于那个层次的存在他的想法终究是太多天真了一些。
“大君言笑了未有几分依仗沧某岂敢献丑?”
沧海流平静的说道而这时他手中那把长剑之上的血光犹如拥有灵性一般竟然开始顺着剑身爬上了沧海流握剑的手臂然后那些血光化作一道道血气涌入他的手中他的手臂便在那时变得殷红一道道血管凸起犹如狰狞的毒蛇一般遍布他的手掌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朝着他的手臂蔓延。
“南荒剑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为了再镇我三百年竟然敢动用此等凶物?”沧海流手上的变化自然是瞒不过那虚影的眼睛他沉声说道语气之中带着几分鄙夷同时也有着一抹难以言明的凝重。
“沧某去过昆仑了见过那里的景象。这把剑究竟意味着什么大君清楚沧某也清楚。”沧海流直视着天际的虚影“大君难道不知道想要对付那些东西非有此剑不可。”
“只是沧某终究高估了自己凶剑之威远非沧某可以驾驭。”
沧海流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不愿意提及的往事目光顿时黯淡了几分就连他的声线也随即变得低沉起来。
“所以你想取我一臂以妖力驾驭凶剑?”那虚影闻言脸上的神情一滞似有所悟的说道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在周围一阵扫视最后落在了远处的徐寒身上。他又问道:“你是想把这赌注压在那孩子身上?”
“大君以为如何?”那自凶剑上涌来的血光依然不曾停歇的侵蚀着沧海流的右臂转眼间他的整个右臂都已经变得极为怪异可他对此依然犹若未觉他笑着看向那虚影语气之中倒不像是要拼得你死我活的死敌反倒是像极了久未谋面的知己。
“凡夫俗子并不出奇。”虚影摇了摇头皱眉说道。
“昆仑的仙人们尚且抵不过那些东西但凡人却安居人间千万年或许凡能胜仙也不一定?”沧海流却是不以为意的说道。
二人刻意控制了自己的声线远处的徐寒虽然看见二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却因为隔得太远加之天地间的闷雷不停让他根本无法将二人的对话听得透彻只是心底暗暗奇怪方才还杀得天昏地暗的二人为何在这时停了下来。
“是吗?可惜你无法这样说服本尊与你一般将我之族人的命运堵在一个孩子手上尤其是一个人族孩子的手上!”虚影双眸一寒这般言道铺天盖地的威势便在那时自他体内奔涌而出宛如江海一般在这山顶四泄开来。
“大君又误会了沧某并不想把命运这东西强加在任何人的身上沧某只是想给他一把钥匙至于用与不用却已都是身后事与沧某无关。”沧海又摇了摇头但手中的剑却在那时被他提起周身的剑意亦在那一刻自他体内涌出与那虚影所激荡出的气势撞在一起山顶之上顿时尘埃飞扬。
“是吗?可是想要说服本尊凭的可不是嘴。”那虚影言道声线愈发冷冽。
“在下知晓。”沧海流点了点头那把剑猛地被他竖于胸前另一只手的食指与无名指竖起按于那剑身之上。
“小子看清楚了这是老夫教你的最后一招!”
他的声线陡然大了几分穿越了层层雷鸣直入了徐寒的耳膜。
说完这些他再次转头看向天际那道宛如君王一般的身影。
他的双眸中寒芒闪彻食指与无名指划过剑身他的背后在那时一颗剑种浮现带着蓬勃的剑意荡开那剑种在那剑意之下剧烈的生长起来。
瞬息之后化为一道含苞待放的青色七瓣莲花。
“大道天成!”
沧海流的声音带着滚滚的威严响彻于大渊山顶之上。
“亦可剑衍!”
他这般说完身后那朵七瓣青莲如得敕令一般猛然绽开。
他脚踏青莲身若流虹。
漫天的雷鸣静下际会的风云忽止。
磅礴的剑意在那时裹挟着风雨雷电化为一只苍龙载着那脚踏莲花的男人朝着穹顶杀去。
那一剑万籁音绝山河颠覆。
那一剑众生倾倒仙人低眉。
那一剑只求去处却不觅归途。
“大道天成亦可剑衍。”
那是《大衍剑诀》的开篇总纲却也包含了这浩瀚剑诀的精髓。
一枚剑种可衍天下万物书中所言一旦剑种衍出七瓣莲剑莲开花之时便是剑诀大成破开大衍境登临仙人之境之时。
当然想要剑莲绽开并非非得如此。
譬如书中还曾写到修行者可以寿元为引强行绽开莲花。
而需要浮出的代价。
便是一条性命
徐寒看着那一剑双眼空洞好似失了魂魄。
他知道穷尽余生他也再也无法忘记那一剑。
一个月后。
大渊山底。
一位青衫老人立于大雪之中他撑着油伞目光看向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些什么。
而在远处一位断臂少年背着一把长剑肩上蹲着一只黑猫手中拿着一只血红色不似人手的右臂缓缓走来。
他的神情木然身上衣衫褴褛似乎经历颇多周折方才抵达此处。
“来了。”青衫老人看着那少年走来嘴角微微一笑声线轻柔的问道。
“唔。”少年来到了老人的身旁他在那时抬头看着老人问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师傅了?”
“嗯。”老人点了点头。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断臂少年又问道神情认真。
“师者解惑也问吧。”老人笑眯眯的说道。
“这条手臂对我究竟意味着什么。”少年的眸中浮出困惑之色。
“解惑的钥匙通天的阶梯当然也有可能是囚入深渊的锁链。”老人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转头看向那少年问道:“怎样你想清楚了吗?”
少年的目光在那一刻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他看了看老人沉思良久又终是问道:“那他呢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老人不言只是转头看着那大雪之中的巍峨山巅沉默良久之后方才说道。
“炎日清泉水雪中擎天松。”
“亘古一逆客凡夫真圣人。”【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