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配不知道城外冒出来的敌军虚张声势、吸引邺城守军的注意实际上是想要溯流而上去掘开漳水的南岸河堤。
麹义没有能够找到破绽来攻取高墙深池的邺城行踪随时随地可能暴露的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消耗在邺城城外他只能够选择以水代兵掘开漳水来淹没邺城。
引水攻城是一个大工程不仅需要大量的劳役修渠还需要精通水文、地形的官吏规划路线这才能够将桀骜不驯的漳水驯服地引向邺城浸灌城墙。
眼下的麹义军都不具备这些条件所以他的计划也很简单不仅仅针对邺城而是直接扒开漳水南岸的河堤让漳水将整个邺地化成一片泽国将邺城城里城外的官吏军民都围困在水潭、沼泽地里以达到自己以水代兵的目的。
到那个时候或许自己还是攻不破城池袁绍也不会被淹死但是水淹、围困邺城限制袁绍兵马的调动迫使其他各路袁军人马紧急赶来援救邺城、堵塞河堤却能够给麹义的这一小股人马再次浑水摸鱼的机会。
沦为一片泽国的邺地会使得袁绍空有数万大军麾下车骑人马寸步难行满城文武只能够眼睁睁看着河北最富庶的一片土地被洪水无情摧毁。
而身处高地的己方人马是战是走却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时间紧迫时下关乎成败的就是能不能在邺城的袁军发觉自家的虚实前将漳水的南岸河堤扒开。
黑夜是他们行事的最好掩护。邺城的那些斥候摸黑刺探也很难发现他们真正的动向。
麹义连夜选定河堤位置让麾下的兵卒以刀兵相迫驱赶着河堤邻近乡聚的民众扒河堤在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的震慑下一群群恐惧不安的民夫不得不拿起锄头、木锨往已经被火光照得通明的河堤上而去妇孺老弱则被迫抬着竹筐搬运和清理堆积的土石······
这消寂沉闷的黑夜繁忙嘈杂的河堤堤上的篝火分明无心之人远远望去就好像是摇曳不定的鬼火漂浮在半空远方的土地上百鬼夜行彼此交织构成了极不协调、怵目惊心的诡诞一幕。
放手一搏的麹义在进行着最后的疯狂着急等待着河堤决口的时刻;而彻夜不眠的审配则站在城墙上远眺着那一条条火龙着急等待着城外斥候的回报;回到后堂的袁绍面色凝重手提着思召剑着急等待着急召而未至的麾下文武。
等待是揪心且令人窒息的在某一个瞬间各处一方的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沉沉的黑夜无声的夜会慢慢疏远但在那个漆黑的远方却仿佛有无数的兵马正在逼近他们将会撕破层层的黑夜见证这最终结果的到来。
···
翌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麹义的脸上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顿时火辣辣的竟是无比的刺眼就像是被金针刺中了一样。
不精水利工程的他挖了大半夜才发现自己挑了一段外松内实的错误位置。
麾下兵卒不顾死活驱使着民夫忙活了一夜还是没有成功扒开河堤使得漳水在南岸决口淹没整个邺地。
今春几场春雨过后后续雨水不足夏汛更是姗姗来迟漳水的水位明显下降了许多在麹义所在的河堤位置仅靠驱使的这些民夫想要让水量减少的漳水能够决口破堤悲观预计还需要一整天的施工。
而其间的几块巨大磐石最为棘手麹义麾下的兵卒缺乏工具费尽办法也没有办法将它们搬离位置只能够使用火烧水浇外加捶凿的方式慢慢将它们一块一块地肢解。
如此苦闷烦躁的施工麹英等年轻子弟也开始丧失了信心他们纷纷劝说麹义放弃这项对他们而言比厮杀鏖战还要更高难度的工程趁着没有被邺城的袁军识破之前撤离这处异常危险的地方。
麹义原本坚定的决心开始动摇他内心也害怕自己的苦心孤诣都做了无用功面前所做的一切反而是在将麹家更快地推向悬崖边上。
就在这个时候昨夜里奉命裹挟了一些流民举火虚张声势的麴光也惊慌失措地逃向了麹义所在的堤坝并给他们带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在他们背后有一支骑兵连夜兼程而至趁着天色刚明就对虚张声势的叛军发动了袭击原本就是一大群被裹挟、逼迫的难民一见到驱驰而来的骑兵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到一刻就四散而逃了。
这一支骑兵显然也发现了这只不过是一股乱民及时收兵没有散开追击专注搜索麹义的踪迹麴光和几名麹家部曲则趁乱夺了马匹火急火燎地赶来急告麹义。
“大人事已至此这处河堤很快也会泄露到时被获知我等行踪的敌骑追杀过来再想逃也逃不了。”
麹英一听到麴光带来的急报他的脸色也是大变这一次更是大声规劝着自家父亲慌张之情溢于言表。
虚张声势的疑兵提前被破加上决堤工程不见成效孤注一掷的麹义顿时陷入到了极度被动境地他一时间心灰意冷面对麹英的大声规劝遽然也变色大声回应。
“逃逃去哪里?敌骑已经衔尾掩袭而至横竖都是一死与其被从背后割了脑袋还不如正面战死!”
这是麹义到达邺地后的第二次失态了麹英急忙拉着父亲示意麴光将其他人隔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人不是已经派叔父赶往三河了么?”
“你又知道些什么?”
听到麹英目光闪烁地提起这桩秘事麹义瞳孔瞬间扩大他瞪着自家儿子审视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
麹英在麹义锐利的目光审视下倒是没有伪装而是正色说道:
“孩儿也是猜的原本以为是派去联络公孙瓒的但从大人放弃葛城的那一刻起孩儿就怀疑大人是将叔父派往三河联络阎行了。”
麹义听了麹英的猜测他冷哼一声挣脱了麹义的手转过身默然无语算是默认了麹英的这番猜测。
“若是大人真联络了阎行那何不此时投奔三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麹英也察觉到自己猜中了父亲的计划连忙趁热打铁将紧急投奔三河的想法提了出来。
而听到从麹英口中说出的这个想法时麹义身形也不禁微微一震。
麹英曾经被河东兵马俘虏过他心底里并不喜欢三河阎行这股势力但是如今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麹英显然将自己的屈辱往事撇到了脑后。
若是投奔三河能够活下来谁愿意就这样死在邺地呢。
当麹义想明白这一点重新转过身来时他看到的是满怀期待的麹英以及蓬头垢面却还揣着一点希望的麴光和其他麹家部曲们。
且不论麹演的使命可能已经失败就算三河愿意接纳他们这支残兵。
可从这里逃到三河至少有两百多里地他们这支深陷重围的步卒没有足够的战马长途奔袭也没有第二个大陆泽可以躲藏更不能再扮成流民鱼目混珠而途中却要经过驻扎在朝歌的袁军防区要突破共县到汲县一线的袁军还要应付背后随时可能追及的骑兵。
坚毅善战如麹义也不觉得他能够再走下去。
但麹英、麴光他们却还抱着一丝希望尽管麹义从来没有告知他们自己内心真正的计划但这些能够一路跟随下来的部曲不是血脉相连的子弟、族人就是追随麹义已久的老卒他们盲目而尊崇心无旁骛紧紧地跟在麹义的身后。
如果麹义现在告诉他们他的计划已经失败了身处重围的他们那么这一支信念崩塌的军队将会瞬间垮掉。反之如果再给他们一丝希望那心存念想的他们就还能够坚持下去热切地希冀那种奇迹的出现。
身处绝境的麹义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他终于想明白面前这桩事情了。
眼下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没有人会想要一个失败的家主、将军。
一意孤行的他已经不可能当坦然率众、视死如归的慷慨将军只能够继续当一个用兵如神、至死方休的“军神”!
···
一位名将的陨落必然意味着有新的一位名将冉冉升起。
减慢马速望着四散逃窜的乱民张郃心中涌起了一股激动。
自己赌对了!
从许攸当堂石破天惊的争论到张郃紧急派出一支军队诱惑、试探巨鹿境内的叛军却一丝不动的时候张郃就有强烈的预感许攸骇人听闻的设想极有可能已经被麹义抢先一步实践了。
抛弃一切扮成流民豪赌邺城果然够疯狂果然是麹义!
反应过来的张郃也赌了一把他将指挥权全权交给高览不等请示邺城的大将军袁绍私自挑选了五百精骑征用了其他骑兵的战马一人双马半天一夜一百余里途中丢下十几骑和近百匹体力不济的战马就这样不惜人马、日夜兼程赶回了邺城。
当趁着清晨发起突袭一举击溃那些虚张声势的麹义叛军后张郃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不管麹义接下来对邺城还有什么企图在被自己横插一杠后兵微将少又被打乱部署的他注定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只是获胜之后的他同样还面临着一个抉择。
十分谨慎的审配在发觉了城外敌军被己方骑兵击溃后也急忙派出了军吏前来跟这支己方骑兵接洽想要探知具体军情好及时禀报大将军袁绍。
而不经过请示就私自率兵赶回邺城的张郃在见到了接洽的邺城军吏后必须选择是要进入邺城先向袁绍请罪还是暂时不管邺城的态度继续追索此刻定已逃窜的麹义?【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