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厨泉厉声喝问好像在维系着自己最后的尊严一样。
阎行没有回答的他的问题而是提着于夫罗的单于金刀来到了呼厨泉的面前不等呼厨泉再次开口他就已经夹带着一股刀风挥臂劈了下去。
刀锋劈开了呼厨泉双手间的绳索阎行移开了刀锋移步从案上端来了一个木椀里面盛放着新鲜的乳酪木椀慢慢递到了呼厨泉的面前。
“这是你们草原的乳酪。”
呼厨泉目光中的凶光从阎行的脸上移到了他手间的木椀他有点迟疑不过想到了对方刚刚劈刀的娴熟手法还有帐外被甲持兵的敌军士卒只是被松开了手上束缚的呼厨泉在权衡过后心中还是放弃了徒劳无功的反抗。
对方想要杀死自己也用不着使用一椀乳酪。
呼厨泉心里如是想着直接活动了麻木的手臂然后就伸手从阎行的手中接过木椀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就将一木椀的新鲜浓稠的乳酪尽数吞入腹中。
“啊!”苦战一番后久未进食嘴唇也早已干裂的呼厨泉发出一声惬意的长长感叹。
不过他很快就收住了自己的声音因为那个递了乳酪的敌将的另一只手将单于金刀的刀锋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呼厨泉看着面前的金刀苦笑一声语气中透出一股苍凉。
“死前能够喝到自家牛羊的乳酪也算是一桩痛快的事情了!”
阎行看着这个粗壮的匈奴汉子开始问出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你的兄长不见了他的亲卫穿了他的旃裘带了他的金刀替他引开了追兵可他也抛下了他的部落还有你们。”
呼厨泉听得懂汉话他冷哼一声没有开口接话。
匈奴人攻战不利从来不以逃遁为耻。故其逐利如鸟之集;其困败瓦解云散矣。
于夫罗在指挥作战时凶猛无比但一旦大势不可挽回他会撤走得比任何人还要快。
与汉人的“重名节、轻生死”不同匈奴人从来就将生死看得比其他东西要重得多那活下去的人才是他们这些人真正的希望所在。
“听说西河郡除了你们这一支匈奴的人马匈奴人之中还有左部和屠各胡种其中那些屠各胡种是休屠人的后代是现下的匈奴人中最强大的一支?”
呼厨泉冷冷瞪了阎行一眼别过头去依旧没有理睬他。
阎行问出了自己的第三个问题。
“你觉得于夫罗会不会逃亡屠各部?”
听到这里原本默不作声的呼厨泉突然转过头来紧紧盯着这个再三发问的敌将看了一会他突然仰头发出了一阵疯狂的笑声他摇头晃脑狂笑地得意说道:
“汉家儿你们也怕了么那我就告诉你们我的兄长一定会去找屠各部他们会尽起匈奴的人马将你们尽数杀个干净用你们的鲜血来祭奠匈奴人的祖先你们的头颅将会被制成器皿作为庆功欢宴的盛酒的酒杯你们的妻子将会被——”
呼厨泉疯狂的叫嚣突然停止他的脖子上已经被阎行手中的金刀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正在从那道伤口不断地冒了出来。
呼厨泉甚至能够感受到带着自己体温的血液顺着的自己的脖子向自己的胸膛流淌下去。
“那你有没想过你的兄长已经死了?”
在呼厨泉叫嚣戛然而止后阎行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可能!”
呼厨泉面色狰狞的吼了一句但很快就因为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而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可能?”
阎行冷笑一声反问道:
“难道在你心中就没有想过也许你兄长死了你就是匈奴的单于了也许就没有了强大的屠各胡也没有了句龙部、沮渠部、薁鞬部这些抗拒的国人。”
“甚至乎你的兄长的一切都是你的所有匈奴部落都是你的!”
呼厨泉闻言身子猛地一震他目眦尽裂眼睛几乎就要滴出血来了他拼命地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语出惊人的陌生敌将。
他想要看明白这到底是蛊惑索命的草原鬼魅还是长天生的命中馈赠?
···
看着呼厨泉带着单于金刀走出帐门之后阎行回到了自己的坐席前轻轻咳嗽一声戏志才从帷幕后慢步走了出来。
“将军已经决定了么?”
阎行点了点头。
此次奔袭于夫罗的匈奴人马大获全胜消除了河东郡西北边界的威胁。
可是深入到了西河郡之后身临其境的阎行预感到了一股更大的威胁。
曾经经营百年的汉家郡县一旦废置草原上各种豺狼虎豹就会从黑暗中窜了出来竭尽所能想要争夺占据这一片土地。
而汉家的州郡中不管是自己或者是并州的高干乃至关中的李傕、郭汜幽冀的公孙瓒、袁绍都没有额外的力气来干涉这片土地上豺狼虎豹的角逐。
若是虎豹豺狼的实力差距太多其血淋淋搏杀的最后就是弱肉强食强者愈强。
也许屠各胡种会重新统一匈奴甚至乎不知生死的于夫罗也会从某个屠各胡部落中再重新冒出来使得河东西北城邑面临着更大的威胁。
阎行想要尽可能遏制这种可能就算没有人马兵力、人力物资去干预匈奴内部的战事他也要尽可能地使匈奴人各个部落重新维持一种新的稳定的平衡如有可能还要是一种自己一方喜闻乐见的平衡。
于是阎行将目光投向了于夫罗的弟弟呼厨泉。
按照匈奴人兄死弟及的传统一个新的匈奴单于可以抵消掉前一代单于给自己带来的不利因素而河东也可以利用匈奴单于的名义以最低的代价去干涉匈奴内部使得没落的单于本部、匈奴左部、屠各胡种三方形成一个可控的稳定平衡。
为此刚刚阎行就把单于金刀放到了呼厨泉的面前。
如果他愿意带着剩余的单于本部的人马投向河东那么阎行也会像朝廷设置使匈奴中郎将一样临时派出人马帮助呼厨泉重返美稷单于庭去继承单于之位。
呼厨泉将从一介囚徒变成了匈奴的单于拥有他兄长拥有过的和不曾拥有过的一切也无需再向屠各胡种低头妥协。
而阎行则暂时换来了河东西北边境的稳固还有来自匈奴单于的效忠。
不管从哪一个方面考虑都是战败被俘的呼厨泉获得了最大的利益可是呼厨泉还是犹豫他预感对方想要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阎行当时在看到了呼厨泉的犹豫之色后笑了笑毫不迟疑伸手就要将金刀拿走就在这个时候呼厨泉那只冒着青筋、老茧横生的大手搭住了刀鞘。
呼厨泉接受了不管是草原鬼魅索命的蛊惑还是长天生的命中的馈赠他都别无选择只有冒险一试。
阎行回想呼厨泉刚刚刺臂出血低头宣誓向自己效忠的那一幕转头看向了戏志才淡然一笑。
“今日的天景不错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北部的草原上都能有好天气!”
···
对于胜利者而言战后的好天气是必备的而在于战败的俘虏眼中无疑是凄风苦雨一片灰暗。
呼厨泉踏进这个帐篷之外充血的眼睛中看到的都是黯淡的灰色可是在艰难踏出了那个交换灵魂荣耀的帐篷后呼厨泉看向天空感觉似乎天际又有了一点亮色。
他握了握那把挂在自己腰间的单于金刀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不明的表情在两名河东军士的带领下前往属于自己的帐篷。
阎行许诺过效忠的自己将会得到他兄长拥有的和不曾拥有过的一切。
不曾拥有的暂时还无法兑现但他兄长拥有的阎行毫不吝啬地都给了他。
这其中就有他兄长残余的单于卫队牲畜部民还有的就是他兄长的妻妾子女、珍宝财富。
呼厨泉呼出一口气走入了自己新的住所。
毡帐内他兄长享有的金银器皿、宝石美玉还有旃裘丝绸、精良兵甲还有妻妾子女都尽数归属了自己。
自己的嫂嫂都还很年轻因为于夫罗迟迟没有能够返回美稷继承单于之位所以她们也都没有获得阏氏的名号。
尽管如此部落中没有一个人胆敢冒犯她们。在兄长的麾下呼厨泉一直小心翼翼害怕引起兄长的忌惮也不敢用男人的目光去看她们。
呼厨泉或许也曾经想过会继承自己兄长的一切但是这一次他是离得那么的近他甚至能够近距离感受到皮裘下剧烈起伏的胸脯还有属于单于女人身上的那股独特的胭脂味。
可惜于夫罗的妻妾都像是看待仇人一样看着他她们盯着呼厨泉警惕着逼视着他其中有人愤怒地斥问他。
“呼厨泉你投降了敌人了么你拿着单于金刀是想要篡夺你兄长的宝座你这头扑咬自己人的恶狼你终将不得好死你的尸首一定会被群狼、鹰鹫分食你——”
那个女人的斥骂声还没完呼厨泉已经走上来朝她腹部狠狠甩了一拳痛得她弯曲了身子眼泪都落了下来。
呼厨泉狠狠将她摔倒了床榻上脸部扭曲而凶残他终于想明白了那个敌将在承诺授予他兄长一切的时候脸上那一丝诡魅的笑容。
自己背叛了长生天背弃了单于、族人现在只有依靠魔鬼才能够维持他所给予的一切。
他自嘲地苦笑一声然后盯着帐中的其他人说道:
“我不会去管那些失败者的目光我要告诉你们于夫罗已经死了我呼厨泉才是草原上真正的天命之子是匈奴唯一的撑犁孤涂单于!”【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