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外的声音戏志才听觉灵敏一下子就听出这确实是刘乔的声音他朝戏妻说道:
“这是刘子高来了!”
戏妻闻言点点头刘乔也算是戏志才交往的朋友中能够给她留下一些印象的人这个人虽然市侩之气浓厚但却也是一个被自家夫君才学折服的友人每一次来了虽然少不了要和戏志才饮酒博戏但却也会故意输些钱币或者带一些酒肉粮食过来接济戏志才算得上戏志才的好友之一。
戏志才看起来有些兴奋刘乔走商各地每一次回来都能够给他带回来一些趣闻眼下关东兵起四方都是兵荒马乱的境况刘乔上一次离开据说要往京都雒阳去贩卖货物这回他回来正好问问他如今雒阳城中的情况。
他大声朝门外应了一声就要走出去院子开门。
“鞋子!”
戏妻看到他走路还赤着脚连忙小声提醒了一句戏志才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看自己光着脚丫也不以为意笑了一笑在戏妻催促的眼光中随意地趿着草鞋就走出院子搬开门后的门闩将木门缓缓打开。
木门吱呀一声缓慢开启戏志才半个脸从门后露了出来他眼光一扫就已经快速将门外的情景收入眼帘之中。
来的果然是刘乔而且他手中还提着食盒这一次必然是带来了酒肉无疑只不过戏志才很快就注意到了刘乔的表情笑得有些勉强他的身后正站着一个身着袴、褶的魁梧青年此时正对这自己微笑。
魁梧青年自然就是让刘乔带路前来拜访戏志才的阎行他看到刘乔还驻在原地暗自不露痕迹地用手指戳了刘乔一下刘乔心中一紧连忙笑着开口说道:
“志才多日不见家中可好总算又能见到你了······”
唠唠叨叨地说着话刘乔就笑着从还没完全敞开的大门欺身挤了进来戏志才压下心中的怀疑干脆将门敞开让刘乔身后的阎行也跟着进来只是他在敞开大门、扩大视线的时候也注意到除了这两个人外自家门外还多了两个游弋的大汉虽然是一身粗布葛衣但从他们的步伐形态来看似乎是习练武艺之人。
戏志才不漏声色地笑了笑在两个人进来之后又慢慢将大门合上淡淡笑道:
“这年头外面听说都在闹兵灾今日一大早连阳城都遭了兵祸全城戒备闲杂人不得擅自出入你倒是从哪里来的竟然还能够来到我这里。”
说着话戏志才还随意地指了指西面的方向城东阎行兵马控制的洗劫地盘还好一些没有出现乱兵抄掠的迹象但城中其他地方可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各军吏带着士卒抄掠富户少数军士则趁机跑到普通黔首之家为祸更有城中的一些无赖、恶少年也借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劫掠良善之家。
大半个阳城都出现了西凉兵洗劫抄掠的祸事西凉兵人马的马蹄声、吆喝声再加上遭遇兵灾的民众的哭喊、哀嚎声随着轻风从远处断断续续飘过来与之相比这城东之地真是一处安详静谧的人间乐土。
听着戏志才的问话刘乔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按照来前阎行的吩咐指着阎行向戏志才说道:
“我先给你介绍一位新结识的友人阎君名艳字彦明乃是在北地往返贩卖战马的商人是此番我在洛阳结识的我等随着朝廷大军的军市一路来到阳城因为有认识的军吏得了通行的文书这才能够来到你家我等先别在院外站着了进屋谈吧我跟阎君谈过你的见识才学阎君甚是佩服一定要前来见你。”
戏志才听了刘乔的话哈哈一笑连忙向阎行见礼口中说道:
“阎君休要听刘子高胡言在下不过阳城一酒徒狂生哪里有甚么才学见识。”
“戏君过谦了刘君曾经跟在下谈论过范蠡之学据说就是戏君指点的在下当时听完无比佩服虽然行商多年但能够将这商贾之道讲的如此通彻的还是当属戏君之言啊所以此番来到阳城之中就一定要让刘君带路亲自来拜见戏君孟浪唐突之处还请戏君见谅!”
从一开始进门之前到互相见礼阎行除了打量了一下院子中的情况外就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戏志才的身上。
戏志才年过三旬脸色有些枯黄瘦削的脸庞上长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虽然也已经蓄须但胡须却乱糟糟的可见平日里已经习惯了不修边幅。
身上所着衣物看起来颇为落魄衣裳虽然没有刘乔当时说的初次见面时的衣衫褴褛潦倒不堪但是一身黛青色儒袍也是洗的发白其上也不乏缝补了一些补丁足见这位寒门穷士的日子过得窘迫。
而院子中虽然也修有猪圈、鸡埘但却没有家禽、家畜发出的声响角落里开垦出来的几块菜畦上面也是长满一些歪歪斜斜的野草显然戏志才虽然日子过得窘迫但却也不是一位甘心安事农耕的人。
阎行在将院子的一切尽收眼底的同时戏志才也已经将面前这位身材魁梧的马商偷偷打量了一个遍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外表面目也是硬朗分明虽然刘乔说这位阎君是一位北地马商但戏志才内心却不相信。
虽然眼下正逢乱世走南闯北的商贾有不少都是习有武艺、身手矫健之人像这种北地马商就更是一个高风险高牟利的行当虽然战马从草原胡人部落贩卖到中原地区往往一匹战马就能够获利几倍到十倍但是沿路上的马贼、剪径的贼寇都是谋财害命的凶残之辈不是真正的狠角色是很难真正通过贩卖马匹起家的。
但这个阎君又岂是一个单纯的马商狠角色他身上那种渊渟岳峙的气势绝不寻常戏志才也见过不少走私贩卖盐铁的商人他们或许满脸横肉凶相显露但身上的气势却不过是争强斗狠的凶戾之气。
而这位阎君身上的气势从容淡定乍看去不觉深浅但就如同一堵高山、一潭深渊一样令人心安的同时也不由得在心中油然产生一股敬畏之情。
两人各怀心思但口中殷勤的话语却没有停下三个人前后进了戏志才家的屋中。
看到有客人进到屋中戏妻也连忙过来和刘乔和阎行见礼并亲手奉上热汤阎行看她虽然布裙荆钗但容貌清秀、贤淑知礼想起刘乔说过戏志才家中有一位贤妻心中不由也对这一位愿意陪戏志才这等困顿不得志的穷士一起挨苦日子的女子心生敬意也不敢怠慢对于她亲手奉上的热汤连忙伸手接过出言道谢。
戏妻知道自家夫君和这两位客人还有话要谈而且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们也会在屋中博戏饮酒直到入夜才散去所以她奉上热汤之后就带着要缝补的衣物退出到院子去了。
戏志才看到妻子退出去之后也转而看向刘乔、阎行两人虽然刘乔多带了一个友人过来但他聪慧明智、性格洒脱家中又无一余财也不怕兵荒马乱有人心生窥觊当下就一手接过刘乔手中的食盒一边打开一边出言说道:
“刘子高你不是说要去雒阳城贩卖货物么怎么又变成了在军市之中厮混了莫非是行商不利将货物都赔了一个精光还欠了满身的债只能躲到军市之中避祸了。”
戏志才与刘乔也是熟悉的友人对于揶揄刘乔的行商他也是信口拈来毫不见生同时对着上下三层的食盒每打开一层就啧啧称赞说道:
“胡饼这香味我多久没闻到了咦还有狗肉太好了这些日子兵灾四起城中粮价飞涨我可是一连吃了大半个月的糟糠野菜果腹就差和夫子一样三月不闻肉味了啊!竟然还有酒还是竹叶青这可真是要解我口头之馋了。”
戏志才快速将食盒中的酒肉摆到屋中榻上的案几上口中说个不停又连忙拿来木椀盛了三枚胡饼和一些狗肉就又快步跑到院子去。
看着戏志才跑来跑去的样子刘乔会心一笑但瞥见身边阎行审视的眼光脸色又瞬间垮了下来他轻声跟阎行说道:
“阎阎君志才与其妻甚是恩爱其妻为志才受了不少苦志才心中最惦记就是其妻。我等以往与志才在屋中饮酒博戏志才常常怕其妻在屋外受冻挨饿每每都要先盛上吃食送到院子外才会重新返回屋内次数久了我等友人也就以为常事了。”
阎行闻言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不由在心中暗道没想到这个戏志才倒是一个多情种。
戏志才返回屋中之后就变得笑嘻嘻的一片随意浪荡的模样他笑着拿出博具口中说道:
“两位是要先博戏呢还是先饮酒?”
刘乔看了一眼阎行的眼色之后才重新看向戏志才说道:
“志才这酒肉既然都已经摆上榻了我等还是边饮酒边畅谈吧。”
“也好那子高你先就说说你怎么跑到军市之中混迹了?”
戏志才也不在意随手就丢下了博具跳上榻上和两人对坐案几上摆好了酒肉木椀、箸匕还有酒盅也都已经备齐戏志才口中问着话自己已经先举起倒满美酒的酒盅向两人敬酒然后就急不可耐地就将美酒送入口中随着酒水涌入肠胃之中戏志才的脸色也渐渐透出一抹血红色他摇头晃脑大呼痛快。
而刘乔听到戏志才问起自己在军市中混迹的事情他脸色不由又有些尴尬起来更重要的有阎行在他也不能够按照实情来说啊。
阎行看着一副酒徒模样的戏志才若有所思他知道刘乔在犹豫如何作答就主动先开声答道:
“刘君聪慧军市之中商贾皆是想要以货物贩卖牟利而刘君却是以驵侩一职从中渔利既避开和诸多豪商争利又能够广结善缘这等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的手段却是和戏君指点的范蠡之学隐隐相和啊!”
戏志才听到阎行又说起自己指点过刘乔的范蠡之学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满手油腻地抓着狗肉往嘴里塞口中含糊不清说道:
“什么范蠡之学不过就是我胡乱听来的几句市井流言罢了我就是一阳城酒徒嗜酒烂醉终日自己都难得清醒哪里还能够去指点别人?”【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