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伤心欲绝已久的孩子,根本就健在人世,只是认了他人做母,与她再无半分干系……
谁能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何青岩心疼扶着李慕儿,看着她对天长嘶的悲痛模样,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明知无用,也要安慰,“莹中,你冷静点,或许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不要听信他的片面之词……”
李慕儿却猛地推开了她,边往后频频退步,边摇头冷笑着问她:“青岩姐,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
何青岩犹豫了,她犹豫了……
“你果然早就发现了……你早就发现了……我的孩子……已经成了……”李慕儿的笑声,渐渐化为了哽咽声,她伸着一根手指,一下下指着自己的心口,而后指向北方,遏制不住地大叫了出来,“成了当今太子!”
当!今!太!子!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
何青岩残存着理智,忙大步上前,想去捂她的嘴,终究还是作罢,只拉住她手,道:“嘘,莹中,你先冷静下来。事情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你我坐下来好好谈谈……”
“怎么会这样?”墨恩双手攀在门上,显然也因为激动伤口起了异样,“孩子的父亲不是马骢?是……”
是皇上?是皇上!
当今太子,是她的亲生孩子?一旁的风入松,半倚在门口,亦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而李慕儿,最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李慕儿,此刻被何青岩拉着,却依然难以平复心中澎湃。她抬起婆娑的泪眼,讷讷地瞧了眼何青岩,随后冷笑道:“呵呵呵,呵呵呵,苍天负我!你们都负我!”
被压制的另一半内力似乎蠢蠢欲动,直让她浑身发热,得知孩子离世时的那种感觉再次爬上了她的心头,她的身体,手下便不受控制一般,猛地甩开了何青岩的手。
何青岩不会武功,身子又虚,被她这一甩,哪里能够承受,堪堪就往后头倒去。
怪只怪李慕儿来不及去扶,眼看着何青岩的脑袋磕在了一把石椅上,发出极重的一声撞击。
顿时,鲜血淋漓洒在地面。
墨恩还处在惊愕中没有动弹,也动弹不得。风入松见状却再不能置身事外,飞身一掠,瞬间跪坐在了何青岩身旁,小心翼翼将她揽入怀中,“何仙姑,你受伤了!我先帮你裹伤!”
李慕儿一怔,透过模糊的双眼看着何青岩额头溢出的鲜血,明明伤口不大,血却像止不住似的往外涌。何仙姑——这个从来淡然,如今被人称作仙姑的女子,是除了银耳以外她最亲最爱的姊妹,她怎么可以不相信她?
“青岩姐……”李慕儿终于反应过来,也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本能地蹲在何青岩的另一侧,只是不及风入松手快罢了。可本能归本能,李慕儿始终不能做到处之泰然,她哽咽着问道,“你怎么可以,也瞒着我,瞒了我这么久……”
何青岩闻言,再不能抑制地哭出了声。血泪顺着她美丽的脸庞流下,再好的相貌,也显得狰狞起来。“莹中,我就是料到了你会这样难过,才一直不敢开口,甚至情愿一走了之……”
原来,何青岩的离去不只是为了逃避钱福,更是为了逃避她!
何青岩泪光闪烁,不由忆起那些她所发现的蛛丝马迹……
第一次怀疑,是在宫后苑与金氏和皇后的那一场对峙。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太子,第一次发现他与李慕儿之间怪异的气场相合。
随后许多次,观察他俩之间的互动,何青岩都觉得有一些奇特的感觉。
仿佛他俩生来就有什么关联。
何青岩曾经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这样一条说法:许多孩子出生后,脉搏和母亲是同步的。这种状况甚至会持续几个月之久,所以刚出生的婴儿才会特别依赖母亲。
不过这些只是她的猜测,真正点醒了她的,是何文鼎与她说的乳母一事。皇后克扣乳母用度,又对太子的玩笑那样敏感,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她真心在意太子对她的态度,不愿将心爱的孩子委手他人。二就是她心虚,生怕太子对她的不亲近,会泄露些什么秘密。
可若是前者,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怎么会在乳母走后搞不定自己的孩子?再者,何青岩当时刚回过家,翻看与钱福的信件时,发现了当年一个蹊跷之处:几人曾经在一起盘对过,李慕儿在进内安乐堂前,写过一封让她分辨皇后所赐药物成分的信,还附着一条手绢。
既然附着手绢,何青岩应该不会忘记才对,可她确确实实,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一封奇怪的书信。
难道是被有心人拦截了?
再回看往事,为何皇后刚传出喜讯,李慕儿就被以疫症之控贬至内安乐堂?
又以身份之说被赶出宫?
虽然她早就料到,皇后有孕后,便是为难李慕儿最好的时机。可皇后既然痛恨她,为何只是让她离开?为何,不直接杀了她?为何不——斩草除根?
后来,李慕儿重又出现在众人眼前,却已经失去了孩子!而中宫某人,却因着产下太子,受尽恩宠!
种种迹象回忆排列,不能不让何青岩怀疑:当年皇后怕是另有所图!
可眼看着李慕儿在朱佑樘的陪伴下慢慢恢复心境,将过往阴影一一放下。又眼看着有可能是她的孩子被封为太子,从此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青岩哪里有勇气,将自己的怀疑告诉她?
“莹中,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对不起……”
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这句话似曾相识,很多人都对她说过。李慕儿冷笑了一声,这个世上关心她的人确实很多,想要保护她的人都以为正默默保护着她,可他们从来没有问一问她自己,是否愿意生活在羽翼之下,脆弱不堪……
“何仙姑!”李慕儿正埋头沉浸在悲伤之中,冷不丁听到风入松的叫声,仔细一听,倒像是冲着她,“何仙姑已经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了!你若真拿她当朋友,就别再介怀过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