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念老太太的邵氏张氏在路上对老国公夫人打听老太太的身体。就老太太的年纪来说老国公夫人认为她是康健的。她的回答和方氏母女在信中说的不一样邵氏张氏只能等见到再下结论。而好在她们进院子的时候老太太站到廊下又省一段路程。
一抬眼婆媳们对上眼眸隔得远远的互相把对方打量起来。
老太太还是疑惑满面就往媳妇们面上看气色。要是山西出了事情总有三五分慌张带到京里。邵氏张氏则看婆婆的脸面儿精神。本来都没有打算流泪但那眸光对上眸光忽然情浓如长河决堤。
“老太太”邵氏张氏哭着加快步子:“舅老太爷怎么就去了怎么就抛下您去了呢。”
南安老侯是今年去世邵氏张氏在见到龙书慧以前先收到安老太太给她们的信在山西已戴孝在身。进了京也避免不了要提到他。
安老太太也哭了想到哥哥更是痛哭:“不是我没叫你们回来你们也知道舅老太爷卧病这些年年年都是撑一撑还能过一年。说一声去了也算高寿。但往来山西送信和你们回来也赶不上下葬。”
说话中邵氏张氏来到她的面前接替丫头一左一右的扶起婆婆。在这个地方端详她细小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邵氏张氏生出痛楚方姨太太和明珠说的没有错老太太真的老了。
她们这会儿想不到几年没见又有老侯去世的大悲伤安老太太苍老没什么异常。邵氏张氏心头涌出一句话老太太是擎天柱她要是也倒下来可怎么好?
哀哀的哭道:“我们再也不离开您了。”安老太太的眼泪嘎然而止。
不久前的疑惑重新浮现安老太太问道:“为什么回京?方姨太太和明珠还没有回去呢。你们来了宝珠在山西的生意交给谁。”
“交给书慧和显贵显兆的媳妇。”
“书慧刚去她不懂的地方还多。实说吧出了什么事情?”安老太太追问。
邵氏张氏说没有安老太太弄懂以后恼了。勃然大怒的敲打着手中拐杖打得地上一片啪啪声好似随时也会打人。
“回去!这就回去!图京里舒服是不是?觉得自己老了是不是?孩子们还没有长大哪里就轮到你们享清闲。宝珠相信你们把山西一片的生意都给你们管你们怎么能辜负她说抛下就抛下。”
一迭连声地叫管家:“备船把二太太三太太送到码头上去。”
老国公夫人劝她:“二太太三太太刚到您就是打发回去也得等她们住下来拜过钟家老侯爷的灵位和孩子们见上一见。”
安老太太让她劝下来但气得不理邵氏张氏甩开她们的手扶上丫头往房里边去边嘟囔:“刚四十出头就想偷懒我不答应。又是拜托给钱婆婆张婆婆她们了吧书慧又是小人儿家这老的老小的小可不行。”
邵氏张氏心如刀绞泪水忍不住的往外面流。方姨妈和方明珠知道原因也哭的泪如泉涌。老国公夫人又来劝她们:“难怪老太太要生气见面是喜庆事情你也流泪她也流泪上年纪的人看着扎心。”
邵氏抽抽泣泣:“钱婆婆张婆婆早几年已经没了。我婆婆还寄去银子让我们代她奠拜。”而她们的年纪也记错。方姨妈和方明珠点着头。张氏呜呜咽咽:“我婆婆原本是个好记性…。”在这里她说不下去。
老国公夫人恍然大悟也随着有了痛心。
她们进去把安老太太哄了一通。出来先往南安侯府老侯的灵位前上香再去太子府看望宝珠和加寿。掌珠玉珠家里没功夫去是她们过来。
母女见面是欢喜的掌珠对母亲说正经成了小名士玉珠对母亲再说一遍好孩子亲事定的出乎意外。直说到二更以后掌珠玉珠告辞约好明天后天过府摆宴。邵氏张氏送到二门上再回来丫头请她们去安老太太房里说有话说。
……
安老太太坐在窗下的月光里语重心长说了一番话:“不是我白天要撵你们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宝珠这一大家子人没有长辈哪能行?太后是个天和地国夫人是个精气神儿。我和你们托赖着这天地和精气神儿过不发愁不烦心的日子能干点儿就赶紧的抓住了。执瑜执璞去了山西有你们在也能照顾到衣食我放心。显贵媳妇和显兆媳妇到山西虽有国公府在有你们在我才放心。还有书慧她刚去没有多久你们没说多照应点儿多体贴点儿怎么为了我就抛下这些孩子们回来?”
她面现慈爱:“咱们都老了不就是疼孩子的时候。你们呐疼我我不稀罕。我疼你们你们也不要了。我在京里你们在山西倒是为一大家子多出力的好。”
安老太太看向窗外她仿佛能看到南安老侯点头微笑。老太太默然哥哥定下的这门好亲事哥哥虽然走了不能再照看却还有自己。
邵氏张氏让她的话打动原来不止老太太可以是擎天柱只要愿意自己们也是这个家里的擎天柱。老太太留她们住到宝珠和加寿生孩子让她们不要想着自己身子总是:“还能为孩子们上心这就是上天的厚待。我老了说一声走就走了还有你们在也走得安心。”
老太太觉得哥哥老侯走的时候她就应该走了。但哥哥说的对她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抛下孩子们总是能照看一年是一年。借着媳妇们忽然回来的这个机会把这些话传给她们。这个家不是哪一个人能成而是大家共同维持着。
……
小黑子走进户部的时候因为他按月往这里来几个书办已认得他。冲着镇南王府和王世子的好圣眷都点头微笑:“来了?”
“来了。”如果莫大梁在这里肯定认不出来这个衣着绸缎外表也斯文很多的小哥儿是小黑子。他说着含笑还打上一揖。
“大人刚才还在说你快进去吧。”书办对房里指着。小黑子道声谢进去不一会儿捧着一个小包裹出来。
他离开以后书办们羡慕不已:“每个月一百六十两银子皇上对镇南王世子的疼爱别人家里哪能有?”
“就是太后最偏疼袁家也不能有。”
“得了吧太后偏疼忠毅侯还能让咱们看到?”
议论声小黑子已听不到他上马回府把银包送到世子爷面前。元皓从里面取出五十两余下的收着同小黑子出来角门上有他的小马和小黑子的大马等着跟世子出门的家人又是四个奶妈跟去两个丫头跟去两个元皓主仆上马往宫门上来。
太监往里回话回的很凑趣:“胖队长又请皇上来了现在宫门上候着。”皇帝有了欣然。
在皇帝眼里元皓一天比一天懂事。他回京以后皇帝对他格外加恩一百六十两银子每个月还有。元皓呢在出游路上学的受人恩惠要感激受皇帝的也是一样。他拿到一百六十两银子就请皇帝出宫用饭。
在奏章中案牍劳形的皇帝借此松乏身子也能亲自看一看京中的繁华。
让取衣裳来换而元皓也不用宣进来。有负责护卫的侍卫们出去问明世子在哪条街上请客是哪个酒楼他们先行过去查看巡视。
皇帝换一件淡淡蓝色的夏衣系一个透雕仙果白玉佩对着铜镜照过自感一身清爽。为散心而出去神色上也怡人的愉悦出来。笑容满面出来和元皓会合。
走到街上元皓以舅舅称呼他指新鲜铺子给他看。喜欢的就逛上一逛皇帝惬意之极。只把侍卫们累上一回。
到酒楼上包间帘子打开里面迎出高矮不等的一堆孩子。必不可少的韩正经、好孩子、小十、小红。有小红在必不可少褚大花。今天又多出来一个腿软软极小的孩子容姐儿。
大家行礼口称:“老爷好。”容姐儿学着行蹲下来后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惹得皇帝大笑一通。
元皓怔忡地问所有人:“怎么把她也带出来了她太小了。”
小红就问大花:“是啊你怎么把她也带出来了。”大花一定要坐车等到小红走到一半发现车上多个人怕来晚了已经没有劝大花的钟点儿也不能送容姐儿回去。
大花瞪着眼睛:“我们俩个好。”
皇帝又要失笑这话说得多实在她们俩个好。在这里的孩子们包括能和元皓定亲事的那个好孩子沾光就在于他们俩个好。不然以太上皇和太后为元皓挑亲事的挑剔怎么挑也轮不到她。
大家请皇帝入座。容姐儿让大花夹带出来小红说没有胖队长同意容姐儿的奶妈丫头不能上楼大花说照顾她。而这里的椅子因为元皓等人年纪还小镇南王府事先送来的太师椅子比长条板凳坐着稳也让胖队长请皇帝的席面看上去格局高些。大花把容姐儿往椅子里一塞自己坐上去拿身子堵着她两边是小红和韩正经倒也不会随便就摔下来。
容姐儿开心的啊啊声中好孩子执壶倒酒元皓当众先尝一口另换一个杯子亲手洗过送给皇帝。
皇帝接过一饮而尽只觉得甘甜清凉夸了一声:“不错这酒也是这店里的?”
“嘻嘻是坏蛋舅舅家里的。”元皓边问边看皇帝脸色。
自从他的双胞胎表哥一巴掌打了欧阳保坏蛋舅舅进宫里请罪一跪一夜元皓虽小也暗暗留上心。他看出来皇帝从那天起就没怎么单独宣过坏蛋舅舅。而以尚书的重要性单独和皇帝谈话原本是寻常的。元皓有了忧愁就在今天把坏蛋舅舅也请来。
见皇帝听到坏蛋舅舅的名字并没有怒容出来元皓大胆地道:“舅舅坏蛋舅舅在隔壁呢要他来陪您吗?”
胖队长的小心思皇帝一眼看穿。但乐意给外甥体面而且他也想到自己冷落表弟有段日子说实在的皇帝有些想他。
皇帝边吃第二杯酒边道:“好吧。”
满桌的孩子全下了地大花跟着小红行事小红下了地大花下地把容姐儿也抱下来。
容姐儿正啃一块糕点不太介意继续低头关注于自己。
别的孩子们一起行礼:“多谢老爷。”
皇帝讶然随即越想越好笑表弟家里养许多亲戚的孩子原来还能中这个用。再一想元皓就是喜欢在他家里有人玩耍才一直赖到跟出去游玩才学会如今这拿到皇舅舅的钱知道请皇舅舅吃饭的懂事。
皇帝勾了勾嘴角直到袁训进来。
袁训也是惊讶的他跪下来如实回话:“事先不知道元皓带我在隔壁正吃着忽然他们全出来本以为淘气会儿就回来却不想请您在这里。”
“我来了自然不陪你。”皇帝扫一扫这一队娃娃正一个一个的往外面溜。
最先走的是黑脸小姑娘带着腿软的那个。装着照应她们离开的是叫小红的姑娘。然后文章侯世子也走了好孩子也走了包间里现在只有君臣两个人和元皓再就是跟皇帝出来的两个有功夫的太监。
元皓请袁训坐下倒过三巡酒歪歪胖脑袋:“舅舅我去催菜。”皇帝心知肚明揶揄道:“你往隔壁催菜是不是?去吧弄这许多鬼儿不就是让我见他一面不用过来你有你的伴儿我在这里坐着让忠毅侯陪我就行。”
元皓把个胖脑袋在他大腿上蹭几蹭撒了回儿娇。皇帝就是有不高兴也能他蹭成不生气。再呢把坏蛋舅舅交待几句:“你要听话哦。”皇帝没忍住撇了撇嘴元皓退出。
他往隔壁和坏蛋舅舅吃饭的包间里去孩子们已全在这里容姐儿上了椅子又兴奋的啊啊小红再给她一块吃的她能嚼得动也不会咽到她的把她的嘴堵上。
孩子们悄无声息的吃着倾听皇帝这边的动静。
……
袁训知道皇帝对他的不满对皇帝是不能用欧阳保不是执瑜执璞打死来解释也不能分辨欧阳保的为人不好。皇帝看事情有他的分寸他第一个会责怪的原因将是……
“太后对你比对儿子还要好你呢就一回两回的伤她心。”皇帝沉下脸光他记得的就有执意去从军隐瞒袁柳定亲事明知道太后只想他在身边他抛下太后出游三年现在又出来一个执瑜执璞打人一巴掌吓的跑出京。
让他跪一夜皇帝都不解恨:“你这种肆意妄为的性子是怎么纵出来的!先时你在太子府上倒老实!自从过了明路认亲戚一天比一天任性!”
第二个气恼袁训的原因是:“我对你也比对儿子好!你和柳至是怎么回事!发的哪门子晕!柳丞相不好柳至担心你有担心不应该先来告诉我!谁允许你们结党营私!你们俩个全是年纪不大到我身边这一出子是我教出来的吗!我怎么不记得!”
皇帝越说越生气:“满朝文武难道不看我的笑话!这么大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岂有此理我对你们太宽容了两个坏东西!”
他骂的正痛快门外守着的侍卫轻咳一声门帘子打开元皓笑眯眯捧着酒壶进来头一杯倒给袁训袁训吃了——这不是恭喜坏蛋舅舅过于亲舅舅而是送给皇帝的东西要谨慎。暂时的胖队长拿坏蛋舅舅当个尝酒的人。袁训也不会生气因为这算信任上的好差使。
元皓再倒给皇帝看着皇帝吃完元皓把个胖脑袋再次在皇帝腿上蹭来蹭去又拿小胖手在皇帝胸前抚几抚回身又对坏蛋舅舅瞪眼睛:“要听话哦。”
皇帝无奈的翻个白眼儿让他:“出去吧别再进来我不会怎么着他。”
“嘿嘿嘿舅舅最好。”元皓赔上大笑脸儿退出去。
皇帝得这个停上一停的空儿想到另外还有一个坏蛋既然今天要骂不如一起骂进去好好的出这口气。
元皓等在隔壁听着见一个侍卫下楼他再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柳至。
元皓先一步拦住柳至在门外把肥白拳头竭力举高他满意的高度是晃到柳至鼻子下面但举不到就把语气再凶狠些弥补。
“坏蛋是你记住没有?”
柳至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把他敷衍过去。进去见到皇帝身边坐着袁训满面沮丧不用打眼风柳至心中有数坐到皇帝的另一侧默默的垂下眼帘。
这两个惹出事情的罪魁祸首一个不敢大喘气儿两个不敢抬头皇帝不但不解气反而气更上来。
“有这会儿装相的十年前是干什么的!不信你们这十年里没有想过一回对我说!怎么想的又为什么没来?两个混帐今天说的明白也就算了说不明白哼……”
……
隔壁好孩子紧张地催小夫婿:“你再过去倒一巡酒吧又对姨丈发脾气了。”
元皓对着手指头:“皇舅舅让我不要过去再等等。兴许是骂柳坏蛋的父亲也不一定。”
除去大花还在照顾容姐儿以外别的孩子们全跑到板壁旁把耳朵贴上去听着。
……
皇帝说完冷着脸儿吃喝等着。眼角余光见到袁训瞄柳至柳至瞄袁训不由得更是冷笑:“十年功夫不够串口供的?真真可笑。”
袁训狠瞪柳至一眼柳至瞪晚了没有办法先回话。
“老丞相当年老了办事糊涂。”
皇帝鄙夷:“往死去的人身上推有意思?”
“暗箭难防小袁要是中了暗箭没法子见您。”
皇帝不屑:“他不暗算别人谢天谢地还能让别人暗算?我教出一个笨蛋不成。”
柳至搔头搔了片刻对袁训瞪眼:“你说当年你是怎么想的我提出亲事你居然答应了我不知道你是贵戚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袁训清清嗓子:“当年咱们和苏先三个最好知道彼此的斤两。要是太后误伤了你岂不是伤皇上的心。”
皇帝气的直乐:“原来错在我这里?是我太看重你们三个!”说出口发现跟上表弟说错恼的一甩手给了袁训一巴掌:“你们两个!”
“啪”这一声出去皇帝想起来对门帘子看看。果然帘子打开元皓捧着一盘子热气腾腾的菜笑眯眯又出现了:“我送菜进来了。”
这一回他蹭完皇帝只瞪柳至一个嚣张的在皇帝面前威胁他:“要听话哦!”
字是一个没有变但语气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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