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两个人神色碰上柳云若讪讪的往后退了退。他的父亲素来不是一位慈父心爱归心爱他却不会一味的迁就。比如在加喜的亲事上面……
父亲真的翻脸柳云若惹不起。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嗓音也放低:“我就是说说刑部难道不抓坏人?欧阳保在清月楼上当众说的说袁叔父带着贵人出门不安好心皇上应该防备他……”
柳夫人在对待儿子的事情上素来是夫妻一条心。但听到这里她让烛光染红的面庞上抹过惊而且怒的忧愁侧过脸儿问丈夫:“清月楼这是什么地儿?听上去……”
柳至嗯上一声眼睛还是瞪着儿子淡淡道:“花街。”柳夫人双眉先是一颦随后狐疑的在儿子面上和丈夫话上面轮流揣摩着忽然一气站身手边有针线筐从里面捡起一把尺子对着儿子没头没脑打去脸色发青的她怒骂:“不长进的东西你怎么去那种地方!”
“哎哎打我做什么……”柳云若在屋子里跑了起来。
柳至无奈:“夫人他夜巡什么地方不去?”
“就是!我当差呢却又打我!”柳云若从椅子后面露头忿忿道:“我和哥哥们从楼下过那楼临街他不捡点在楼上大骂袁叔父说他居心叵测把贵人弄出京只能为加寿姐姐着想为加寿姐姐着想他还能干出什么好事儿?”
见母亲还是追又跑到条几旁边:“附合他的人说想他女儿早日如愿呗他说就是!”
柳夫人涨的脸通红也不打儿子了回身质问丈夫:“云若说对了你刑部竟然不管管?当街大骂忠毅侯袁家身份高这不是罪名?”
“就是嘛要管管。”柳云若帮腔。
面对愤怒的母子柳至慢条斯理:“怎么没问他呢?我让人去问他说吃醉了是有的话没有说过又让人去清月楼找证人哪里有人肯作证。没有证据我不能随意拿人。”
柳夫人怒气不减:“我就不信一个证人也没有。”
“第二天他欧阳家不是中了两个官员央人来对我求情说看在宫里娘娘的份上说容妃最近颇为恭敬皇后娘娘”
柳云若撇嘴:“父亲您倒信这个?她不恭敬皇后娘娘难道担心不成。真是的……”
柳至面色一沉对儿子还是毫不客气的态度:“你又多嘴了!没到过年就杀猪害你老子亏本吗!”
烛下一对母子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柳夫人抿唇笑了笑恢复温柔面容重回去坐下。柳云若堆上笑脸:“哈父亲原来您是这个意思?”
他顿时神气活现仰面想想出来许多的典故:“小不忍则乱大谋春秋上有郑伯克段郑庄公纵容自己的兄弟直到天下人全看清他的面目把他赶走还有……”
“啪啪!”几上传来两声。柳至手指敲动打断儿子对着他黑脸儿依就厉声道:“聪明少卖弄!在家里能卖弄出门去就记不住!”
“是是!”柳云若心服口服笑得好生讨好。满心里涌出夸赞父亲的话酝酿出不来其实也有些难过时但在父亲的下一句话出来时让抹得干干净净。
柳至冷笑一声:“小子!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应该做你越大越知道才对吧?”
“……”柳云若哑口无言忽然就不想在这里呆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去睡了父母亲也请早睡。”
什么事情是应该做的呢?比如和加喜的亲事。柳云若不是不懂只要他松口说好貌似一片皆大欢喜。父母亲喜欢袁叔父也高兴。加寿姐姐是个好姐姐就变成自己的姐姐。而二妹不俗加福威风也是自己一家人。一只鱼一只兔子还用说吗?态度即刻就转弯。只看他们跟战哥吵来吵去却从来不恼就能知道。而战哥那讨人嫌的从此可以随意得罪。战哥性子差自己家里人和外面的人却分得明白。
还有皇后娘娘和太后的关系也将得到改变皇上貌似说过云若还不肯答应的话而自己答应了他也说不出什么不会再刁难父亲也不会刁难袁叔父……
对于世子公子来说为了家族命运和权势娶个无盐也是应当应分属于应该做的事情。这一点儿上柳云若他哪说不懂?敢说他才十岁他可以装糊涂?
其实在他再小两岁家里就会慢慢告诉他什么人应该拜什么人不应该拜他完全有数。
木呆着脸柳云若悄悄往外面溜。
“站住!”柳至一声喝命。
柳云若垂头丧气以为今天又碰上一场好说。耳边传来的却是:“你可以纳妾!”
斩钉截铁的话惊的柳云若差点没摔地上。柳夫人也吓的一惊起身母子疑惑不解的眸光定定锁在柳至面上。
柳至徐徐呷茶对儿子挥一挥手柳云若说不好是如释重负还是一头雾水但依言出去。
他走出十几步背后出来关门声是柳夫人关紧门。不等回到丈夫身边就手捂胸口惊骇不已的逼问:“忠毅侯回来他能答应?”她红了眼圈:“我可是真怕你们闹到时候太后不喜欢你要为娘娘想一想。”
“我也要为太子想想!”
……
雪在房外肆虐房中笼地火又有火盆本来不应该冷。但在柳至的话出来以后寂静寒冷遍布房中或者说占据内心的边边角角。
柳夫人捂胸口有手掩到唇上面上已失了血色。她不知道怎么问吃吃的没说一个字。
柳至缓缓解释:“他小袁自己房里没人没人管得了他。他不让儿子纳妾不许二女婿三女婿甚至不许云若纳妾也行!但殿下他日登基六宫冷清唯一人你想想这行吗!”
“加寿许的是太子不是高官权贵!与其到时候殿下有了人我柳家不送太子自己相中人你我能帮着小袁约束殿下吗?他小袁满心不痛快甚至妨碍朝政怎么是好不如从云若身上现在就把话摆明!”
柳夫人潸然泪下:“那你们兄弟情意又将化灰……”
“皇上最重小袁会明白。”柳至淡淡。
“早知道你持这样的态度为什么你还要跟他和好?纵然是为了太后在不得不和好为什么又重提加喜的亲事?不如一直不好倒也省得人无尽的担心……”柳夫人失声低低的痛哭着。
柳至奇怪的翻翻眼睛:“我怎么会为了上有太后跟他和好?再说太后并不干政。我跟他好是兄弟情意。但兄弟情意高不过皇上江山!”
柳夫人听不进去满脑子里一片混乱哭的也更加伤心。
柳至叹口气:“打个比方吧我跟小袁再好就是云若的事情我也件件答应他他以后谋反我也随他去不成?我以后谋反他肯随我去不成?兄弟情意也有分寸。他房中无人也有分寸!”
……
金陵有六朝古都的名声也有“黯然王气收”的诗句。但不管怎么说不改虎踞龙蟠之风流。
不管是玄武湖还是清凉山甚至古朴的长街都有值得赏玩之处。接下去的是乌衣巷。
“山**上桂花初王谢风流满晋书。曾作江南步从事秋来还复忆鲈鱼。曲水三春弄彩毫樟亭八月又观涛。金罍几醉乌程酒鹤舫闲吟把蟹螯。”赵先生结束吟诵手指两扇门对孩子们道:“这就是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之旧宅第王谢风流满晋书是当时的盛况。”
元皓晃晃胖脑袋:“可为什么叫乌衣巷呢?这颜色的衣裳好看吗?”对自己身上的玉白色锦袄看去胖脑袋摇得就更厉害:“元皓还是喜欢好看颜色。”
好孩子捅捅他小声取笑:“乌衣曾是贫贱者的衣裳叫乌衣是提醒你呀别像这家一样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把你的钱全弄没了。”
“我有一百六十两银子我有一百六十两银子……”元皓对着她小声念叨起来。
他们到了这里取了钱元皓有一百六十两银子得意之余曾把只涨二十两银子的好孩子一通鄙视。
好孩子瞪起眼元皓叉起腰。萧战喝彩:“好哟乌衣巷里乌眼鸡哈哈我有一句了。”
“战表哥是讨嫌精。”元皓迅速对上。
“好哟。”一堆巴掌拍得啪啪响。禇大路对沈沐麟笑道:“这对仗工整不是?乌衣巷是名字战表哥也是名字。乌眼鸡对讨嫌精上哪里找这样好的诗句去?”
“好啊好啊”元皓的喝彩声最响亮。大人们看到他欢蹦乱跳的模样跟着笑了起来。
萧战晃一晃拳头给了禇大路对着表弟坏笑挑刺:“表弟你看我说乌衣巷里乌眼鸡一句里面有两个重复的字你要算对仗工整也得有两个同样的字。”
元皓直眉愣眼他却想不出来。但是有个法子一张嘴儿流利地道:“我有一百六十两银子比你多……”说过趾高气扬的回到加寿身边香姐儿召回好孩子在身边两个人相对又扮个鬼脸儿呲了牙也咧了嘴。
“哈哈哈……”大笑声爆发出来而萧战摸摸脑袋:“我又不羡慕你一百六十两银子横竖我也有足够我和加福使用。”
赵先生让他们不要闹了先去看桃叶渡再走到江南贡院的外面。只见这座起于宋的建筑看上去虽然陈旧却脉脉文风无形而来。
太子和齐王肃然起敬但在斑驳的大门上望一望叹道:“好是好了就是怎么不修得气派些呢?”
孩子们随口回答:“有贪污吗?”
袁训见到守贡院的人往这里看自己一行人是微服无事不用多惊动。就是真的知道贡院有贪污也是知会本省去查。忙笑话道:“哪有许多贪污你们自从海边过来就天天盯着贪污?”
“哦……原来没有啊。”长长的小嗓音落了地。
眼看天近中午秦淮河附近处处是酒楼幌子挑得军营里旗帜似的在北风中飘来荡去。
能看得到江南贡院的地方万大同早早定下包间。太子叫上加寿走到楼栏处再去遥看齐王见状就势邀请念姐儿也过去。别的人就知情识趣的各安席面坐下。独萧战凑热闹这是公开和加福并肩他哪能放过?邀请加福也过去。
孩子们从来是自由而活泼的楼下有摆开外卖和现卖的时新菜、卤菜等各有一个奶妈跟着扒着柜台要好吃的。
“这鸭子什么味儿?”
伙计们回答:“又香又美。”
“按我们定的桌子数儿上几盘儿!”
“这是野味?”
“城外山里打的本地特产。”
“就这些吗?我们全要了按我们定的桌子数分几盘儿。”
嘻嘻的小嗓音让伙计们忙的脚不沾地。好孩子还抽出功夫看一回过路的面人儿。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墙角里有两道眼光紧紧盯着他们特别最胖的胖孩子看得最认真。
又一份儿的冬笋烧鸡排出来热气腾腾的一大盘子。淡黄色的笋和上了酱汁的鸡肉勾得路过的人都多看几眼。
小六苏似玉乐了:“我们全爱吃鸡。”
元皓挤上来:“祖父要笋下酒。”
一堆小手挥上来:“我们全要了。”
掌柜的乐得合不拢嘴点头跟捣蒜一样。他刚才见到这家子大人无可无不可他们只点酒一应的菜品果子全是小爷们点。那盘子鸡有十只在里面还有不下十斤的冬笋他叫上伙计们自己也搭把手儿:“送上去分好喽。”
孩子们目光又去端详别的菜“慢着!”街上出来一个嗓音五、七个少年从马上下来带着骄慢道:“这菜我们要了你往哪儿送呢!”
小六等人恼火:“我们先”
少年们看一看除去一对双胞胎以外全是小而手一伸就倒的小孩。带着家人的他们下巴抬起直接把孩子们说话忽略对原地愣住的掌柜的斜睨:“钱掌柜的莫非不认得我们?”
掌柜的打个哆嗦:“是府尊大人家的王公子?您高抬贵手这盘子菜是小爷们早就定下的。”
“定下又怎么样?如今是我要了!”王公子阴沉下脸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他却很会要挟:“怎么你不给小爷我脸面?”
“你脸面好大吗!大白天的你敢强抢东西!”好孩子尖声的指责。
掌柜的拦下她:“小爷们你们外地人惹不起……”
韩正经挡住表妹对王公子抱起手臂把胸膛挺起:“说你呢就是说你呢!回家去别抢人东西!”
胖孩子黑着脸儿瞪着他。
阮瑛阮琬一对好孩子有着孩子式的拘谨扯一扯韩正经小声道:“别惹事吧这是本地的官儿家?”
好孩子对着他怒道:“你按月拿钱白拿了!”小六也道:“就是嘛我们拿钱呢不平的事情就是要管。”执瑜执璞在这个时候慢条斯理也添一句:“再说这不平的事情落在我们头上了!不管不行。”
王公子忌惮的就是他们看上去年长些闻言露出正中下怀把袖子一卷:“欠教训是不是你你生得一个模样的站出来!”
一个胖身子先迈出一步胖孩子黑脸森森:“我是队长我当家!”
“你?哈哈哈…。”少年们忍俊不禁指住这胖脑袋孩子笑得弯下腰:“你还不够一手指头打的呢。你当家笑死我了……”
胖队长素来是风光的让人瞧不起的时候不太多。一时间小脾气发作怒气冲天地往上面大叫一声:“战表哥呢!取我棍来!表弟要打人了!”
二楼上萧战等人早听到热闹但见到执瑜执璞在先看着再说。听到表弟叫萧战乐了对加福道:“到底表弟是疼我的吧?有事儿从来只叫我。”正要给表弟送他的棍下去加福咦上一声:“战哥来看!”
萧战急忙伸脑袋见附近巷子口露出一个又黑又脏的手臂分明是个乞丐他把一团烂泥对着王公子掷来。
别说他手法挺准“噗!”烂泥正中王公子脑后。打得王公子疼的哎哟一声随后臭气散开来。
原来这团烂泥不知是什么地方沤了许久的味道着实的难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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