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一天宝珠一早起来见红花又不在船舱里自己微微一笑掀被下了地。“吧嗒”红花从门帘子外钻进来小脸儿上全是满足:“姑娘早姑娘知道吗?两边岸上的杏花比昨天的还要大这杏花的品种我认得”
“给我打热水”宝珠佯装嗔怪:“天天杏花有那么稀奇?”红花不再多说又跑出去。宝珠独自轻笑初上船的那几天她也爱看岸上风景。但半个多月过去除了水声就是遥远天际宝珠就很少上甲板。
唯有红花和丫头们还当成个宝。
卫氏端早饭进来宝珠梳洗过坐下用饭红花收拾床铺扯起藕荷色轻绡素面的绫被又见到枕头边有一本书。
“姑娘昨夜又用功了?”红花不认字也就很讨好。
宝珠有了笑容自认为也很得体:“我用的什么功我呀不过是打发钟点儿。”红花恭恭敬敬地把书放回桌上见有一个字仿佛认得就念:“王广……”
“那是王广么?那下面还有一个字你怎么讲?”宝珠手中粥碗叮当响了一声是勺子落进去。笑得浑身颤抖:“那叫王摩诘诗集。”
红花认认真真地盯几眼:“原来是王摩诘我还以为是王广林……”又去收拾床。宝珠忍笑吃完饭红花请她上甲板看飞鸟宝珠说不去让红花自去玩耍免得到了京里再想看这个不容易。
红花出去卫氏去浆洗衣服船上不如家里人手方便各房姑娘的衣裳都是贴身侍候的人去洗。
宝珠习惯的桌前坐下映入眼帘的还是那本王维诗集。随手翻开见有个折角那页的诗是红豆生南国。
这书也是玉珠的。
宝珠最近借的书内中多有相思之意。
好在玉珠不察觉她自己看书也是不分妍媸更不管宝珠。
这首寄相思的诗宝珠已看了两、三天。由座处可望到船舱外见天江一色青碧无间这让人心情爽朗的江面上宝珠自然恢复很多。
袁训那夜给她的安全感将一直存在下去但宝珠已决定顺应境况不再做自己个儿的乱想。
她也后悔的后悔自己不应该小瞧京里的人。她当时心态并不是小瞧京里的人不好而是小瞧了京里的人素质。
当把小侯爷等全不放在眼里这个也叫小瞧。
好吧就吃了苦头。好在就要过去。
“四姑娘”梅英掀帘进来道:“老太太让来说一声儿咱们就要到了。”宝珠一惊:“这么快?”她虽不如红花爱上甲板而且船上也有各种不方便但一路行来宝珠爱上这趟行程更坐两个月她也愿意。
这是建立在她们坐的全是大船船在几层每人一个大船舱每天水菜由小舢板就地采购晚上下锚又就地钓鱼无时不是快乐的。
梅英笑:“姑娘坐上了瘾?这也难怪就是我也有些怕就到呢。”
她不说自己爱这样坐船反而说怕勾起宝珠好奇心。宝珠就问:“梅英姐姐你怕的是什么?”
其实已猜中几分。
“老太太买了我不怕姑娘生气待我的心不差于姑娘们调理这么大这么些年我和老太太相伴老太太想什么我就知道什么。如今去了京里天子脚下的地方不愁没有好丫头我得退后了。”梅英惆怅。
宝珠却笑了:“我猜到了是舅祖父打发来接祖母的人太中用梅英姐姐你插不下手竟然有怨气不成?”
又笑:“你放心舅祖父的人如何能一直陪着姐姐你不陪着祖母怎么习惯?”
她的话说中梅英心病梅英就红脸道:“好个四姑娘人家把烦心事告诉你你就这么说我幸好你是厚道人要是换成不厚道的姑娘我死无葬身地。”
宝珠拍手笑:“玩笑话我自是不乱说又哪来死呀活的说法让我告诉你吧咱们去到京里姐姐你忙的时候多呢。”
“姑娘快告诉我我还能作些什么?”梅英忙请教:“这几天近了老太太反而不太喜欢我又不会劝解其实在心里忧愁。要是知道做什么我先做了讨老太太喜欢吧。”
宝珠未语暗忖祖母最近心事重重不但家人全看出来就是丫头也一样的憋闷不住。宝珠还真的猜不出安老太太的心事只当她离开那城曾一住大半辈子有了离情。
就先告诉梅英:“祖母多少年没回来在船上是舅祖父打发来的人侍候那是我们在船上要什么怎么要我们全是麻烦人的。又是舅祖父派来的祖母自然和她们每日闲谈。等上了岸舅祖父的人自然回去姐姐你呀不忙又做什么?”
“好姑娘到底是你认得字说得清楚。”梅英欢天喜地。又小声告诉宝珠:“我见老太太不喜欢还以为是打发来的人说我不好要打发我走老太太不乐意就此闷着。”
宝珠笑得不行:“你真是个人材儿祖母拿姐姐当我们来养我也这么看白养大了你怎么着也得打发个好女婿收些聘礼吧”
梅英又羞红脸:“才说姑娘好您又这么着说我。不是我大胆犯上我烧香时也保佑姑娘在京里寻个如意孙姑爷就是我的香没白烧。”
这下轮到宝珠红脸:“不和你说了你乱讲。”
“那我就告退了”梅英说了一句官场上用的话她和宝珠都笑:“我还得告诉大姑娘和三姑娘去呢。”
宝珠的船舱还是和在家一样离安老太太船舱最近梅英就先来到这里又无事在船上和宝珠说话多又知道老太太选定的养老人是四姑娘以后诸事要靠四姑娘四姑娘又不尖酸为人宽厚心里话肯告诉她。
见梅英离去宝珠颦眉祖母的心事是什么呢?按理说回京来南安侯府照顾更为方便她应该喜欢才对。
想不能就丢下又取出衣内戴的那小小玉蝉。
后来给卫氏看过又侧面打听姐姐们都没有。这也罢了祖母给东西为压惊也正常但晚间宝珠睡不着思念袁训时总觉得这东西上散发出的味道和袁训身上一模一样。
她笑话自己相思太痴自劝自己要改。又有时电光火石般一闪想这东西闻着和袁表兄气息相仿难道是男人戴过的?
祖母不会处置事情错到这种地步宝珠只能想这是祖父以前用过的东西再不然是自己父亲的旧物。
宝珠和卫氏一眼看出来这东西雕刻精细但玉质并不出众实在不像祖母从侯府里带出来的东西说是安府以前的东西倒有可能。
又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齐聚老太太船舱。
邵氏一进门满面陪笑先偷看婆婆神色见她笑容比昨天多邵氏松口气。对于一个和婆婆关系不好的人来说要不是为了女儿掌珠邵氏宁死也不肯离开那城。
这次前往京里投靠的可不是邵氏亲戚而是婆婆的娘家。
张氏却比她眼尖一眼看出老太太虽有笑容但眸中还有冷冰像僵着什么在眸中张氏心中格登心想这一次带的还有许多银两若不如意即刻打道回程。
张氏有娘家人临行前送到码头。张氏和他们约好要收到张氏求救的信就前往京里去接回。
现在就只有一点担心万一婆母仗势不放一定要给孙女儿京里定亲事全她脸上的那层光张氏就没有办法。
老太太现在一点儿不对的表情都让全家人担足心。
最不担心的就只有宝珠姑娘。
宝珠心思早飞岸上想袁表兄会不会来接?若是他来接船必定事事安排妥当不会让家里人受半点儿委屈。
船就在各人的心思中震动一下靠上岸。
“老太太侯爷亲自上船来了”安府的人还没有起身路上服侍老太太的南安侯府老人满头白发看上去十足是老人的齐氏在窗口笑回。
齐氏据说是老太太闺中时侍候过南安侯就打发她带人前来。齐氏知晓老太太的喜好又和老太太没事就一处嘀咕嘀咕完老太太就更爱走神才惹得梅英多心。
这句话让船舱中人惊动不已。
邵氏张氏惶急起身惴惴不安地唤道:“母亲”多少年没这么亲热称呼过此时怕见侯爷的奶奶们又把旧称呼想起来。
掌珠为首带着妹妹们避到侧边站住。奶妈丫头们跟在后面。这个时候脚步已过来。听步声急促表现出主人的焦急。
然后有人道:“妹妹在哪里?妹妹在哪里?”
“侯爷您慢着些儿老太太在那边的船舱里”有人跟来这么回话嗓音洪亮直到舱中。
安老太太如梦中醒来颤巍巍站起来满是皱纹的面上滑下泪水也同样迫切的望向舱口。
一个人大步匆匆而来踏得船板作响。
“二妹!”那个人站住光线在他背后但他面容还是看得清清楚楚。他看上去比安老太太来得年青皱纹较少兄妹面容相似有七分从他眸中关切来看南安侯和安老太太以前感情就相当不错。
“兄长!”安老太太大哭着扑上去要拜南安侯也落泪不止把妹妹扶住。他带泪但认真的端详她的脸面儿:“瘦了好些”
大家面面相觑。人人知道老太太最后一次归宁兄妹最后一次见面至少十数年前这十数年前和今天的相比瘦了好些……
让人怎么说才好。
船舱里老太太哭声如少女般嘤嘤轻泣泪落不干。南安侯没有哭声却一直泪落如雨。这哭声如杜鹃泣血又如秋雨凄迷。惹得女眷们都纷纷落泪。
邵氏是心酸的泪邵家大爷要有这样的肯支持邵氏也不用很多年心中难过。然后她和张氏一样又有解气原来这位婆婆也有心中的酸痛。
再然后她和张氏心头均痛没有丈夫大家一般谁也别笑话谁。
张氏则也有心酸为了孩子跟到京里来蹭婆婆娘家的光容易吗?
身边有哭声起来时安老太太才拭泪水对着南安侯重新行礼展颜有泪而笑:“应该喜欢我不该哭。兄长来见见我的姑娘们可是个个都不错。”
南安侯出笑笑时面上一样有泪。他后面转出钟留沛送上帕子。南安侯随便擦了擦又让钟留沛先见礼然后邵氏张氏带着姑娘们拜倒:“见过舅老太爷。”
到此也有些心服。
舅老太爷颇有威风老太太和他兄妹情深得他照顾让人艳羡。
……。
一带院墙外面有匹快马驶来上面坐的人高声叫:“四爷侯爷陪着老姑奶奶已过了城门。”钟引沛答应着让几个家人:“把鞭炮准备好”姑祖母返京这是祖父相当重视的一件事。事先让钟氏兄弟陪着袁训去相看顺便把在京里怎么住又征求一下安老太太的意见。
不要说住处是南安侯自己多次来看过就是侍候的家人也有一部分从侯府拨出。
当车轿可以看到鞭炮声就响起。安老太太在轿子里乐又回忆旧事:“还是京里的鞭炮声响啊。”
宝珠姐妹是都不满意的。
她们三个人坐一辆车丫头奶妈在后面。从下码头的路上掌珠就频频揭帘子往外看。她知道这样不好可还是要看。而掌珠不看的时候玉珠就凑到帘子缝处一样往外看。只有宝珠看似没动却和姐姐们心情一样。
她们看的人还是没来。
下船后码头上除了侯府的家人就没有见到阮梁明、董仲现、袁训的身影。
“莫不是不知道我们今天到吗?”掌珠这样为阮梁明开脱。
玉珠眉眼儿含三分冷冽:“想是有事绊住了吧?”
宝珠则无话可说以她来看袁训不来也不应该。
但宝珠随即庆幸心情己调整就是见到多出来袁表嫂也能坦然以对。
有祖母的家世和亲眼见到舅祖父和祖母的兄妹情宝珠三姐妹都有理由相信她们的亲事不会太差。
三姐妹又都生得好除了个性强、书呆子外没有别的明显毛病不愁出嫁。
见一道新刷过的四合院出现车外而车轿也停下来玉珠叹气:“不来就不来吧。”掌珠郁闷想找句话来说说就拿四妹来开玩笑:“想是宝珠要金钱把表兄们吓住他们怕来又要给钱。”宝珠忍无可忍的一笑同时娇声嚷道:“我可再不给他们拜年要一回我很是足够。”
其实原话是再也不对袁表兄拜年让别人管他讨要金钱去吧。
这个时候新的疑惑又浮现出来。
院门外是钟四表兄;码头上随南安侯的是钟三表兄。以南安侯这样的重视大表兄二表兄怎么不来?
还有南安侯夫人难道也不来露个面在丈夫面前讨个人情?
姐妹们没有互相商议但都这样想过。见有人到车前来却是四表兄:“妹妹们好本该请妹妹车直接到二门下可姑祖母说新家新院子请妹妹们下车从大门上走一遭认认门吧。”
姐妹们就笑着下车和四表兄见礼而这个时候旁边又有哭声出来。
一个满头白发的婆子跪到安老太太面前大哭道:“我的姑娘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如今还能见到这是我哪世修来的福气。”
安老太太搂住她肩亦是大哭。
“这是什么人?”掌珠是最大胆不怕说话的就问四表兄。钟引沛小声道:“这是姑祖母在家时最爱的点心婆子。”
掌珠不再说话内心羡慕不己。想母亲只有自己一个只怕也做不到几十年的使用人也给自己调派来。
南安侯在旁相劝大门内听到哭声又出来几个蹒跚的老家人。她们都和安老太太差不多的年纪都有白发手上有劳作的痕迹一起大哭喊着姑娘。
玉珠又叹气:“舅祖父真体贴。”
“这些是曾祖母房里的旧人都侍候过姑祖母。”钟四说的曾祖母是南安侯和安老太太的母亲。
宝珠也就随着感动落下几点泪水。
还没进门这一手把邵氏张氏全震住。她们暗自灰心想老太太算是有福气的到老了回家来还有胞兄这样的对她。以前和老太太不和时还背后说她再不对人好谁养你的老。现在看来有南安侯在老太太一世不用忧心。
船上没有仔细地看此时大门上日头正好邵氏张氏从侧面打量舅老太爷。见他身形不算高大却威势压人。
想是当久了高官自然生出来的。
正是这自然生出来的威势比那随便拉来的铁塔壮汉都要慑人。邵氏:“唉”自家也有兄长和南安侯一比不说比富贵比官职吧就是这一份儿待老太太的心意也是半点儿没有。
张氏和娘家人还好但想到兄弟们虽好弟妹们从自己守寡后就言语不善起来。兄弟们不能阻止而自己也不能以此而让兄弟夫妻不和走动虽有却是没有这样的亲厚也感伤起来。
“好了姑娘回来了丘妈妈你不要再带头哭看你把姑娘招得。”南安侯这样的笑还以旧时称呼来叫安老太太。
被他称为丘妈妈的人是最老的一个瘪着嘴牙掉了近一半强行忍泪道:“是我的不是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
一个两个全这样说南安侯笑着打断:“今天是喜日子多说吉庆话吧。姑娘回来再也不走你们有多少思念说不完?”
安老太太也笑大家擦眼泪请老太太进正门。
老太太没走前先看向侍候的人。还是从京里早出来的齐氏走上前把手中捧的安老太爷牌位送上去。
老太太自己捧了一堆老家人又来见礼姑爷姑爷的叫个不停再哭了半天这才有人劝住簇拥着老太太走进正门。
京中的四合院安府奶奶姑娘们都头一回见。见过了影壁就更加的好看。脚底下是青石板缝中生出青苔这是旧院子新粉刷。
“有位御史调外官我来看过买了下来。”南安侯陪着妹妹把他认为好的地方指出来看:“家人收拾时问我要不要把旧花篱拆了我说你最喜欢这些自然韵味留着吧。”
花篱在日头下面斑驳有影杏花如云支在头顶上微风吹动似碎锦断帛般往下落。有池子碧水洗淘得干净游鱼不怕人成堆的聚在人影中。
但院子不大京中寸土寸金都可以想到。一共两进外面住下孔青和家人设下大厨房。老太太住正房带着宝珠。邵氏住东厢带着掌珠西厢住下张氏母女。南安侯是满意了:“这样住多热闹。”
邵氏张氏暗暗叫苦以前在小城婆母不待见还可以避到自己院子里。现在好了不是没地方那些小榭啊水阁啊都可以住人却偏偏住在一处以后有个见面不痛快的这就避不开。
可是又不敢讲。
大家重新见礼南安侯着重在宝珠面上扫了两眼见稚气不脱却安宁端稳当下点头暗想这是训哥自己挑的以后他家长辈进京也好交待。
袁训今天不来南安侯自然是知道的老太太也心中有数。
带来的原有丫头婆子这里除了侍候老太太的旧人以外又有若干新人。南安侯对孔青嘉奖过辛苦让孔青还让管家。厨房上人安排的是旧人作主;又有针线上人也是旧人作主……
这些琐事由南安侯亲自安排足见他对胞妹的爱护。
梅英吓得正不敢说话见老太太唤她单独见南安侯道:“这是个好丫头我要给她找个好人长长久久在我身边。”
南安侯颔首。
“老太太!”梅英顿时就哭了抱住安老太太膝心中担忧也全然飞去老太太并没有忘记自己。
正在热闹钟四小跑着进来手上拿着一个拜贴笑道:“忠勇王府来了人”邵氏张氏都一惊见南安侯和老太太一起问:“来的谁?”
“是行三的小王爷常林。”
南安侯就起来去迎接安老太太也不敢怠慢行装还没有换下就这样风尘仆仆的往外面迎。她后面跟着是几个旧人梅英等人一概怯场不敢跟去。
邵氏在后面害怕:“弟妹我们可往哪里躲避?”她见到余大人还觉得这官就不小又见到南安侯更像当官的见皇帝一颗心早就怦怦乱跳哪里还经得起见王爷小王爷的。
张氏一样慌乱推女儿:“玉珠我们回房去我们住哪里来着?”吓得把住处也忘记。
掌珠却道:“这是来看祖母的不是吗?他要进来我却要见见。”
话还未了让邵氏打断:“小王爷还会进咱们这家来?不过门上经过见到这里乱问一声人家肯定是认得舅老太爷的人问过不就走了。”
邵氏想千万别进来听上去就怕人。
掌珠就目视妹妹们见她们挑高了眉往外看都有好奇心。
没多久玉珠笑道:“看祖母回来了。”房外安老太太身边走着南安侯又走着一个中等个头儿却风姿不凡的青年。
这青年约有二十来岁气度与阮梁明等人又不一样。但在宝珠看来倒和袁训相同。
他们正边走边笑安老太太喜悦地道:“你祖母太多情我才来行客拜坐客应该我明天去见她她就打发你来了。”
“您进京的日子我们是从侯爷这里打听祖母嘱我记着让我送使用的东西来说我忘了就要打我。看我来得正是时候回来讨不到打。”青年语调轻松很是恢谐。
他轻松的往里进房里乱进一团邵氏张氏强行扯着女儿们乱钻:“屏风后面内室内室在哪里?”又骂丫头:“不知道侍候快把姑娘们请进去。”
梅英等丫头也跟着一古脑儿全进了去。
虽进去却都在偷听。
听外面安座南安侯请小王爷上坐常林一定不肯坐到客位上让人送东西进来他自己念礼单指出哪些是祖母特意交待的又指出哪些是给安府人的礼物。
“既这么多情就见见妹妹们吧也该见见以后在京里总要麻烦到你们一味回避也无意思。”安老太太喜气洋洋让人请出姑娘们来见客。
这虽不是表兄却是老太太以前闺友的孙子也算兄长。
一句吩咐下来内室中又乱成一团。头一个掌珠是不怕见人的心想阮家表兄已是人物小王爷又能有多好?抬腿要走让母亲一把扯住。强按掌珠坐下:“你的头发毛了我再抿抿。这首饰也歪了。”
张氏和卫氏让她提醒也跟着打扮玉珠和宝珠。
宝珠忍笑悄声:“幸好是小王爷要是见到王爷、殿下的是不是要赶着鸭子上架才可以得见?”
掌珠和玉珠就都嘻嘻笑起来。
姑娘们出来从来是晚的外面的人也不着急。常林坐着和老太太说闲话约一刻钟后才听到紫檀木刻泥金山水的大屏风后有动静。
动静一出来他先站起来。
“哎哟使不得全是妹妹们你坐吧。”安老太太初回京不但在家人面前展示自己有个好兄长还得到旧闺友很大的助力把她喜欢得皱纹缝填平近一半儿。
常林还是站起来且道:“总是头一回见怎么好叫妹妹们说我无礼?”南安侯没有插话但抚须在笑。
以小王爷之尊他却没有起身。安老太太没起身是清楚常林的身份是她的晚辈此时不论国法。
而南安侯没站是他和忠勇王熟悉两家原就世交不拘礼节还有常林排行在三并不是王世子。
屏风后听到小王爷已候着姑娘们早鱼贯而出怎么能让小王爷等?
常林来看她们见头一个出来的大红罗衣粉红罗裙眸子明亮中迸出神采气质上一看就是大胆的人。
眉梢高挑主显泼辣。
第二个出来的水色罗衣水色罗裙眼角处有出尘之态好似谪仙降下凡尘又对凡尘有不满。
这是个清高的相貌。
第三个身量儿还不高稚气犹在面庞。杏仁儿眼乌溜溜的微有转动又见到常林看过来忙收回往外看的眸光但又偷偷扫一眼院中浓荫。
三个姑娘三个相貌没有半点儿相似的地方。这让常林想到自己兄弟们也有几个容貌似别人家的其实是隔母隔了房头。
头一眼常林断定这些都未必是安家祖母的血脉是别人肚子里钻出来的。
他才奇怪怎么三个姑娘都往外看当然就数最小的那个看得最多又见姑娘们眼光放在他身上一瞥就走。
掌珠终于灰心阮表兄没来。但随即神采飞扬小王爷兄长虽已青年但这样的人物能来一个还能再来第二个。
玉珠幽怨顿生董表兄竟然是个骗人的。须知道表兄们不上门姑娘们总不能上门去请。罢罢罢不来就不来吧。
他即无意抱琴来何必倚门作相望?
宝珠则眼睛骨碌碌一回骨碌碌又一回那眸光越过常林恨不能把地上树荫看成袁训。她小脾气上来岂有此理一面也不来接?
明年找他讨金子去给金钱决不可以把自己打发!
宝珠又忘记她打算再不向他拜年问好。
三姐妹都以为自己能忘记但片刻后又要想起片刻后又想忘了吧谁又稀罕?陷入这样的矜持矛盾中。
这骨碌碌的眸光让常林也下意识往外看看外面空有院子和搬东西走动的家人又看的是什么?
哦她们才到家对这里好奇。
这一天安下家又收拾房内摆设从主到仆都没有半点儿闲空。又有南安侯府的亲戚来送东西老太太以前的几家闺友嫁在京里的也来。
阮家董家也前来但来的是家人代传老太太表姐等人的话:“知道忙先收拾着不必就回拜等乏劲儿歇过去就送请帖请来做客吧。”
掌珠和玉珠都小得安慰忙所以不来。又恨知道忙还不来?
但真的是忙也就丢开。
……
“红花把美人枕放正”宝珠手扶着古铜香炉吩咐红花。这是第二天还是没有收拾清楚。
舅祖父南安侯安排算是周到摆设全一新。可他的安排是按自己妹妹当年在闺中的喜好对姑娘们喜好半点不知就是知道也不会理会。
而姑娘们喜爱的摆设有些早打包先随船进京又要取出来解封又要去找找是最麻烦的因不知道要的东西压在库房的哪一角。
是以这才第二天的早饭后各房还是在忙活。
红花依言摆正从床上下来经过窗户时往外瞄瞄:“姑娘又有客来了。”见孔青带着两个人进来。
只得两个人的客人就是一个主人一个跟从。
在昨天来拜的客人中算是寒酸的。
红花多看几眼见孔青恭恭敬敬半哈着腰后面走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妇人红花就咦上一声。
“你认得客?”宝珠调侃她又咦什么?难道是见到熟人。
红花哈地扭头:“来的客头发全白了但面庞呢却还是年青的。”
宝珠亲手安放自己的笔架道:“这也是有的天生白发的人也可以见到。”梅英就进来了悄声又急切地道:“四姑娘快换衣服老太太让见客呢。”
这并不奇怪从昨天起虽不是逢客就见也出去见了好几回。
宝珠就答应红花去取衣服。梅英又道:“红花取最好的把四姑娘端午节下的衣裳换上再首饰要最好。”这样说还不算她就留下来帮宝珠梳头。
“早上才梳过又梳多麻烦?再说那客能等得?”宝珠让她按在梳妆台前这样道。话音才落见齐氏和老太太的陪嫁在安府呆上多年的施氏何氏一起进来说四姑娘我们帮你收拾加上梅英四个人把宝珠早上梳的头发打开又重梳了一个看上去更加的美丽又给她首饰满头。
那只玉蝉以前是佩在衣内。换衣时齐氏陪笑:“这是老太太给的不如放在外面的好看。”宝珠也陪笑:“祖母竟单给了我问过姐姐们都没有。”包括梅英在内四个人全抿嘴而笑把玉蝉取出放在衣领下面也不用红花四个人拥着宝珠出来去拜见新到的客人。
客人如红花所说面庞年青但发已早白。
她的衣着是来的客人中最不好的是普通的布衣。但她的举动却安详过于别人。她像是多些年都不笑打骨子里透出清冷味道和玉珠的冷大为不同但见到宝珠拜倒安老太太笑道:“这就是四丫头。”她扶起宝珠细细看了肌肤和面庞居然有了一笑。
“好。”她言极简单就这一个字。宝珠项下的玉蝉她也看在眼中就有了笑意。
随即宝珠让扶进来。卫氏去找东西从后门进来问:“过节的衣服穿了过节可穿什么?是什么客这么的要紧?”
宝珠也纳闷:“不知道说是袁家婶娘可姐姐们都不在独有我见。”一语未了就见到卫氏手中的东西宝珠惊喜的笑:“我的绣花绷子也带了出来?”
“凡姑娘常用的我全打了包送上船这不才取出来从明儿起收拾东西我和红花来姑娘认真静心做做活吧。有客人来见也气质文静。”卫氏处处为宝珠想的周到。
“哎哟”红花推着个大瓷瓶进来又险些撞到头。
这样一闹宝珠把心中疑惑丢开。
掌珠和玉珠后来知道有客来只宝珠去拜大家打听过那客衣着一般从人不多没当成重要的客就不理会。
到下午时南安侯又过来。邵氏和张氏从窗户眼里张见忙让女儿们来看:“舅祖父太盛情又给你祖母带来几担子的东西那上面蒙着红布后面跟着……媒婆?”邵氏和张氏在东西厢中各自惊呼出声。
四担子的礼物上面有红布这是喜事订亲的标志。而走在担子旁边的是两个摇摇摆摆的官媒婆。
这是向谁提亲?
邵氏和张氏在南安侯过去后不约而同的溜到耳房后从后面门进到老太太房中。她们匆匆忙忙又好似做贼般鬼祟全然不避齐氏等人站到屏风后面听。
宝珠!
宝珠要订亲?
这这也太急了吧。这才进京没好好歇息一天就定宝珠亲事这是哪一家这么的着急?
又盏茶时分后该知道的人全知道了。
齐氏等人奉老太太命去告诉宝珠:“恭喜四姑娘姑娘要大喜了老太太说从明天起把姑娘嫁衣先收拾出来奶妈你要清点姑娘的嫁妆可是全带了来的再和老太太那里对一对老太太另有准备嫁妆这亲事是今年要过门的。”
卫氏和宝珠一起魂飞魄散:“袁家哪个袁家?”倒不是不愿意而压根儿没想到。
这种速度是让人吃惊。【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