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羊还真听话就真的冲巧儿跑过去了。
只不过它发狂的劲头让巧儿觉得有些不对忙机灵地向旁边闪避却已经晚了羊擦着她身子跑过去带得她在地上滚了一圈。
跟在巧儿后的丫头吓得忙赶过来后面郭勤也在追羊被堵得无处可逃一转头就奔若耶溪南亭而去直撞进亭内。
亭内霎时大乱尖叫声不绝。
郭勤和严暮阳顾不得撵羊了都来看巧儿。
巧儿皮实的很已经翻身爬起来了。
不但没事还大喊:“撵它!抓住它!”
郭勤见妹妹生龙活虎的样子放下心来又听见亭子里尖叫连连忙丢下她撵了进去。
严暮阳却拉着巧儿紧张地问:“巧儿妹妹可摔疼了?”
一面上下打量她又蹲下身帮她拍打裙子上的灰尘。
巧儿道:“不疼!没摔着!”
偏严暮阳没听明白还只管问:“哪里疼?”
巧儿急道:“没有哪里不疼!没摔着!”
又扬起小下巴道:“我是小织女还怕羊!”
她想姑姑是织女她自然就是小织女了!
前面的话也大有问题她本想说“没有哪里疼”又想说“不疼”结果两句并作一句变成了“没有哪里不疼”。
小丫鬟银锁听糊涂了看她又不像摔坏的样子。
严暮阳也糊涂却被后一句话吸引了。
他不及细品那话逻辑只关注“我是小织女”一句开心地笑道:“妹妹好有志气!将来妹妹也要被皇帝封织女的光宗耀祖!”
一想到娶个“织女”。他就心花怒放因此不吝鼓励。
巧儿也开心地笑了拉他道:“暮阳哥哥咱们去逮羊!”
她听见亭里叫喊不断心痒痒地要去凑热闹。
严暮阳忙劝道:“别去!羊太凶了回头又冲撞了妹妹不好。”
他后悔刚才不该叫巧儿拦羊害她跌倒。又想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娇贵的很还是别干这些淘气调皮的事了不但不雅。还容易受伤。
巧儿却不肯配合他做个小淑女说“不怕”一面就往前跑严暮阳只得跟着。
正在这时。一只羊又从亭内跑了出来。
巧儿兴奋地跳脚大喊“暮阳哥哥抓住它!”
有了前车之鉴。她虽然张臂拦着却做好了随时闪避的准备。
严暮阳怕她又被冲倒又想显示男儿的勇气和担当一面喊“妹妹躲开!让我来——”一面就冲上前。
巧儿果然躲开。让他去了。
两只羊冲进亭惊得女孩子们东躲西藏。有胆大的丫鬟上前拦阻哪里拦得住。还是细妹。练过武的就是不一样扑倒一只羊。喊人拿绳子绑起来。结果惹得另一只羊更发狂跑了几圈撞翻了两张圆几打碎了几个碗碟复又冲了出来。
那势头比之前更猛因巧儿灵活闪开严暮阳毫无准备地凑上去毫无悬念被撞倒在地羊踏着他胸腹一跃而过继续奔逃。
几十斤重的肥羊蹄子一踩一蹬疼得他几乎闭过气去。
巧儿跑过来大喊“暮阳哥哥你怎么样了?”
一面蹲下努力扶他起来急切问“疼不疼?”
银锁也来帮忙。
严暮阳见巧儿惦记自己安危没去撵羊心里十分安慰。
他便在二人搀扶下挣扎着往起爬然才一动就疼得猛抽气。
他又怕又气难受地想:不是该英雄救美吗?
为什么没出风头反丢人?
为什么丢人的总是他?
当羊向南亭冲去时那边的少年们就坐不住了一齐跑向浮桥过来援助。——和严暮阳想的一样英雄救美嘛!
韩希夷和蔡铭见人多更怕出事也急忙过来。
正赶上后一只羊撞倒了严暮阳四处乱窜。
一看这局面又见清哑和严未央等女孩从亭内跑出来估计里边没事了二人便迅速做出判决并分工韩希夷道:“你去看暮阳我带他们去抓羊!”
蔡铭二话不说就跑向严暮阳一面吩咐小厮:“叫刘大夫来!”
韩希夷则指挥少年们对那只羊围追堵截。
男儿到底不一样又有小厮帮忙很快抓住了羊。
另一边蔡铭见严暮阳脸色发白坐在地上爬不起来急叫刘心一面责道:“看淘气!这下好了肋骨踩断了!”
严暮阳委屈地动动嘴想辩解看看巧儿又闭上嘴。
巧儿兀自不觉恶狠狠地安慰他:“暮阳哥哥你别难过回头叫我爹把那羊杀了炖给你吃给你出气!”又喋喋不休地对蔡铭和刚赶来的清哑严未央解释:“羊力气大。我要是跟暮阳哥哥两个人拦它它就冲不过了。暮阳哥哥叫我躲我只当哥哥厉害能挡得住我就躲了。哥哥没挡住。”
严暮阳先为她杀羊的话感动接着就幽怨不已。
——还嫌他不够丢人吗?
小丫鬟银锁心里也替严暮阳叫屈。
他今天全是代巧儿倒霉!
刘心来诊脉后说严暮阳伤了肋骨和内腑。
严未央吓一跳一面骂侄儿淘气一面问刘心要不要紧。
刘心安慰说不碍事但病人不宜挪动只好在郭家住段日子了。
严暮阳听见这样反喜欢起来因为可以天天看见巧儿了。大难不死后他颇有因祸得福的感觉只不敢说出来。
韩希夷带人制服另一只羊后匆匆赶过来先把清哑上下一扫问道:“姑娘可受惊了?”又看一眼被人围着的严暮阳问:“还有人受伤没有?”
清哑摇头道:“就严暮阳。你瞧这乱的!”
韩希夷安慰道:“别急。没出大事就好。”
清哑又问郭勤。为什么要撵羊。
郭勤也知闯祸了老老实实将实情说了。
原来他们练习射箭严暮阳嫌射死靶子没趣因郭家养了许多羊提议射羊又有趣又锻炼准头。结果羊受到惊吓没命奔逃。两个淘气包也不射箭了。又来撵羊。到底惹出事来。
清哑听得心抽搐。对郭勤道:“羊那么乖你也忍心!”
把温顺的家养羊给逼疯了可见这射活靶的残忍!
严未央也骂侄儿:“你出的馊主意。遭报应了!”
巧儿平日也喜欢羊这时感觉羊的可怜忙改口道:“暮阳哥哥不要杀羊了吧。咱们杀鸡。鸡也好补的鸡腿最好吃。”
至于鸡是否无辜。她没多想从小到大家里总是不停杀鸡。
韩希夷笑劝道:“虽然出了意外也算给他们长了教训往后做事三思而后行。今天大喜的日子。别太苛责他们了。何不这样想:严暮阳在郭家住些日子也好没事去牌坊底下冥想一番沐浴皇恩。沾赐福荣将来定大有出息。对不对?”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严暮阳更觉合心意。
有媳妇抬了躺椅来蔡铭将严暮阳抱上去众人抬了往新宅去。
韩希夷又对清哑道:“姑娘只管安排这里那边我来陪他们。”
再一想她是不惯管理人事的干脆又教她安排:叫细妹找管事媳妇领人来收拾现场;郭盼弟当半个主人招待女孩子们再请高云溪主持安排些活动冲淡刚才的意外;严未央自然跟刘心去照顾严暮阳……
他一行说清哑一面点头就安排下去。
高云溪等女看着从容不迫的韩大少满心爱慕又十分难受。
爱慕是因为他、方初和卫昭相较于蔡铭夏流星等官家子弟差的也就是身份某些方面更令少女们倾慕。三人中以风流倜傥的韩希夷为最那两人一个严肃一个太冷。且方初早就被光芒四射的谢大姑娘冠以“未婚夫”的头衔;卫昭实在难以接近况随后也定亲了;韩希夷最风度最迷人少女们便痴痴地等浑然不觉他比卫昭更难靠近。
高云溪就是痴等的其中一个。
之前因为严未央喜欢韩希夷她掂量自己争不过她只能把一腔爱意压在心底。好容易严未央名花有主了她的心又活跃起来。这次来郭家她可是带着极大希望来的。谁知就看见了韩希夷对郭清哑的柔情与关切。
她心里难受极了。
像她一样难受的少女更不在少数。
可是她们虽然羡慕郭清哑却无法嫉妒她。
郭清哑不再是刚参加织锦大会的那个村姑了。
短短两年的时光她跃升到一个她们仰望的高度。
当差距不大时也最容易产生竞争和攀比心;一旦差距拉开太大大到人连嫉妒的勇气都没了便只能认命!
韩希夷倾心郭清哑她们还有指望吗?
也有指望!
就是等郭清哑挑剩下了她们再找机会。
可是挑女婿不比挑东西别人挑剩下的东西拿来照样用;别人挑剩下的人若他心里一直装着前面那个人那日子可就辛酸了!
眼前韩希夷是这情形方初也是。
方初断手退亲不管是不是因为郭清哑单凭谢大姑娘珠玉在前她们也难再入他眼更别提入他心。
夏流星更不用说了高攀不起!
“韩大少爷这是跟郭姑娘卖弄才干呢?”
怀着复杂的心情高云溪无不酸楚地对韩希夷道。
清哑忙道:“人各有专长。我会煮饭做菜韩兄就不会对不对?我还会织毛衣呢他也不会!”
郭少东管人事比人家少东差一大截有些心虚但又不想自暴自弃因此不断鼓舞自己她可是走技术路线的。
韩希夷见她一脸认真地数“专长”跟他比煮饭织毛衣愣了一会就开始笑。一面嘴边笑意不断扩大一面也认真道:“姑娘说的很对!”
又对高云溪道:“在下并无卖弄的意思。”
清哑见他笑得和风一样轻柔有些狐疑。
想一想:好像合格的领导者是不会事必躬亲的。
刚才她说得很可笑。所以他才笑。
她便拼命再找理由挽回脸面。
又想了一条道:“一个少东首先要以德服人!”
她虽拙于人事但在郭家的声望却一点不低。但凡她做出的决定和说的话雇工们无不遵从并未出现过一次先去请示郭守业或者郭大全等人再执行的情况。由此可见她很少管人事却很受人拥戴。
韩希夷更笑用力点头道:“很是!”
高云溪受不了他对郭清哑纵容的态度。插话道:“韩少爷。你既让我安排活动那你能否为大家吹奏一曲助兴呢?或者画画?难得郭姑娘今天大喜不然可请不动韩大少爷。”
说完双眼期盼地看着他。
韩希夷略一沉吟。回道:“以往在下常献丑。这也没趣再怎么样好都腻了。如郭姑娘所说人各有专长今天不如大家拣自己擅长的都表现一番。也不评比优劣。如此既恭贺了郭姑娘自己也玩了。别人也赏了图个尽兴痛快!这才是汇聚的意思。高姑娘说可好?”
高云溪眼睛一亮道:“当然好!”
谁不想表现啊又有他在一旁观赏。
便看向清哑。“郭妹妹意思呢?”
清哑忙道:“我叫人去准备。高姐姐听说你很会吹箫待会吹给我们听。”又向韩希夷道:“韩兄请带他们过去。不许偷看的。别管谁是谁弹的、吹的。只要听就行了。”
韩希夷含笑道:“这自然。”
真就招呼少年们过浮桥去了。
少女们就兴奋地回到若耶溪南亭早收拾完毕。换了桌椅、茶点搬了各种乐器、笔墨、玩具等大家坐下随意展示。
顿时园中笙箫悠扬琴筝起落夹着吟诗唱和、拍手赞赏一派和睦高雅气象。展示的人自有一段心思抒发赏玩的人也有一段心思被激发与谁的心思相应相融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绿湾村的人也沉浸其中体会到的却是郭家的荣耀和光辉。
至午后宴会结束随着钦差王大人和高巡抚夏织造率先离去客人们也跟着一拨拨告辞严未央陪着严暮阳留下了。
刘心暂不敢离开也留下来因派圆儿回去拿东西。
韩希夷主动提出送圆儿回清园。
他认出他了正要去看方初!
再说夏流星一行因为不熟悉去清园的路入错了水道绕了一大圈问了好几拨人才找到正确方向于傍晚时分和韩希夷前后脚到达清园。
清园方初正在作坊和管事们筹划未来:
“钱管事明日就去南方。找一位金老爷按我交代的布置。”
“大少爷不去?大少爷相信小的?”
“本来我要亲自去的抽不出空来。这正是你的机会。我一向‘用人不疑’你只管放手做事。圆儿才多大?我都敢用他。”
钱管事激动万分忙一通发誓说他一定用心做事把竹丝画推向南方占据那边市场。
方初点头又安排别事。
今日他让自己格外忙。
他知道圆儿跟刘心去了郭家却装不知道。
郭清哑待圆儿比待他要随意言谈间也未把圆儿当下人而是朋友一般圆儿想去郭家看热闹就让他去吧何必因为自己使他不遂心。
他们走后他觉得有些淡淡的惆怅。
浅浅的清愁与刚硬的男人形象不符。
正忙着人回夏流星夏大少爷来访。
一见面夏流星便直言道:“方初你会付出代价的!”
方初淡愁一扫而空瞬息凝聚得坚不可摧冷冷道:“好歹与夏大少爷相识一场在下也奉劝一句:回头是岸!”
夏流星冷笑道:“别嘴硬!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后悔的将是你夏流星!在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可以为所欲为你也不可以!”
随着说话声韩希夷大步走进厅堂在方初身边站定。
二人并肩而立毫不退让地与夏流星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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