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逸是被药灌醒的,她眼一睁,反射性地出拳,汤药洒了自己一脸,赵大虎捂着眼睛一屁股落地,痛苦地连声“哎呦”。
蓝小逸腾地坐起,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往自己额头上一摸,更是烫得吓人。
“蓝姐姐,你醒了?”
蓝小逸抬头,见云椴满脸担忧地走过来,而在他身后探头探脑赖在地上不起的竟然是赵大虎。
“你你你……”蓝小逸拨开云椴,食指指着赵大虎。
“师父!”赵大虎以为蓝小逸喊自己,连忙爬起,屁颠屁颠儿地跑到蓝小逸跟前,还不忘把云椴往旁边推了推。
蓝小逸一手托着额头皱着双眉作思考状,一手颤抖地指向赵大虎道:“你叫什么来着?”
赵大虎因为激动而颤抖的面部肌肉瞬间平复,有气无力道:“赵大虎。师父,我还是再给你倒一碗药吧。”他说完就端着碗往里屋走去。
有如拨开乌云见青天,蓝小逸豁然开朗,看着赵大虎失魂落魄的身影大声道:“对对对!赵大虎!”但因为脑袋有点疼,她不得不往后靠去。她打量了这个陌生的房间,有两个熟悉的人,云椴、赵大虎。哦不,还有一个,那边坐着的——宋梓虞?
蓝小逸陡然回忆起了昨晚那悲惨、恐怖的场景。
只在那一刹那,她几乎要哭出来。
但是她尽力抑制住了想哭的冲动。房间陷入可怕的安静。
蓝小逸几欲开口,却始终不知道到底怎么说才好,她只能傻愣愣地盯着宋梓虞的背影,心中异常的难受。
此时,从里屋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道:“你师父醒啦?”
接着就是赵大虎的声音:“是啊,韩漪姑娘,赶快出来给她看看。”
“人家相公还没着急呢,你个徒弟急什么?”
相……公……?
蓝小逸转头往里屋望去,翩翩而来的一位精灵般的姑娘落入她眼帘。
韩漪看到蓝小逸往自己看来,便三两步走上前去,盯着蓝小逸仔细看了一番,道:“大虎哥,把那药端过来。”
“好嘞!”
韩漪接过赵大虎手中的药伸到蓝小逸面前道:“姑娘,我看你正气旺盛,喝了这碗药,发个汗保准立马就好。”
蓝小逸接过药,对着韩漪笑道:“你是哪位?”
韩漪刚想说话,赵大虎连忙扯着韩漪的胳膊道:“这是我黑风寨的神医,名叫韩漪。师父啊,师公就是她给治好的,你喝了这药,也马上能好!”
“师公?”蓝小逸转眼便想到这位姑娘刚刚口中的相公,立即说道:“韩大夫,如果我刚刚没听错的话,你好像说了‘相公’二字?”
韩漪道:“没错啊,你相公已无大碍,你尽管放宽心。”
云椴连忙扑上来拉着韩漪道:“哎哎哎,蓝姐姐,您赶紧喝了这碗药吧。”说着就上手把蓝小逸手中的碗往她嘴边送去。蓝小逸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后躲过碗往旁边桌子上一拍,笑道:“云椴弟弟,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事?”
“呃……没有……”云椴双手绞着衣角,脸颊已经红成猴屁股。
蓝小逸伸手去抓云椴的胳膊,他笑呵呵地跑开了。
一切,似乎与往常无异。
但宋梓虞那僵直的背影一直在蓝小逸的眼中挥之不去。
恐惧、伤痛这些无形的东西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就变成了实体。蓝小逸和云椴在宋梓虞面前小心翼翼地表演着一切,如履薄冰地过滤从口中迸出的每个词语,生怕一个不小心抛出一个地雷而且正好砸在宋梓虞脑瓜子上。
经历过这种惨剧,你还期望他和以前一样对着你痞笑,轻佻地故意捉弄你?
过了这阵吧,报仇什么的,以后再讲。云椴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也悲愤、痛苦,但至少,他不是宋府的少爷,他不是宋家n代单传的儿子。
从旁观者口中轻而易举地说出来的安慰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安慰。“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种话有个屁用?
这出戏即便不能改善宋梓虞的悲痛,但至少,不会火上浇油。
然而,就在蓝小逸笑着说要去拧云椴的嘴的时候,寒漪忽然跑到宋梓虞面前冒出一句:“公子,是不是有人想杀你啊?看你这么惨兮兮的样子,难道有人不仅想杀你,还杀了你的家人?”
云椴瞬间停下步伐,定在原地,蓝小逸差点从床上摔下来,二人面面相觑,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们辛辛苦苦的努力要因为她这一句话而白费了?
宋梓虞没有仿佛也被惊到了,他忽的睁大双目,看着眼前这个笑若春风的女子。
所有人都知道应该绝口不提的事情,她就这样问了出来。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就仿佛在问“你早上吃了什么”一样正常。
很明显,她在期待着他的答案。
宋梓虞便点了点头说:“是。”
赵大虎笑嘻嘻地走过来想把韩漪往回拖。
结果韩漪回头道:“大虎哥,你也有事要忙吧?这些病人放在我这里没问题的,你去忙吧。”然后又转头接着道:“以后世上没亲人了,你要自立自强,不过呢,这也是长大的必经之路,好好珍惜吧。”
蓝小逸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云椴亦如是。
宋梓虞拧着眉头道:“姑娘说得倒轻巧。”
完了完了,宋梓虞生气了!蓝小逸从宋梓虞的话中听出了不耐烦。连声道:“宋公子啊,韩姑娘没那个意思——”
韩漪忽的转头望向蓝小逸道:“哎?他不是你相公吗?你干嘛叫他宋公子?”
这话——让人怎么接?
这位姑娘的言行似乎永远都不在状态。又或者,不谙世事?
云椴立刻走到宋梓虞旁道:“少爷,属下是想救您性命,逼不得已才对赵大虎这样说的。”
“什么?你骗我?”赵大虎不乐意了,“我就说我师父的品味没这么差!”
乱了乱了全乱了。
罢了罢了不管了。
蓝小逸索性往后一倒,任他们说去闹去。再说,那韩漪姑娘说的也没错,孤身一人就该自立自强。
只不过,唉,她还是不能以围观者的身份说出安慰的话啊。
其实,宋梓虞真的很惨。摆出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也是正常,只有出现比他更惨的人,他的脸上才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吧。
不然,举办一场比惨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