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阳坛主事之前就是赶鸭子上架一直指望述玄楼上那些强人大佬将他忘掉。如今变故横生更是傻了眼瘫在座位上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移转目光向张天吉求救。
真是无妄之灾!
张天吉和敖洋都是心中大骂尤以敖洋为甚。
那个路九杰提及作弊之事说得太过粗糙完全没有任何技巧以至于弄巧成拙反而将主动权丢了出去。
夏夫人如此问法分明是要堵住他们的嘴!
此时指望不了真阳坛主事可又不得不表态。偏偏天风散人是海商会的客卿敖洋只能硬着头皮站起顶着各路修士不乏幸灾乐祸的视线心中再度将夏夫人、余慈还有那路九杰骂上千百遍。
可开了口就不是那回事儿了。
“禀夫人如今天风与千宝道友斗符正是精彩时候我们旁观的只看个热闹求个结果看不出里面有什么玄虚。至于路道友我们以前从没有打过交道不知他所言何据、所为何来。”
反正和路九杰不认识敖洋卖起来毫无压力。
但这样也是把置疑的权力拱手让出。
显然这是夏夫人想要得到的结果。来自于述玄楼上的压力就此退去只有夏夫人冷淡的话音继续响在每个人耳畔:
“无凭无据惹事生非……紫度宗是何人在此主事?”
当下便有一人苦笑起身:“紫度宗权度在此。”
“紫度宗也是十五人宗之一虽然客卿之流不是宗门弟子总也该有所约束才是。碧霄清谈是同道之会合则来不合则去此人就由你们来处置吧。”
什么“由你们来处置”你前面不是已经指明了吗?
权度心中暗骂一声面上却还要恭恭敬敬回应:
“夫人说的是路道兄怕是与千宝道友有一点儿纠葛……”
说话间他已暗示左右手下牢牢看住路九杰尤其是不要让他再口无遮拦。
哪知路九杰竟是兴发、或者说是魔怔了一见两边有人过来干脆跳脚大骂:“鬼才和千宝有纠葛夏氏其实是你与渊虚天君有纠葛吧!你早和渊虚天君滚到床上去前几日还和他夜间私会人在做天在看你别以为能堵了天下人悠悠之口……”
谁也没想到路九杰堂堂宗门首席客卿竟也有骂市这一出甚至可能是用了特殊的法门又急又快却是响彻水天字字清晰。
旁边的权度反应还算快的真人界域不顾一切展开封绝音波至少在传至湖上之前已经封锁不至于为下方修士所知可这又有什么意义?
述玄楼上仓攸怒吼一声楼阁内铺设的禁制法阵嗡然发动有混浊气流凝就一只鳞皮指勾的巨手当是循上古大妖形制而做呼啸而起只在观景云台上一抹便将路九杰擒拿镇压。
那路九杰怎么说也是一位长生真人可在述玄楼的禁制之下便如一个婴儿几无任何还手之力便被那大妖手掌牢牢扣住尖爪透胸破腹锁拿窍脉整个人都废掉。
权度好险撤开界域及时否则还要受那池鱼之殃。
饶是如此他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一则是仓攸凶横霸道的行为;再则便是路九杰疯魔一般的言论。
路九杰定是疯了……如若不然那就定是有某个疯子操控这一切!
但如今他已经来不及多想当即便大声道:
“此人必是得了失心疯……”
话才出口权度就觉得不对原来是仓攸生怕他也来个口出不逊先封绝了周围虚空等到确认了他确实是在申辩才放开禁制。
权度根本就来不及生气紫度宗虽是十五人宗之一但因为一直恪守中立姿态在洗玉盟的地位还是比较尴尬的此事一个处理不慎很可能就成为某几个巨擘倾轧的牺牲品。
刚刚的灵辰宗就是前车之鉴。
可是这种时候无论他如何申辩都难以摆脱被动局面。
就好比一砚浓墨泼在脸上渗透肌理哪有那么容易洗掉?
权度在北地三湖多年自然知道这种事情是多么致命!
夏夫人以妇人之身又是自千山教远嫁而来的“外人”治理飞魂城最根本的依仗就是她与城主幽灿的夫妻关系。
修行人不讲究什么三纲五常那一套也没什么法规做出限制可既然是因人成事最基本的“道德”还是要讲究的如果在这上面做文章就是直指夏夫人的权柄根基是彻底撕破了脸毫无任何转圜余地。
其实在夏夫人初步接掌飞魂城之初类似的事情也发生过伴随的是一场腥风血雨若非幽灿的族弟身为副城主的另一位大巫幽煌的坚定支持而苏双鹤也有那么一点儿首鼠两端飞魂城绝不是现在模样。
如今这么一场风暴又要来了?
此时述玄楼内外气氛变得分外诡异。每个人心里都有考量但谁也不会宣之于口甚至连视线移动都非常谨慎。
至于夏夫人有帘幕相隔谁也不知她的反应。
而另一位当事人被风尾扫到的余慈从头到尾表情冷淡什么情绪都欠奉。
权度越是看得分明心里越是寒意深重。
毫无疑问这是宗门之间最为严重的“事件”往往又和阴谋联系在一起权度在宗门内也算实权人物可如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能撇清嫌疑。
可不说话又不行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讲:
“路九杰所言与紫度宗全然无干此事本宗定会给出一个交待……”
或许是他看应付得辛苦述玄楼上素来与紫度宗交好的八极宗倒是有人出了面起身朗声道:
“夫人在下孟都有数言在此想与夫人分说。”
这时候插话定然是要有绝大的勇气和资本的。
岂不见仓攸大巫那冰冷的眼神?此时可是一点儿看不出他平日里圆滑和气的模样。
不过作为八极宗几乎板上钉钉的未来宗主孟都公子的资格毋庸置疑。
夏夫人轻悠悠地开口倒不见什么负面情绪:“孟都公子有话请讲。”
孟都公子从容道:“夫人明鉴路九杰此人言语恶毒又专门挑了这种场合怕是早有预谋……但观其言行有死士之态丝毫不顾忌自家性命更不会在意托身的宗门紫度宗应也是受其蒙蔽。”
此刻路九杰已经被述玄楼上的禁制彻底镇压身上骨头都不知断了多少根但脸上犹自保留的狰狞表情使得孟都公子的言语有着更强的说服力。
各方修士有不少人心中赞同。
孟都公子续道:“在下以为当今首要之事就是要找出此人背后的黑手以正视听。紫度宗与本宗一样都是偏安一隅力不能及不如便将此人交由夫人处置想来必能尽快还夫人、紫度宗一个公道。”
说着他视线移向权度后者如何不知机当即便道:
“孟都公子所言正是在下所想!”
帘幕之后夏夫人的反应无人能知但外面仓攸的表情却不像之前那么紧绷显然孟都公子的解读、提议是他能够接受的。
这份变化自然就反映在述玄楼内外的气氛里使之颇有些缓和。
就卡在这微妙时候有人突兀发笑:
“疯子呓语实不足道。也说不定此人刚刚在天风散人身上下了重注看势头扭转恐怕连底裤都输出去一时接受不了……”
本来因气氛变化而显得分外安静的述玄楼内被笑声一冲变得活泼不少然而这种“活泼”与刚刚孟都公子营造出的变化相比未免有些荒腔走板。
众修士循声望去意外发现说话的竟然是碧波水府的阚兴离!
见各方投来视线这一位虽说笑得有点儿僵却还是接了下去:
“不过要我说渊虚天君之所以有瓜田李下……的作弊之嫌实是刚刚星罗棋布之时在日轮上的作为给人的印象太鲜明手法呢也太高深看得人稀里糊涂这才有那些不靠谱的猜测。如今天君正好有闲给讲解一下如何?不方便的话回头这场比完换个场地也没问题。”
此人像是给夏夫人缓颊转移话题其实内里不阴不阳微妙得很。
是给余慈添乱呢还是在暗示什么?
不少人都惊讶了这厮胆色不凡哪……刚刚脑袋埋裤裆里的模样全都不见!
世上从来没有凭空而来的勇气刚刚还让辛乙削了面皮如今却是顶在了风口浪尖上若说里面没有个说道儿谁信?但人心隔肚皮对着阚兴离僵硬的笑脸各路修士也没法看穿里面是怎样的情形。
余慈并没有回应但在他身边薛平治却是开了口轻描淡写:“要说确实些影响……千宝这时候都没扳回来呢。”
楼内有几人低声发笑。
薛娘娘的话术其实也是此界一流否则当年的“平治宴”怎么可能风靡天下?
此言精妙在于语气有点儿冷面笑匠的意思连消带打回应了阚兴离的置疑不说也是将夏夫人和余慈的那点儿“捕风捉影”之事彻底撇开。
楼外敖休都受到影响忍不住就拿眼去看张天吉和敖洋他是在想如果当时让天风散人选“水色”是否会更好呢?
转念一想又埋下脸去现在哪还是分云斗符分明就是图穷匕现!他应该庆幸自己的法子还没使出来否则真陷到漩涡里不用回到总会现在敖洋就能生吞了他!
薛平治的言语是一个契机有心打圆场的便抓着机会出来。
主宾位上辛乙叹了口气:“要我看纠结此事真没什么意思。之前渊虚天君的手段确实有那么一点儿影响留存可这也是比斗的一部分。想当年论剑轩的灵纲斗剑一剑扫去剑意留个千八百年的大有人在也没说换人再比的时候要先清场啊。”
顿了顿他又道:“换个场地的话……嘿嘿天君之威如日光遍洒横绝不知多少万里一时半会儿怕是跨不出去的。”
辛乙说话的时候述玄楼内外都安静下来十个里面倒有九个被他描述的气象所惊。
观景云台上敖休不乏恶意地想:这才叫转移话题呢!
可再一转念他就被辛乙的描述压得喘不过气来。
照辛乙所言岂不是说余慈神通所及周覆万里直追地仙大能?
他早知道自己和余慈有着相当的差距可当这份差距具现出来还是让他为之绝望。
此时包括敖休在内的许多人再看余慈之时眼中已经不是警惕、畏惧而是茫然了。
这时候帘幕之后夏夫人再度开口:“有关各位道友所说渊虚天君余波影响一事杨宗主、楚天君、孟真君各位意下如何?”
她问是清虚道德宗、四明宗、浩然宗在此的首脑因杨朱为宗主之尊故而排在首位。其话中深意不言自明。
果不其然被问及三人都表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就挺好。
夏夫人又问真阳坛主事这位可怜人早已得了张天吉的暗示把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也似连说没有意见如此上下合力直接将路九杰给“遗忘”掉算是将此事揭过。
但谁都知道今日这碧霄清谈之会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薛平治便低声与余慈讨论:“事情不太乐观。”
“嗯?”
“手段太粗暴了……以夏夫人的手腕轻易挑动只会招来雷霆万钧的重压谁也不会这么蠢而碧波水府的态度没有藏住有些急不可待的意思。”
余慈也听说近年来碧波水府在沧江上的损失都因北地动乱吃补过来宗门内的首脑传说也有冒险突破境界的实力大增如今这么高调是不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又往帘幕之后瞥了一眼觉得挑这个时间的话还真的有点儿麻烦。
死星之后还有五个虚空世界争夺就算再怎么迅速入夜之前能做完也很不错了在此期间夏夫人很难分心旁顾。
真有什么变故反应肯定要慢一怕。
薛平治还在沉吟:“飞魂城远在东海之滨有幽煌坐镇;苏双鹤也在洗玉湖本体还在域外能做出什么事来?”
余慈暗道:苏双鹤做不出事可再加上翟雀儿还有其背后的魔门东支可就大大地不同了。
难道是那边要发动?
从苏双鹤处得来的讯息不像是这样——虽说真有什么事情翟雀儿也未必会事先知会他。
不过余慈还是觉得那边可能性很小至少计划中那些个“剑修储备”现在还远远没有完成。
但不管怎么说飞魂城那边必然是出了某些问题。
述玄楼上看着平静其实都在分心大家都在等消息但各方消息汇聚过来也需要一个过程。
该进行的事项还是要进行下去。
千宝道人与天风散人的比斗越来精彩可惜用心在上面的恐怕连之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张天吉等人的痛苦之处便在于明知如此他们还要花费相当的心力琢磨后续的措施。
就当天风散人输了吧第三局又该轮到他们先出人谁来上场?
要通过这人表明一个怎样的态度?
都是麻烦头痛又绝对绕不过去的障碍……或曰劫数。
事到如今他们怎会不清楚自所谓的“九气圆界”与“死星”交易提议送来之时两家人马便很可能是陷入到飞魂城内部的纷争中去了更严重一点儿甚至可能是涉及到洗玉盟势力洗牌的大漩涡。
没有人想招惹这种麻烦可刚刚敖休说得好已经得罪了哪有轻易抽身的道理?
敖洋面色严肃直视张天吉:
“真君我们是生意人最怕担风险尤其是事先肯定不曾被告知的那种。海商会和正一道是多年的交情不应该因此而损折——你定要给我个准信儿请你们出手的究竟是哪个?”
张天吉还在沉吟另一边敖休眼珠一转干脆问起旁边的广微真人:“师叔此事你难道不知情?”
广微真人还没怎地张天吉倒是闷哼一声:“你不用问广微师叔其实给你们说了也无妨……”
侧过头凝气成丝在敖洋耳边说了几个字。
敖洋眼角抽搐两下叫过敖休对他也转述了一遍然后几个人面面相觑。
对海商会的两人来说确实是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对象。
但为什么会是这位又关涉了怎样的麻烦仍然如迷雾一般看不真切。
敖休盯了张天吉几眼他曾在正一道内部学习符法平日里刻意经营之下对某些事情还是大致有些概念的。他知道张天吉提及的修士或许没错不过未必就是他们在北地三湖的真正“盟友”。
换句话中张天吉仍有保留。
此时此刻敖休突然间无比想念华夫人如果那位在此以其惊人的洞察力也许只是三言两语间便能拨开迷雾得见青天。
一念至今敖休心里微热但莫名又是转冷在某种心绪的驱使下就往述玄楼上看恰是对上了余慈冷澈的目光。
渊虚天君居高临下的视线让他很不舒服不知怎地竟是打了个寒颤脑子的思路就那么断掉了。
他忙转过脸来定了定神挥去那糟糕的印象和张天吉、敖洋商议起来。
“天君?”
述玄楼上薛平治有些奇怪余慈为何突然走神。
余慈微微一笑紧接着就低声询问:“柳明志是谁?”
薛平治美眸凝注若有所思不一刻也低声回应:“千奇宗长老炼器大师级数的人物。”
余慈知道千奇宗乃是飞魂城多年的盟友向以炼制奇物著称在北地三湖可与百炼门分庭抗礼。
但对这个柳明志是半点儿印象也无故而又问:“他今天也来了吗在哪儿?”
薛平治不动声色眸光流转在观景云台上一扫便报出了此人的位置。
她很谨慎没有因为视线投注对那人造成刺激。
本来还想知道后续哪知余慈哦了一声竟无下文。
薛平治就不依了:“天君有什么事情是妾身不好知道的么?”
看她的态度余慈想到却是两人订下的盟约也是失笑又问起来:“元君可知夏夫人如何安排太始星的争夺?”
“我还以为天君全不关心呢。”
薛平治暂时按下心中好奇也知道余慈不是随随便便与她聊天乐得多说一些:
“太始星如此重要自然要雨露均沾。”
薛平治深入解释:以此次碧霄清谈的规矩限定参与关键虚空世界竞争的每一方所得最多只能分润给五家。以飞魂城一脉的局面两个地阶盟友肯定算在内而海崖宗、金幢教不以符法知名地位也稍差剩下的只有千奇宗和千山教这‘两千’了。
把余慈插进去“两千”中就要挤掉一个。
在薛平治看来以夏夫人的手腕千奇宗的机会要比千山教更大至少如此选择不至于招惹物议后续安排起来也更容易。
余慈点头:“那么就是飞魂城、百叠门、五绝馆、千奇宗再加上我?”
薛平治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有可能飞魂城会派出两人确保他们的占股比例所以千奇宗也危险但会在其他虚空世界中给予补偿比如千山教之于铁陨界。
“听夏夫人的意思千奇宗对九气圆界很感兴趣那里面的种种先天之物对于制造奇物、天成秘宝很有用途至于昭轩圣界情况太复杂危险性又高‘四天八地’都必须要参与有一个资格的问题十五人宗恐怕都要靠边站……还有冰岚界与各宗会商的时候他们这一脉是让了。”【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