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金滇,查检的关口越来越多十几里水路便是一处。
卡子多了各地来的船支便在一处叫做羊角湾的水域挤做一团,常常一整天都挪动不出几丈远的地方。
这一大清早的睡在船上的佘万霖便被一声哭嚎惊醒他脑袋是察觉出外面出事儿了可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睡在甲板上的老臭一把拽到地上。
刹那他睡地上,臭叔躺在了床上。
这地方人也不懂个礼数,反正郑二皮就裹着一条黑潮露蛋比抹布还要脏的兜裆布进了屋对炕上还迷迷糊糊的老臭说:“哎呦这都要死人了,平掌柜咋还睡呢?”
老臭坐起,看着满面懵的佘万霖眼神划过笑意后才问郑二皮:“谁死了?”
郑二皮一愣:“什么谁死了?”
老臭披衣裳:“这不你说的要死人了么?”
郑二皮这才想起正事便咽了口吐沫,指着外面说:“嗨是说我们班主呢……”
“啥?”老臭蹦起来趿拉鞋,边走边说:“这怎么话说的昨儿还好好的我就买了几角酒,数他喝的多吃的多?莫不是撑死了?这不能够啊……”
“我不活了……老天爷啊祖师爷啊不能活了……”
佘万霖慢慢站起,摸摸自己有些疼的腚吸吸鼻子叹息一声摇摇头。
这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前面便是有人不想活了也不影响他自己拿起客舱的水桶来到舱外,将木桶吊进江水牵绳左右摇摆打了一桶水返身进屋灌满铁壶再拿火折子引着……
“不活了呀这还有活路么呜呜呜……”
外面嚎啕如唱大戏高高低低凄凄婉婉蹲在火炉边上的佘万霖不惊不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等炭火烧水一半热就自己侍奉自己洗漱……
他也就这点体面了。
待好不容易收拾利索佘万霖才慢慢悠悠沿着不宽的左甲板到了前甲板。
他不会梳头就玩了个披头散发。
甲板上五福班主张双喜解了裤带正在上吊他每天都要上吊然而每天都没吊成。
就见他双手举天托着裤带脚下快速挪着云步的在甲板上转圈大概许转累了这才喘着气来到老臭面前先诚挚掉泪继而双目赤红的握着老臭的手说:“平~哥哥。”
果不亏是唱戏的一声平哥哥硬是叫出三江改道十八盘弯弯曲曲不复归的那个味儿。
佘万霖打个寒颤左右看看果然大家该干啥干啥是擦甲板的擦甲板补船帆的补船帆排着队倒立拿大顶的拿大顶靠右边的一群未来小旦就头顶一碗水劈着蛋疼的一字马还留着眼泪对他笑笑。
班主儿气不顺大家就得一起受罪。
老臭也习惯了却依旧做出第一次听到的样儿震惊:“哎哎哎哥哥在呢弟弟你说。”
佘万霖呲呲牙看着边上的江水叹息成天儿上吊这么大的江你说他咋不跳呢?
张班主眼泪说来就来瞬间流成了河他握住老臭的手抱在心口说:“哥这一大家子上下七十二口都在吃我的血啃我的骨头……”
凭着老臭身经百战是个□□湖他也吃不消就打个寒颤将自己手抢夺回来依旧笑声音却有些颤抖道:“别呀~老弟这话过了!我知道你难咱在这倒霉弯子也困了三天了这般多人每天吃吃喝喝呢可不就是为难人么。”
张班主感动哇的一声嚎啕出来还抽抽噎噎道:“这世上若说懂我也就您了哥哥您是知己呀!”
老臭将打死他那口气吸进肚子猛伸手阻止道:“别啊我不与你知己你要说啥我知道就说吧。”
“那……”张班主动情摆头:“那今日我我就得对不住哥哥您了哥呀三贯五三贯五也吃不消了实在吃不住您说我该咋办呀祖师爷~!徒子徒孙断了生计了不能活了呜呜呜……”
才上船说好的价格到金滇掌柜两贯伙计八百钱。
可那是旧时的价谁能想到今年入金滇能这么难能这么苦。
老臭不为钱为难为班主每日一大戏无奈他苦笑道:“得嘞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寻死腻活你也不累的慌你说个数~我听听?”
张班主有些羞臊的低头很是哀怨的撑起兰花指点着老臭的胸膛把他送倒退一步这才伸出五个指头。
老臭吸吸气:“成五贯便五贯。”
他这话一落张老板带雨梨花绽放起来:“吖哥哥爽快晚上咱再吃酒我与哥哥唱我拿手的卖花儿。”
老臭恩恩的胡乱答应挠头扭脸看满面揶揄的佘万霖便背着手沉默回舱便是□□湖也受不住这班主每日一折腾了。
这戏船滞留每日里吃吃喝喝当初那两贯八是真的不够花用的偏偏老臭对戏班子有恩。
五福班不富裕一套寒酸家底养了一船半桶水贴补不起又不好意思涨价张班主便按着滞留天数每天上吊涨价。
看着平掌柜背手离开张班主到底羞臊他看那小伙计笑眯眯的看天看地就走过去从袖子里摸出三个钱握在手里又迟疑一下往袖子里放了一枚最后给了佘万霖两个钱后赔笑道:“毅哥儿你叔我是个没出息让你看笑话了拿去买果儿吃吧别别笑话我……”
佘万霖接了钱道了谢看着一边擦泪一边系裤带的张班主倒觉着十分有趣他掂着两枚劣钱想这便是阿奶说的困苦人的体面吧给他们台阶下便是你的仁义。
从前阿爷也说世上便是有万万种人遇到境地不同就能养出万万种智慧细细去看去想会发现人心极有趣。
如这班主清早一场大戏他不是演给他心里的恩人平掌柜的。他其实就想自己良心上过的去就觉着这个价得这么涨~双方才能心情愉快。
他臭叔显然也是懂这个道理的便每天很是为难的来送台阶儿。
可甭说谁有没有良心这事儿人家倒是想报恩问题是他报恩了这船上一大家子该怎么过?
不同于船上人一日一顿饭食他俩一日两餐夜里还要吃一顿肉食贴补肠子又用的船上最好的细米细面睡着最好的舱室。
实在不靠岸便是吃大锅菜饭浮头的油水一滴不落也是先端给客人吃的三天了整船人都在消耗张班主的老本谁也不知道这戏船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倒霉的羊角一般的水湾儿。
昨儿起最重要早饭里的硬面馍也没了就一碗略有滋味的江鱼菜汤子他倒是回舱里吃了些点心可身后的少年们喝不饱菜汤还得加倍练功不然班主绝不能养活他们他们得吃苦得吃大苦才能对得起那碗汤。
思想间身边一阵阵吃疼喘气声入脑。
佘万霖没敢回头就转身往舱房去了。
也不过几天的功夫他算是真的长大了。
从前遇到这样的可怜人他一定会说没事儿!不就是几个人么都去我家吧反正郡王府也养着戏班子呢。
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这一路看到的困苦还少么?他又能帮了几人?
尤其是越近金滇可怜人越多前天错身那艘一眼看上去全是往金滇外卖的苦奴。
而那会子他就跟戏班子的这帮子学徒趴在栏杆上看那一刹他能感觉到平时被他同情的这些人他们的眼睛里却没有同情却有一种微妙的人上人的感觉。
比尔活的好少数比尔不幸比比皆是。
回到舱内关住舱门佘万霖才奔着床上那个裹着被子犹如大蛆涌动的人去了。
他揭开他的被子看着老臭满嘴圈的点心渣问:“臭叔。”
老臭咽了点心捶着心口下了地提起茶壶对着壶嘴灌了几口这才假意吓一跳的对佘万霖抱怨道:“哎呀你吓唬我作甚好没噎死我。”
佘万霖坐下有些迷茫的看着老臭问:“从前在家里他们跟我说如今是盛世?”
老臭一愣慢慢坐下态度倒是正经起来他瞧着佘万霖笑道:“你这孩子有福气生下来什么都不缺他们说什么你就会根据自己的情况信了可今日我说一事儿你听完肯定说我骗你。”
佘万霖:“您说。”
老臭转身推开窗看着活动于江面四处推销本地特产的那些人道:“前朝咱这块土地落雨三天对一些地方来说就是个灾劫若落雨六天~便得人吃人了那你说而今日日一碗杂鱼汤比起从前是不是盛世?”
他笑着扭头看佘万霖。
佘万霖有些震惊也不是没有听过老太太们说从前的事儿可他不爱听那些也不相信会有那么难。
所以每次老祖宗一开口唠叨他必然寻了由头跑。
人吃人是大梁立国之后出生的孩子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没人告诉佘万霖这一点他在家在宫学里也都没学过这些。
他入学虽不能与皇子相提并论却也要学广孝仁爱择术知政亲贤尚简……皇子比他多的那几课叫做抚军明分几谏从谏推恩等。
那里面也没有人吃人。
这都是不同于外面学堂的课阿爷还有先生也说他们未来都会管理封地成为支配主宰命运的人如此才要好好学着这些本事往后更要善待属民……
从前少年意气大家谁也不服气谁就会幻想若是我去了封地就要如何如何更要怎么怎么……可是从庆丰府这一路出来佘万霖倒是真的交了几个小朋友就永春他们。
他现在就不敢保证若他的封地有小宝这样的他能照顾到他们每日膳食里起码有个硬面馍馍么?
困惑了。
也知道会早晚分开也不可能一辈子好的佘万霖就想让他们吃顿饱饭最起码他在的这几日可以有顿饱饭。
然而搜肠刮肚钱不能直接给他就毫无办法自己不过如此啊这就是这几日佘万霖的困惑。
老臭知道他怎么想的就笑着问:“盛世不盛世的~其实还说不着早跟你说了盛世也得先看人口咱从庆丰府出来这一路这人烟总没断过这就是好事儿你看这一船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有多少从前哪儿能见到这般多的小子呢那会子长不大就都抓了丁送到损命的地方去了……”
佘万霖低头认真思考许久后他郑重对老臭说:“臭叔从前我跟他们在背后管文大人叫刻薄鬼吝啬猴儿这次回去我~我要跟他道个歉。”
佘万霖一张嘴便是大梁户部尚书文凤书这弯儿有些大就把可怜的老臭腰闪着了。
他张张嘴半天才干瘪嗓子道:“啊道歉挺好倒吧倒吧……不是你们骂人家老大人做什么?”
这傻孩子不知道么?户部的人马都是你爷给你留着的班底子么?咋拿着自己家人糟蹋呢?
佘万霖自然也知道可是年纪小呢该气还是气这跟是不是自己人没关系。
少年的义气还有正义有时候是不过脑袋瓜儿的。
如今出来他倒是懂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这些年我爹那边营儿里抛费有些多了文大人看到我爹就骂上朝也是唠叨还参了我爹我叔们好几本反正那老头一毛不拔亏得皇爷脾气好哼!要是换了……”
“换了谁?”老臭忽严肃插话他瞪着佘万霖又问:“小郡王想换了谁?”
佘万霖才不是随意失言的孩子他知道老臭生什么气便懒散的把手放在桌面上噗哧笑了笑完才说:“臭叔~原来是皇爷的人呀。”
如果不是也是朝廷的暗探。
老臭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奶奶的大意了却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佘万霖彻底舒服了他就笑眯眯的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满意的喝了一口说:“我刚才还难受现在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老臭斜眼瞪他:“高兴?”
佘万霖放下杯子舔舔嘴唇:“恩高兴高兴臭叔把我当成了自己家孩子心里其实是不防备我的。”
一刹那老臭心里各种滋味一处处酸甜苦辣的过来他到底笑了起来:“个臭小子我打小看大的孩子我防着你做什么?防着你……我也不出来了。”
他看佘万霖又要追问便抬手打住道:“甭问。”
佘万霖想想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水:“恩不问。”
老臭看他乖顺这才满意的坐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我以为你小子不能吃苦呢这几天倒是挺适应的。”
佘万霖笑笑:“难得出来自然是什么人间至味也要试试的也许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待再过个几十年又想起来怪有意思的。”
老臭笑:“恩挺好你一家子怪人出了个你也不奇怪怎么你想帮帮这些小戏子?”
佘万霖知道他岔话却也不揭穿的点点头:“恩小宝说他没吃过鸡腿儿。”
老臭噗哧笑了:“鸡腿儿就难整了这事儿老子管不了你且先自己四处看看……”他指指自己的脑袋笑:“兴许能让他们恢复从前的饭食这个还是容易的。”
听他这样说佘万霖眼睛一亮便急急问:“怎么做?”
老臭很无赖的一摊手:“这我哪儿知道您想做什么就得自己想法子又不是我的事儿。”
到底不忍心看这崽子失望老臭便把手往地下压压说:“小爷往后解决问题解决什么人的事儿就把自己放在什么人身上想……”
只可惜他这教导才出一句江面上便传来一阵吆喝声:“羊角~糕羊角蜂蜜糕~!”
佘万霖蹭的站起来抬手就对老臭道:“叔!”
老臭吓一跳:“啥?!”
就见这臭孩子一摊手:“给钱买糕吃。”
佘万霖身上没有带钱的习惯他们的钱都在老臭手里掌着。
老臭龇牙咧嘴拿出三十文。
佘万霖怕卖蜂蜜糕的走了就提着一小串儿钱往外跑。
跑到门口就听他臭叔在后面阴阳怪气的说:“小子昨晚你喊了一夜丑丑嘿嘿嘿~!”
佘万霖踉跄个前趴翻身瞪了老臭一眼这才跑了。
看他走远老臭阴阳怪气笑道:“臭小子脑袋瓜子够灵光的。”
戏船前甲板上张班主一手拿着一把掉了银漆的木刀一手拿着一个蜕皮没毛的秃头戏木仓威严站立。
在他面前二十多个小戏正一个跟一个的翻跟头。
孩子小这跟头翻得的就不好看他看的惯的就拿秃头木仓往腰下一托一送帮他们找感觉。
要是看不惯的就拿木刀的侧面对着孩子们的背啪啪就是几下狠的。
这可不是隔着衣裳打穷衣裳就一身平时行走才穿这在船上无事可做自然就是人人一条兜裆布。
屁大的孩子要啥的体面呦。
倒是佘万霖这个同岁的在小伙伴里混着他如今穿衣裳就有些尴尬然而也不想显摆白肉。
佘万霖本想趴船头买蜂蜜糕就听到那张班主骂道:“毛都没齐全你还想唱全本的《老刀记》?你是什么东西你也敢唱陈侍郎的戏?”
恩?陈侍郎?兵部那个叫陈大胜的吗?真的吗?
佘万霖前脚在地上虚空半圈倒着退回去趴在舱板上暗暗观察仔细偷听。
张班主骂的是张永春他是班子里将来做大武生。
张班主又气又恨:“……陈侍郎什么人那是刀山火海里帮着我主平定天下之人这一出九州平叛剿逆贼的戏现在谁不爱看凭是哪个高门大户家开席面少爷老爷们最爱就是这几本?
你说说你会几个?呸!就数你吃得多偏偏话最大!一套《会老隐》从往里盖前后蓬头搭脚扫飞腿抽刀背……”他边说手里那木刀就比划起来对着张永春就去了:“抢背!架住!走走~起哒哒哒过来哒哒哒半过合一封鼻二封鼻三封~着了!看看~看看!”
啪!!
张永春一个蛇脱皮没做好就被班主一刀背抽到地上了。这一下挺狠就把可怜孩子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抽出了血。
看张永春趴在地上满面是汗的激烈喘息张班主心里着急恨道:“看见了吧这就是你的本事!啊?而今外面谁家手里没有两出老刀大人们的戏你不服你范叔可你范叔唱不得城门侯他好歹能唱个小常将军的《牛头山》吧!人家饭碗是稳的……”
小花叔叔?就是每天在自己家混吃混喝抢自己赏封回家讨好小婶婶的小花叔叔?
原来自己家这么了不起么?可为什么燕京也好庆丰府也好就没有这几本呢?
什么牛头山什么会老隐的他咋不知道?
佘万霖歪头呲牙想我回去跟他们说说不不我找几个会的回家演家里人一定很高兴吧?
可佘万霖却不知道这外面这些戏班子为了赚钱他们是道听途说生拉硬套编排出来的讨好戏就怎么敢在人家正主面前耍大刀。
燕京也好庆丰也好这么说吧小南山一代绝不能有。
倒是他家有一本《青松记》说的是老佘家的事儿前朝民不聊生朝堂奸逆横生为了正义他太爷爷碰死了他太伯爷爷碰死了他太叔爷爷碰死了而后老佘家满门抄斩了他爷打入敌营卧薪尝胆被种种刁难终于辅佐皇爷开创盛世……那戏是宫里的师傅排的皇爷亲自下旨要传唱天下的。
他爷就看了一次回来满面一言难尽从此就再也不看了。
而今想来……
佘万霖看看面前这场景就打了个寒颤嘴片子连续打着哆嗦古怪说了:“呃……呃……秃噜秃噜秃噜……”
尴尬的难以表述他爹的戏还是不看了吧。
甲板上张永春爱脸就低头羞愧他肚里饿就对着地面呕酸水。
船头坐着一个尖嘴猴腮在戏班子里唱大武生叫范小松的他对着江水里吐吐沫语气也是不好的对张班主说:“我说班主见天一碗清汤寡水你还让孩子们出老刀戏快得了吧这几日大家走路都打飘儿……”
他蹦下来一把揽住张班主肩膀哄到:“得了得了咱去后面找财主聊天儿去咱平老哥多有趣天南地北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说话间这位范师傅就揽着张班主走了路过佘万霖还笑眯眯的对他挤挤眼又背对手跟小学徒们打散伙手势。
众人不敢动一直到那边看不到人影了才发出低低的小孩年节穿新衣的兴奋声。
佘万霖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出来在他看来看新朋友挨打也是蛮尴尬的。
偏偏张永春他们习惯了班主走了他们就蹦跶起来又散架般靠在栏杆上齐齐呼气。
“羊角糕……蜂蜜糕哩……”
这还没走呢?
佘万霖面上一喜就几步过去趴在栏杆上对远处撑着小划子买糕的那婶子喊到:“喂你你过来。”
他很少大喊大叫这声音就没送出去。
眼见那买糕的要走正着急呢他就听身后有人说:“小掌柜你买糕呀?”
船上人拿佘万霖调侃都喊他小掌柜。
佘万霖惊愕回头却看到一排少年满面兴奋的看着他怎么他买糕这些人这般高兴。
张永宝上前一步又问他:“小掌柜你买糕呀?”
佘万霖点点头:“恩。”
众人十分高兴张永宝就带着一些讨好的音调说:“那那我给你喊她呀。”
佘万霖笑说:“好吖。”
他却不知道五福班戏船三江上讨生活这些孩子成日子看着那些做买卖卖各色东西的划子来来去去他们没拥有过一文钱也没买过一次东西。
看佘万霖应允大家更是兴奋便争先恐后都想喊然而也不敢齐齐上去闹腾班主要打呢。
最后他们细细研究几句便推举今日最倒霉的永春哥去喊。
有孩子说:“哥要走了你快去呀!”
张永春努力维持尊严他走到栏杆前面还抱怨:“别挤我推什么呀!跑不了!”
说完他清清喉咙对着远处的划子就喊了一嗓子:“喂喂喂……喂……咱买糕呦!”
后面一阵哄笑。
不愧是练过嗓子的这一嗓子出来颇有戏台上震慑大呔声势那卖糕的婶子果然听到便应了一声:“好呦~过来咯小哥儿稍等。”
她说完长杆儿一撑便过来了。
张永春手里有些抖却也不能露怯看到那婶子从江水上来就有些得意的拍拍佘万霖肩膀说:“看我就说她走不远。”
佘万霖看看远处又看看周围的孩子想问你们为何这般高兴可那买糕的已经到了船下。
少年们一拥而上因小掌柜必然是要买的他们便挑拣起来七嘴八舌问你这糕多钱一封?可真有蜂蜜?若是回头吃了不甜可是要骂人的……
佘万霖从未见过这般声势浩大的买卖拷问他就笑眯眯的听着一直到少年们帮他什么都考虑到了还十文的点心帮他谈到八文一封。
他这才在大家的吸气声中拿出一笔巨款三十二文买了四包。
船娘站在小划里使着高杆挑着点心上船等船上接了东西她便满头汗的迅速划走。
可惜这会子也没人看他了。
三圈儿三层二十几个少年就满面虔诚的看佘万霖将四封点心正放在地当中。
便是再粗劣的点心只要是能吃的他们也能穿透油纸闻到内层。
其实大家也就是想看看样儿闻闻味儿却不防内圈伸出一双手想打开其中一封。
一阵吸气声中就听到张永春说:“你你干什么?快休了莫要你家掌柜打你!”
佘万霖很冷静的打开平生买的最慎重一包糕完后他就看着黑灰色干巴巴薄伶伶三角形糕说:“这是蜂蜜糕?”
只不对佘万霖的香气从包里传出周围便一片口水吞咽不绝。
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佘万霖看了一圈他本想豪爽的摆手说:“请你们吃呀!”
然而周围目光太凶心里发怯他便也跪坐着也有些虔诚的看起那些糕来。
“蜂蜜真甜啊!”
“啊?恩。”
“蜂蜜糕真好看呀!”
“啊?恩!”
“原来这里面是这样啊。”
“恩那那你们你们……要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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