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所有事情大概都不会如预期那样完美无瑕的进行哪怕是经过千百次算计经过千百次推演。
多多少少总是会有些预想不到的事预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比如聂无羁。
这个在上阳宫里潜心修行十年间都很少出门的蓝袍神官两次出门来的都是武馆。
所以你若觉得他此时来是毫无道理可当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又似乎已经给了铺垫。
只是那时候人们是真的相信这位未来可期的蓝袍神官只是来找林叶问一问关于草头山的事。
上阳宫对朝心宗的不容世人皆知所以上阳宫调查朝心宗余孽合情合理。
但如果真的要推敲起来让城主府的人没想到上阳宫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恰恰是因为上阳宫就不该派人来。
夜风越来越大似乎连门窗都开始变得有心无力但抵御这夜风的此时也不仅仅是门窗。
屋子里听着风声雷红柳脸色凝重她怀里的薛铜锤已经睡着了这孩子倒也心大竟是没受什么惊吓。
林叶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那黑压压的不是从天而降的云层而是依然肃立的北野悍兵。
“师娘。”
宁株坐在旁边问雷红柳:“快天亮了吗?”
雷红柳摇了摇头:“还没。”
然后又点了点头:“快了总是会来的。”
宁株又看向林叶:“小师弟别站在门口了风大你来这里也坐下歇会儿。”
外面风大风寒可林叶心中从来都没有少了暖意他回头微笑不是他练习的那种笑。
他离开无为县的时候想着自己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大概都会走在风雪里。
他没能预料到在云州城这座他带着目标而选择的小小的武馆里竟满是春暖。
“外边层兵如林。”
林叶说:“风大也挡得住。”
若这北野军如林那北野王自然是这林子中最高大最繁茂的那棵参天大树。
古人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风已经来了层林也已列阵。
雷红柳刚才回答宁株的时候说天总是会亮的快来了可她心里很清楚一定有什么会比天亮先来。
就在这时候宁株又问:“师娘我方才见到郡主的车在街上郡主为什么不进门来?”
雷红柳回答:“她不进门来自然是因为不进门更好。”
宁株毕竟才不到九岁他只是觉得郡主在身边那就什么人都不敢来欺辱武馆。
郡主不进门虽然也很好可终究不如在这门里更让人踏实。
一直安静的是聂无羁。
他不该来的时候来了他在该走的时候却没走但他似乎并不想参与进武馆众人的世界中来。
如果说他和武馆众人的世界有什么牵连那么他只是想把面前这个叫林叶的少年从武馆的世界里拉出来。
因为那世界太小小到只有家长里短只有左邻右里只有站在着武馆抬头看能看到的那么一小片天空。
他在看着林叶雷红柳以为他在看着林叶手里的那颗人头。
这人头应该很重要聂无羁之前要拿走可给了林叶雷红柳猜着这人头北野王府应该也很想要但见人头在林叶手里拓跋云溪也没有让人拿走。
“神官大人。”
雷红柳看向聂无羁说道:“神官大人来武馆应该不是路过?”
聂无羁点头:“当然不是。”
他的视线再次飘到林叶那边:“还是为他来。”
雷红柳觉得难以理解。
上阳宫是何等高贵自负的地方高贵到连皇权都只能与上阳宫并肩自负到要给天下恩惠又绝对不会给谁两次恩惠。
林叶已经拒绝过上阳宫一次按照雷红柳对上阳宫的了解就算是天赋超群的人上阳宫也不可能再主动来第二次她看不出林叶天赋上有什么超群的地方就算有丹田已经毁了的林叶天赋无用。
“我很喜欢他。”
聂无羁笑起来只微微露出些牙齿的微笑就像是这夜里忽然就有了阳光。
他是那么那么干净的一个人眼神和他的笑意能让每个看到这眼神和笑意的人心中无尘无垢。
雷红柳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作为林叶的师娘从感情上来说虽然林叶来武馆才半年可她舍不得让林叶离开。
从理智上来说上阳宫两次对林叶给予善意她应该认认真真的劝说林叶不要浪费机会。
就在这时候聂无羁又补充了一句。
他说:“不过今天来也不是再请他入神宫修行严夫人应知道骄傲这种事上阳宫可不能输了。”
聂无羁随手一拂窗户开了一扇外边的风一下子涌进来。
他看着外边的夜空眼神比夜空里的星辰还要明亮。
“座师说你该去我说那弟子就去我问座师为何去座师说上阳宫是大玉的上阳宫也是天下百姓的上阳宫所以需要上阳宫的人在需要的地方出现。”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因为雷红柳此时还不可能理解得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林叶林叶也在看着夜空。
林叶说:“上阳宫代表臻天臻天之下无论日夜光华所照是臻天见证。”
雷红柳还是有些不理解所以她又下意识的看了看聂无羁。
聂无羁说:“所以我真是太喜欢他了。”
就在这时候街上传来了一阵阵马蹄踏地的声音节奏分明所以必然阵列整齐。
在云州这个地方有三支骑兵各自都代表着一方威严。
城主府的金乌骑象征着城主布孤心在云州最高地方官员的威严。
天水崖的黑袍骑兵象征着上阳宫在云州光明与黑暗兼备的威严。
还有一支就是北野军的骑兵。
北野王拓跋烈说过北野铁骑象征的可不是我的威严我只是个凡夫俗子你们觉得我威严那是因为我这身份让我能借一些光这光就是大玉边军的军威。
武馆外边来的骑兵是象征着城主威严的金乌骑。
看规模应该是全军调动一千二百金乌骑已有排山倒海的气势。
然而他们的气势到了武馆外边的时候就有了变化越是靠近这气势就越淡。
像是被一层一层的剥掉靠的越近剥掉的越多。
因为武馆内外都是北野军北野军脚下的土地都是阵地。
马车停下来城主布孤心脸色铁青的下了车这本不是他该出现的时候应该再晚些才对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不得不来。
他今夜派出了两个最得力的手下办事可这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有回去不见了凭空消失。
谭长卿从武馆逃走之后因为太匆忙太狼狈聂无羁虽然没有追他但一定还有其他什么人在追。
所以到现在谭长卿都没有露面。
不重要了只要那颗人头还在武馆里今夜的事就还有能盖棺定论。
布孤心缓缓吸了一口气这夜风让他恼火因为吸进腹腔里的都是寒意。
他迈步往前走在他身边数十名高手戒备不停环顾四周。
他看到了那辆停在路边的马车车里点着灯火车窗开着那个侧影看起来也完美的女人就坐在那。
风大的让人烦可风都不敢进那马车似的唯恐吹灭了车里的灯。
拓跋云溪在这却不进武馆这让布孤心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走到武馆门口北野军的阵列在他面前像是一座高山。
他问那些士兵:“我要进去你们要拦我知我为何要进去你们可知你们为何要拦?”
站在士兵们身前的元轻则不回答。
身为北野军的将军除了大将军的问话必须要回之外北野军之外的人在这云州还没谁能让他有问必答。
布孤心笑了笑那笑容中有些对傻子的嘲讽元轻则身上的北野军的傲气在他看来如同笑话。
“我以云州城城主的身份问你你是几品军职?”
这个问题元轻则回答了。
“正五品。”
布孤心马上就又问了一句:“如果今天这里有什么是我必须亲自来解决的事而北野王只让你一个五品将军来你觉得是为什么?”
元轻则这个问题也回答了。
他说:“大将军说你去足够。”
布孤心眼神有些发寒。
一个五品将军在他面前竟是这般态度他越发觉得拓跋烈这样的人不除掉必然是大玉的祸端。
布孤心道:“你要听军令我要尊天子令。”
他问元轻则:“你是要继续听你们大将军的军令还是要与我一同尊天子令?”
元轻则:“大将军说若有天子令自当遵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命不从是为逆贼。”
布孤心:“不管是谁说的你知道就好所以你为何还不让开?”
元轻则:“拿出来。”
布孤心:“什么?”
元轻则:“天子令。”
布孤心:“我奉天子令行事”
话还没说完元轻则就反问一句:“所以城主大人的话就是天子令了吗?”
布孤心眼睛眯了起来:“果然是反心已现。”
他后退两步指了指那层林一样的军阵:“金乌骑听我号令凡阻拦者杀无赦。”
他这一声命令后金乌骑开始缓缓向前。
元轻则抬起手:“守!”
只一个字北野军立刻做出防卫姿态所有士兵已准备好迎接冲锋。
就在这时候一个穿长裙身材婀娜的少女走过来到元轻则身前道:“郡主说让他进去。”
元轻则俯身:“遵命。”
然后一摆手:“分!”
阵列随即打开没有丝毫迟疑。
明明是让进去了可布孤心的恼火却更重了些这些北野军士兵听一个女人的吩咐却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回头看向那辆马车车里的女人依然端坐在那低头看着什么根本就没往这边看一眼。
事已至此布孤心不想输了气势于是迈步进门大量城主府大高手紧随其后。
没往这边看的拓跋云溪却忍不住笑了笑。
你已经亲自来了那你还能有什么?【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