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杀掉怪物,自己就必须先变成怪物。
而猎人团队中的每一个人,或许都有过方刚的血气,和许多猎杀时刻的生死对决。但他们不会遇到和正心鉴那样,被接连蛊惑去杀生的痛苦经历。
尤其是一个不分日夜c不惧疲劳的邪恶灵魂。无法躲避,只能聆听。
正心鉴吃饭的时候,玚琫用低沉的嗓音在念叨,解手的时候c散步的时候也在念叨,就连修行的时候,也不会因此而停下片刻。
如果换做是其他的修士,或许早就会成为一个失心的疯子,被狼魂彻底占据。玚琫的邪恶念头一直在暗中侵蚀,就算被灵魂锁链束缚,也不会停顿。
在抹除记忆作为诱导c失去宝玉作为病因的状态下,被困在森林中c渴望复仇泄愤的正心鉴,终于将积攒许久的压力和邪念全部爆发,化身成为了无需玚琫指导的血腥怪物。
艾洛将他紧急带往蜃园的路途中,沐浴在宝玉光辉下的他,才慢慢变回人形。
前来蜃园探望的柳风波,一眼便看出了前段时间擅闯正家情报署后c由他之手造成的不良产物。他本该删掉的一段记忆,却还是被正心鉴身上的某种力量打开,恢复得七七八八。
而那些记忆的碎片像是蛛网上的蜘蛛般反复爬动,倾尽全力修复本体丢失的记忆。
“印灵,她还在赶往这边的路上。有她的帮助和治疗,正心鉴应该会有所好转。”
伯无霜坐在正心鉴的床边,低头看着面色惨白的病患。而他身后则站着赶回蜃园的宁然等人,包括了外出清理琐碎门派的山海将军。
霜月关的名医组成了最优秀的团队,却还是对此病症束手无策。同为药师的艾洛只能点起安魂香,将其引入弟子的体内,舒缓他脸上扭曲出的痛苦表情。
“不知道种菜的能不能醒过来。听艾大叔说,他好像是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不久前的宁然刚刚接到消息,棋盘的规矩也顾不上太多,便立刻飞了回来。此刻的他不禁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在桃木天的面前,问清玉佩的真实用途。
“没错。但更可怕的是,操控整场杀戮的怪物,并不是所谓的玚琫。”
饶有兴趣的枯瘦老头柳风波伸出右手,小心地捏走了众人无法看见的东西,眯着眼仔细观察。他知道很多魂灵分裂的案例,但眼下的正心鉴,或许显得更为复杂。
宁然下意识地挠挠头,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嘀咕道。
“什么他的体内除了玚琫和墟允,到底还有多少未知啊”
“不清楚。如今只能等印灵来了,再做讨论吧。”
众人和天无常一样,变得沉默不语,房间内回荡的情绪也逐渐变得有些无助c伤感。鲸臣见大伙儿提不起劲儿,踟蹰了一会儿才问道。
“话说回来,印灵在你们山海关究竟忙啥呢之前她还留在霜月关配药,怎么,进了你们将军府之后,就传不出新的动静了”
鲸臣搭话之人,便是山海关现任的山将军,山邰。
“别乱讲话,印灵大人忙着研究转变药人的方法,已经初具成效。对了陛下,这次除了顺道探望正大人之外,还要给您带个好消息。”
“关于我的妹妹们,没错吧”
见伯无霜对伯无雪只字不提,山邰便在心中谢过了前者的好意。他恭敬地躬身行礼,以正常的语速说道。
“两位公主已经恢复了部分的意识,还在印灵大人的药池中维持那不断损耗的生命。其他被转变成成药人的修士,他们大都撑不过三天,但幸好两位公主有上苍护佑,定会平安无事。”
伯无霜点点头,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发出的轻声叹息。面前痛苦万分的正心鉴时常会呼吸困难,还需要他来按照规律引入风息,等待转机。
“很好,在时机成熟之后,就有劳山将军护送公主们回到霜月关了。”
“陛下,臣还有件事情,恐怕得私下和您”
高壮的山邰努力察言观色,他立刻半跪在地。此行前,父亲山岚曾特地叮嘱自己,要在见到伯无霜后谨慎万分,提出他接下来要讲的事情。
伯无霜回首望了望众人,摆摆手道。
“诸位爱卿,艾洛先生,先回避一下吧。”
月落乌啼,时节已临近了夏季的末尾。屋外映照在窗户上的人影幢幢,全都是伯无霜特地调来把守此地的重兵。
按照艾洛所言,正心鉴已经沉睡了将近一整天的时间。伯无霜用风护住桌边的烛火,看向众人有序离开房间的身影,深吸一口气。
“说。”
“两位
公主虽然恢复了部分意识,但根据她们拼凑出的梦呓来看,昔日公主失踪一案,似乎和大皇子伯书贤有关。”
山邰带来的消息,让伯无霜的思绪回到了兄弟相争的时刻,也是那个令他悔恨一生的时刻。囚禁亲人,毒害生父,伯无霜的拳头紧握,却又缓缓松开。
“明白了。伯书贤只会把他的猎物藏到自己的寝宫,那么曾经拜托调查此案的正家,绝对会拥有第一手的消息,而从后续发生的事情看来,那个老东西,也绝对和大皇子之间有所瓜葛。”
“陛下,正家家主近日的行为变得更加反常。我怀疑派到将军府中试图刺杀公主的人,也和正家有关。”
伯无霜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山邰,摇了摇脑袋。
“无妨。按照我们定下的计划去布局,慢慢收网便是。回头请转告山岚城主,让他继续小心提防药人的侵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遵命,臣还有一件事印灵当初带走了大皇子,要不我们在她抵达蜃园之时,合力将其拿下”
“不妥,我们就算全部出动,也没有实力和她硬碰硬。印灵的力量高深莫测,如果她不是半神,也至少是触碰了半神领域长达千年的存在。至于伯氏家族的丑闻,我也不会放在心上,那都不重要。”
伯无霜走到窗前,意外地没有听到屋外宁然吵闹的声音。后者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影子也未曾动弹分毫。
看来下棋,也算是一场不错的修行。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宁然为了下棋已经不吃不喝c不眠不休了整整两天,此刻已困到站立打盹,自然不会在屋外说什么废话。
山邰见伯无霜的心境没有产生强烈的变动,便透露出了更多关于公主梦话中的秘密。伯无霜连连叹息,他只恨当初无争的自己,牵连了无辜的姐妹。
“总有一天,伯书贤会付出他本该拥有的代价。到此为止吧山邰,把他们都请进来说话。”
屋外同时有信使匆忙赶到,说印灵乘坐的马车还有两刻钟便能抵达。众人重新回到屋内,静静等待着大能的到来。
“干等也是等,有没有围棋高手,能和我宁然大师过过招随时恭候,不服来战。”
为了缓解当下的气氛,宁然故作轻松地问道。他以火焰在空中勾勒出棋盘,而棋盘外,则有火焰凝成的实心c空心棋子。
“你的棋力如何那日和你有矛盾的师兄呢,又是怎么处理的”
伯无霜见躺在床上抱着宝玉的病人脸色渐缓,也为之松了口气。耳边听得疲惫模样的宁然重现如此活力,便随口问道。
“别提了,那次给他做的菜,全被他一人打翻在地。也怪我,做事总是一厢情愿,后来吧,给他写了道歉信,又主动帮他打扫卫生,师兄却还是不愿与我多说一句话,着实郁闷得很。”
“慢慢来,这次为期半月的修行,我看得暂时终止了。柳先生,您的书信中提到过冥岛的呼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站在一旁琢磨事情的柳风波,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立刻站了出来行礼。
“回冰王的话,前有灵府君夺舍进入凡间传信,后有冥界的无数阴魂托梦于我,说是冥主下达的死命令。这些天以来,山海大陆上逝去的魂体们全都塞入了臣的脑袋,它们排着长队,让我催促宁然赶路。”
宁然收回了火焰,他听到冥主两个字,便会头痛。
“不是吧,那老东西曾经对我说过,说有朝一日要用到我的时候,会请我帮忙来着。这么着急,是不是家里死人了”
他不耐烦地呛了两句,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这两日耗费了无数的脑力和体力,对他来说,已经演变成了不小的负担。
“钟黎捷的分魂还欠着呢,好家伙,在这玩命催c催c催我看正心鉴现在的状况,也肯定跟他脱不开干系,要不等种菜的清醒过来,我就马上带他上路”
柳风波不识好歹地插话道:“要是能吃上冥主大人的席,带上我一个”
“不妨也捎带小女子,一同前往冥岛见识见识,如何”
他们几个人吵吵闹闹,屋外突然传来了印灵那妖娆的嗓音。屋内的大门瞬间打开,而在屋外巡逻监守的修士们,竟全都笔直地站在原地,双目无神。
而接待印灵c迎她下车的修士们,已经变成了她的傀儡。他们抬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华贵轿子,走到了屋前。
“印灵,放了他们。”
伯无霜的灵魂释放出极寒的气息,直直逼向了那个表面温柔c内心残忍的半神级怪物。印灵则对他的冒犯毫不在意,她抬起细长的烟杆在空中划出一道神秘的符号,轻松解决了前者带来的冰寒压力。
就像碾碎一只蚂蚁般,简单枯燥。
“好消息,你的妹妹们,已经变回了凡人。和字面意思一样,曾经拥有水之力的她们,永远失去了修行的能力。”
印灵挥手间,抬
着轿子的八个修士慢慢将其放在庭院,又主动过来搀扶。
伯无霜冷眼对上了印灵的媚眼,即便前者对疫病和药人的研究有所帮助,也无法抵消蛊惑伯书贤c诱骗海国等带来的沉重灾难。
“我,也曾失去过力量。”
印灵呵呵一笑,她猛地吸了一口带着刺鼻药草气味的烟,抬首吐向天空。面对所有防备自己的人族,她摆出了无所谓的轻蔑面孔,款款走向屋内躺着的正心鉴。
“那只不过是你轻信他人时,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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