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邪神浮屠生有没有猜到他们的动向,那个染坊绝对是他们必虚闯入的宝地。
伯无霜为此推掉了近期的全部工作,只为了破开其中的重重迷雾,追根溯源。或许从数月之前开始,邪神便处心布置了细密的天罗地网,想要从内部瓦解人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平国度。
正心鉴则迅速联系了兽王妒枯和大酋长霰,让他们提防各自国内的异常。而在霜月关内的情报署中,他也派出了多组人马分散到关内的每一个大区,暗中进行调查。
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四人小队一同站在染坊的附近悄悄观望。在霜月关的建城之初,这里就被设计成了城北最大的纺织业区,向大陆中不同的地域进货供货。
而往日繁华的地带,如今却变得有些荒凉。受染坊老板的影响,附近往来的商人旅客也少了许多,不似往日般繁华。
在向附近工作生活的百姓们打探消息的时候,也只能得到大老板关门许久的信息。伯无霜谢过某处宅子内独自居住的老妪,也赠了些钱财。
“说什么老板要庆祝闺女出嫁,带着家族中的所有人前往绳缚关度假我就奇了怪了,这么大的产业说停就停。他们家染出的花色又好看,盛夏的日子里也能赚上不少钱,就不能请些长工继续干活”
正心鉴的脸上戴着面具,说话的气息全部吐在脸上,更加燥热。他并没有打草惊蛇放出渡鸦监视,前几次的行动,他总觉得自己过于张扬,才被他人反过来监视自身的动向。
“所以人家是故意引咱们来这里。要我说啊,不如我一炮轰碎”
宁然的嘴里叼着根去皮的杨树枝,反复嚼来嚼去。他瞥见了伯无霜和正心鉴投来的鄙夷目光,不耐烦地顶了回去。
“看什么看,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们既然说敌人都藏在这里,老板的大家族又都离开了,咱们直接冲进去不就完了,大不了让伯无霜按需赔钱,反正有的是。”
“无霜,还是你看的准。”正心鉴扶稳面具,立刻竖起大拇指,和伯无霜商讨相关事项。他们几人的行动并没有告诉关内的任何人,就连正家的修士也没有提前知会。
“咳咳,几位小朋友,躲在我的杂物店旁边做什么呢”他们的身后忽然站出一位蓄着精致胡须的中年男子,把四人吓了一跳。
不同的力量在各自的体内流淌,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宁然却率先停了下来。正心鉴也微微摇头,解除他们的警报。
对方的身上没有任何特殊的气息,即便是强大的修士,他们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波动。
“大叔,偷偷摸摸上来搭话的人才会比较可疑吧所以你不妨先自报家门,会看起来比较有礼貌。”
宁然抬头望了望天空中升起的朝阳,又看了看沐浴在阳光下的男子,逐渐放松警惕。对方确实只是长得白净的普通人,并不值得他费心。
“好说,在下便是这片商铺街道的合伙人之一,吕文章。你们方才望向不远处的染坊,那里的老板也是我的好友,他们一家近些日子出门旅行,把门房的钥匙托我保管,不知你们找他有何贵干”
白净男子的皮肤看起来并没有他这个年纪般粗糙,反倒和伯无霜一样平滑,引起了后者的注意。
“我们也住在附近,只是好奇这里的大作坊关门而已。不过吕叔叔,你的衣服为何如此宽松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伯无霜笑着探出手,想要假装好奇的年轻人,故意掀开对方垂至膝盖的宽松衣袖。
吕文章立刻向后缩,反应速度快到出乎意料。他满脸堆笑,大大方方地回身走向躺椅,又缓缓躺下。
“里面藏着的是天机,不可随意泄露。说到礼貌,未经允许就乱摸乱动,这才是不礼貌。”
想要泄露他所说的天机,伯无霜自然有法子。这个成年男子浑身透着一股不自然的劲儿,或者说是邪气也不为过,让他不得不防。
毕竟霜月关中的商户大都是从玉亭关中迁出的普通人,他们原本便从事相关的工作,不可能是一副病痨鬼的模样。即便是后续从其他大关中迁来的富商,也都是伯无霜精挑细选出的存在。
北城究竟有没有这个人,伯无霜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
“吕叔叔好好晒太阳,我们几个去那边玩儿。”
好在正心鉴平日里喜欢假装自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与大人之间谈笑风生。他又打了个哈哈,带着众人离去。
“装孩子,你们倒是有些孩子气再说。”吕文章喃喃自语,闭目养神。方才他有意将手搭在宁然身上,可那小子老是下意识地避开,更像是参透了他的身份。
其实不然,
宁然只是不大喜欢陌生的人随意触碰自己,仅此而已。
撩起额头上被风吹落的散发,吕文章白皙的手臂上刻满了触目惊心的划痕。他深深吸气,待到下一刻的吐气之时,整个人在眨眼间消失在原地,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说,那个人绝对是药人。”面具下的正心鉴,就连说话也透着一股神秘。血色藤蔓从他束身的绷带中钻出,在心脏前相互纠缠打结。
有蓝色的透明花朵在缝隙间盛放,那是属于星瞳的力量,向外散发点点星光。在那奇怪的人无声出现后,正心鉴便悄悄开启了二叔留下的星瞳,试图将其看透。
“那怪大叔确实站在阳光下没错,但被光芒照耀之下,有淡到无法用肉眼观察到的烟雾从他身上冒出,着实可疑。”
“药人畏惧光芒,他们身处于阳光下会有灼烧的痛感。但那人风轻云淡,并不像是装的。”伯无霜知道药人的病症,他们要么是畏惧光芒,要么是嗜好吸血。
“那个药人绝对是最高级别的存在,也是邪神改造出来的顶级怪物。这也能解释他为何会凭空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就连我都没有发现,还记得拐走宁然的女人吗”
正心鉴突然望向宁然,把后者吓了一跳。宁然才不愿意回忆那段恐怖的经历,导致他如今看到同样年龄的女性,也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试图抵御。
“别乱说,求求你。”
“上次的那些怪物,或许是浮屠生的初次播种和尝试。”伯无霜攥了攥拳头,那座大门紧闭的染坊,他们必须拿下。“准备战斗,我们需要亲手解开谜题。”
“战斗你们几个小朋友,究竟要做什么样的战斗是手持竹杖搏击,还是拳拳到肉,不死不休”
那中年男子的声音远远传来,让位于染坊前的四人陷入更为紧张的戒备。但身着宽松衣袍的男子向他们扔来一串铜制的钥匙,被伯无霜的风息托在半空。
在他的潜意识里,不接住会显得不礼貌。而用手接住,却又会害怕对方使出什么阴险诡计。
“喏,染坊大门的钥匙,中间那一把。你们想进去探险的话,日落之前出来便是,里面的钱库和仓库都有特殊的标记,想要顺走东西,是绝不可能的。”
中年男子笑嘻嘻地说道,刻意和他们四人保持距离。如果不是附近零散的行人投来怪异的目光,他们早就化身成四位战神,冲上去群殴。
“怎么了小朋友们,难道不敢进去来来来,叔叔带你们进去。”男子招了招手,空中的钥匙猛地挣脱伯无霜的风息,重重撞击在大门的铜锁上,将其硬生生撞碎。
“你们看,门,开了。”
随着中年男子抬手的动作,他的衣袍中向外涌出无数的墨绿色烟雾,向四人的方向涌去。他们根本没有防范的余地,周身被烟雾瞬间包裹,而四周则变得无比幽暗。
“小心”
宁然的火焰在空中暴涨。与此同时,染坊的大门被人从内打开,钻出了三位形态不一的黑袍修士。他们迅速将四人围住,摆出了某种奇怪的阵势。
“三位堂主,带这几位好奇的小朋友进去看看吧。”中年男子的衣袍下露出狰狞不堪的手臂,让正心鉴的脑袋猛地产生晕眩,差点翻倒在地。
他打开的三枚眼瞳因此闭紧,被黑雾迅速吞噬。宁然手疾眼快,在三人的身上各自附着了一团明火,为他们指路。
那三位堂主各自带走一人,只留下宁然面对男子。似乎他点燃的火焰中蕴藏着与太阳一样的力量,竟让突然出现的三位堂主有些支撑不住,差点嚎叫着离场。
“你的火焰,似乎不是凡间之物。但本教主并不畏惧,我也曾被神主祝福过,拥有他无上的神力。而你,只不过是只蝼蚁。”
“有个屁的神力,要是足够强,他也不会被封印在石柱中”宁然双掌中的火焰大开大合,不断驱散扑向他的迷雾,和鬼魅般的吕文章。
“你的名字也不是吕文章吧够胆,就放出本名来”
“本名呵呵,鄙人叫做吕文章,行不更名。我甚至可以告诉你,站在我背后的神灵究竟是谁,以及我们的教派究竟扎根有多深。不过,你没有机会可以带出去。”
“你的神灵邪神而已”
明亮的火焰化作三足乌,飞速环绕在宁然身旁。他与浮屠生以及邪神的造物们不止一次接触和战斗过,自然知晓面前男子的恐怖之处。
如果实力分为十个层次,当初瞬间囚禁他的女子会被他评在第七层,而面前这中年男子,则会被他评在第十二层。
除了游刃有余,宁然说不出任何的形容词,来夸赞面前形貌惨白的吕文章。
火焰逐渐黯淡,男子也停下他攻击的手段,静静地看着宁然。来自浮岛的火焰修士能在他的手中撑过几个回合,吕文章的心底一清二楚。
“怎么,害怕到无法反抗了”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浮屠生究竟用了怎样的方法,才能引诱你成为怪物。”
吕文章愣在原地,随即哈哈大笑:“你可真有意思,若你身为凡人,不会向往那些能够修炼的修士难道你不知道,就算修士中挑粪的存在,会比绝大多数凡人的地位要高出许多”
“我不知道,我们浮岛人多少都会拥有修炼的能力。不过入世以来,也会出现许多无法修炼的婴孩。”
“对咯,就算是某一处叱咤风云的修士,也只不过是这天地间的匆匆过客,是天神们的试验品和玩物而已。我所追求的,是绝对的永生,和绝对的实力我不想再过那些看人眼色的日子,我不想再”
宁然也学着他哈哈大笑,叉着腰回道:“上一个渴求永生的人,已经痛苦到自杀无数回了。即便那人已经活了上万年,实力也不俗,但他从未在人前炫耀过,你知道为何”
“不知,请小友解释。”
“因为他没有生存的目标,已经活到麻木和乏味了。我再问你,你可知天界”
“不知。”
“即便你在凡间修炼成半神,也未必能在天界中独占一方,始终是登上山头,却又望见另一座山头的存在你的神是不是许诺过什么创造美好未来都是骗你的。”
“那又如何我们的神主”
“你们的神主自身也难保。在他脱困之前,我会从冥岛回归,将他彻底击败。而你这个受骗的可怜虫,希望我会在踏足冥界的时候,能在彼岸的河畔与你打声招呼。”
宁然的火焰再次填满了烟雾的空隙,将这片黑暗空间照亮。他收回了方才嬉笑玩闹的模样,正视对方。
火焰的光芒愈发明亮,他也不再收敛丝毫。男子的脸色愈发凝重,而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为何神主会优先点名除掉此人。
“你,拦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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